接下來的幾日,桓欽當值的日子少了些,他不用日日去布星亭,也得了幾天舒坦日子。
閒下來之後,他就將洗汗巾的事給拋諸腦後了。
相較於桓欽的舒坦,應淵這幾日都很忙碌。這幾日,他每天除了忙公務,就是問一問桓欽是否來還東西。連著幾日沒動靜,他便猜出桓欽是忘了還他汗巾之事。汗巾是小,忘了就忘了,可是,別的東西重要啊……
幾日不見人,應淵終是忍不住讓陸景去星桓宮請人。
陸景領命,轉身去了星桓宮。
到了星桓宮,他才想起應淵雖讓他去請人,卻沒說用什麼理由把人請過去。幸好,計都星君好相處,不僅沒有不悅,還欣然地跟他回了衍虛天宮。
桓欽到衍虛天宮時,應淵正慵懶地坐在窗邊,那一頭烏髮也未如平時般用金冠簪起,而是披散下來,只用了一根銀簪簪著。
桓欽看著,覺得此時的應淵與往日完全不同,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慵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流韻味。
大抵是應淵生得太過好看,桓欽竟不自覺地看得有些痴了。
他在院子裡站了許久,應淵想不看見他都難。他笑著向他招了招手,笑容如清風般輕柔,卻又帶著一絲絲涼意。
“計都星君既然來了,為何一直在門口站著,不進來?”應淵道。
桓欽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燦爛至極的笑容,邁著輕盈的步子進屋。
他一邊走一邊調笑著說:
“小仙一入衍虛天宮,便見一美貌仙子倚窗而靠,心想著這是哪位仙子,生得這般美麗,走近一瞧,不成想竟是應淵君。”
應淵微微一笑,並未接話,只是臉色被他逗得微微一紅。“九重天仙神不得生情,你今日這話若真對哪位仙子說了,怕是會害了她。”
桓欽坐下後,發現桌上早已擺好了棋子,瞧了一眼,正是他們先前未下完的殘局。
應淵見他坐下,便將那盒玉石紅玉棋子推到桓欽面前。
“唉……這話我可不會和那個仙子這麼說。”桓欽解釋道。
應淵抿嘴一笑,“我知曉,你做事向來知曉分寸……”
兩人在棋盤上你來我往,落子如飛。這局棋,桓欽研究已久,下起來自然得心應手,沒過多久就分出了勝負,桓欽以兩子之差贏得了棋局。他興奮地端起茶盞,茶水入喉,是從未嘗過的味道,桓欽不禁仔細端詳起手上那盞茶。
“可是這茶不合你口味?可要我讓人換一盞過來?”
應淵說著,便招手讓陸景過來。
桓欽連忙攔住,道:“不用換,我覺得這衍虛天宮的茶水甚是不錯,就想仔細瞧瞧。”
他放下茶盞,問道:“這是什麼茶?我先前似乎沒喝過?”
陸景低聲答道:“回星君,此茶名為六霧茶,是衍虛天宮的茶師新研製的茶品。”
聞言,應淵端起茶盞,輕嗅其香,熟悉的味道一如往昔,未有絲毫變化。
陸景見應淵此舉,已知曉他心中所惑,趕忙解釋道:“帝君日常慣飲雀舌茶,茶師為帝君所泡之茶,依舊是雀舌茶,並非新研之六霧茶。”
桓欽聞之,不禁抬眼望向陸景,心下了然。
”原來如此。“應淵低喃。
桓欽見應淵笑得開心,“應淵君……”
忽聞桓欽這一聲長音,應淵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
桓欽再次開口,“我見你宮中茶師手藝著實不錯,不知可否讓他去我宮中住上幾日?待我習得這門手藝,定將他安然送回衍虛天宮。”
應淵收棋子的手忽地一頓,心中暗忖:哪有他這樣的,要茶水也就罷了,竟還開口要人!把人都弄走了,他喝什麼?
他抬眼望向桓欽,道:“不借!你把人借走了,我喝什麼?以後,我讓人日日備好茶水等著你,借人……沒門。如此,茶師去不去你宮中並無甚區別。”
區別大了去了!桓欽在心中反駁道。
應淵微微頷首,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他緩緩伸手,將棋子輕輕收入盒中。
桓欽亦微笑著一同收起棋子,輕聲說道:“那我以後可是要常來衍虛天宮了,應淵君到時候可別嫌我煩啊!”
應淵的手微微一頓,然而僅僅是一瞬,他便恢復了自然,發自內心地笑道:“不會!”
兩人迅速收好棋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對弈。
這一局,桓欽每走一步都深思熟慮。漸漸地,他忽覺有些疲憊,他用手撐著頭,輕聲說道:“應淵君,你看我倆下了這麼久,委實是有些累了,你先喝會兒茶,我小憩片刻。”
說罷,他便恍若無人地休息起來。
桓欽此番舉動,讓在場的應淵和陸景都驚掉了下巴。
應淵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寵溺。
此時,天界忽然吹起了一陣風,風中裹挾著些許涼意。應淵給陸景使了個眼色,陸景心領神會,連忙上前將窗戶關上。
他則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品,隨後,他將視線移到棋盤上。他凝視著眼前的棋局,心中暗自感嘆桓欽在棋道上的造詣之高。他每一次贏下桓欽看似輕鬆,只有他自已清楚,想要贏下桓欽,有多麼不容易。
與桓欽相處日久,他漸漸發現,桓欽弈棋時常說要小憩,並非真的累了,而是藉機故意拖延時間,思考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第一次察覺到這一點時,應淵不禁在心中暗暗罵了桓欽一句“小騙子”,饒是如此,他也只當不知道,若無其事地等他想出應對之法。
當然,桓欽這話也不全然是謊話,很多時候他也確實累了,真的想休息。
相處日久,他自然能輕而易舉地分辨出他所言是真是假,就比如此刻,他就是在裝睡。
他看似睡得香甜,實則腦子裡已經把他們這局棋的千萬種可能都過了一遍。
桓欽佯裝迷糊地睜開眼,恰好看見應淵正要落子。看著應淵將要落子所在的位置,他心中暗道不好。應淵這一子落下,紅子的生門就被堵住了大半,他也就離輸不遠了。
桓欽嗔怪道:“我說應淵,你怎麼趁我小憩的功夫又贏了。”
應淵聽見他的話,微微一笑,隨手就把棋子落在他面前的一處空白之處。那枚棋子落在那裡,沒有半點用處。
桓欽心中忍不住嘆息,“他這一子讓得也太過明顯了,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應淵讓了那一子之後,桓欽毫不客氣地大殺四方,成功盤活了那盤棋。
一子落下,桓欽再次端起自已身前的那盞茶,細細品味起來。
見狀,應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七千年來,桓欽每次贏棋時,都會像現在這樣,略帶得意地品著茶。就連喝的茶,也一直是他最喜歡的六霧茶。
應淵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桓欽疑惑地“啊”了一聲,應淵連忙道:“沒什麼。”
他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桓欽摸不著頭腦。
“我昨日聽聞,天機閣的仙官選拔考試是由應淵君親自監考?”桓欽忽然道。
應淵回答道:“不錯,天機閣此次仙官擢選確實是我監考。”
桓欽頓時來了興趣。
天機閣專職研究、煉製各種機關、兵器和法器,對天界非常重要。不過……一個普通仙官的擢選,怎會勞動應淵帝君親自監考?著實稀奇!
狐疑片刻,桓欽問道:“天機閣此次擢選有何特殊,竟需你親自監考?”
應淵神色自若,淡淡答道:“並無特殊,只是我近來閒暇,又恰巧聽聞天機閣要擢選仙官,便主動請纓,攬下了這差事。”
他稍作停頓,接著道:“天機閣於天界而言至關重要,擢選仙官更是天界大事,我身為帝君,理當關注。”
桓欽聞言,輕輕一笑,道:“若參選的仙子仙娥們見到是應淵君監考,不知會作何反應?”
應淵一臉狐疑,問道:“你為何如此說?”
桓欽笑道:“自然是……應淵君難道不知自已在天界仙子中備受追捧嗎?”
應淵搖頭,道:“她們就是太閒了。”
桓欽道:“不過是仙子們閒暇時的趣言罷了,無傷大雅,聽一聽也頗為有趣。”
有趣?應淵並不相信,待得閒暇,他定要親自去聽一聽。
後來,他確實親耳聽見了自已在一眾仙子中的形象,頓時被那些無厘頭的言論嚇得不輕,不成想那些仙子對他的編排竟已經到了令人面紅耳赤的地步。
說話間,夜幕降臨,桓欽也去當值了。匆匆結束了這局棋,桓欽起身道:“我該去當值了,改日再來陪你下棋。”
應淵緩緩道:“桓欽,我今日無事,不如你帶我去布星亭轉轉?”
桓欽沉默片刻,笑道:“有應淵君作陪,自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