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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必死之局

塔城的陽光很烈,風也在咆哮。

伏引抬手撩開額間的碎髮,斑斑血跡蹭上了那張潔白無瑕的面孔。

她抬起眸子看向那柄刺向她的劍,只覺時間的流速逐漸放緩,心臟的跳動聲迴響在耳邊。

她的劍,往常只為殺人。

霜寒飛擲而出,黑金色的靈力緊隨其後,伏引迅速抬手掐訣。

她的手指翻飛得很快,眾人幾乎都無法看清她的動作,只知道當少年的劍抵達伏引喉頭之時,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遮住了他們的視線。

待餘光散去,少年的眼睛、鼻子、嘴角都已經溢位了鮮血,而手中的劍正停在了伏引的喉頭,擦出一抹血痕。

“邪修!你是邪修!”

跟著長老一起來的一名玄黃宗弟子忽然尖聲大叫。

玄黃宗的長老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有些失聲。

伏引站在塔城外,背後是映著金光的雪山,臉頰上布著斑斑血跡,喉頭還抵著一柄劍。

她聽到那玄黃宗弟子的叫聲,並未動彈,只是忽而抬起了眸子。

那雙黑潤潤的貓眼中了無生意,只有一片看不見底的漆黑。

“你是暗靈根修士?”

玄黃宗長老定了定心神,率先發問。

丹修是所有修士中在打鬥能力上最弱的,而劍修最強。

而不同的靈根有不同的作用,在對戰的能力中也自然有分別。

五行靈根中以金靈根為最強,而變異靈根則都凌駕於金靈根之上,其中以雷、冰為次,暗靈根最強。

這也是為什麼不只有暗靈根的修士會成為邪修,但人們往往對暗靈根修士忌憚心最強。

伏引是暗靈根的訊息被望城山封鎖的很死,別說他們了,一些新入門的小弟子都不知道。

玄黃宗的弟子們看著伏引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心底都不禁湧起陣陣寒意。

難怪一向對師兄執念最深的鄭以檀這一次不願意跟著來,難怪鄭以檀剛才說她變了。

伏引的訊息他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還是多少聽鄭以檀說過一些的。

他們面前的伏引和他們所聽到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鄭以檀描述中的伏引更像是雪山上的雪蓮,清冷孤傲。而他們眼前此時的伏引卻是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伏引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抬起了手,又輕飄飄地往下一壓。

那張沾染著鮮血的朱唇微啟。

“湮。”

下一秒,黑金色的靈力自她周身瞬間爆開,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向著玄黃宗諸人呼嘯而去。

玄黃宗長老一驚,沒想到伏引這麼不講道理直接抬手就是殺招,連忙格擋。

可丹修一般都是火木靈根,而這兩種靈力在伏引的暗靈力面前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玄黃宗長老作為其中修為最高的化神後期,他的靈力也只不過是堪堪逼退了暗靈力一點便被迅速反噬。

藺佑可以看到她,可以發現她就是猙,但是他們不能,他們沒有資格。

要殺一個藺佑已經夠讓她心煩的了,不必再去招這麼多蒼蠅來。

伏引抓起了身側的霜寒,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塔城,玄黃宗的落腳處。

鄭以檀正在打坐吐納,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就看見渾身沾著血的伏引。

她自然知道那都是誰的血。

她當然是害怕的,但是她也並不是那個第一次跟著兩位師兄進入太虛仙境的那個她了。

今日玄黃宗去的人中甚至有一位化神後期的長老,他都失手了,那麼她也絕對不會是伏引的對手。

鄭以檀強壓下心慌:“我勸過他們,他們沒有聽。”

伏引眯了眯眼睛。

她現在可沒那麼大本事一招瞬秒一個化神後期的劍修加上一個丹修。

她用了神魂裡的力量。

現在只覺得頭暈。

她靠著霜寒撐起了自已的身軀,不欲與鄭以檀廢話,驟然抬手覆上了鄭以檀的面孔。

伏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措姆家。

措姆穿著一身尋常的服飾,正坐在一旁畫唐卡,聽到她醒來的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醒了?”

“嗯。”伏引支撐著自已坐起來,她的肉體並沒有疼痛感,但就是墜墜地往下沉。

她注意到措姆的家裡多了很多卷新的還未開始畫的唐卡畫布,正被捲起來堆放在牆角。

伏引按了按眉心。

“謝謝你。”

措姆已經在繼續她的畫作了:“朋友之間,無需言謝。”

朋友?

伏引忽然有點想笑。

措姆居然說她們是朋友。

她們算什麼朋友?

掰著手指頭數,他們認識也就一年都不到,對措姆來說也就撐死了一個月。

甚至還沒有她認識鄭以檀的時間長。

措姆忽然頓住了筆刷,看向剛拿起霜寒的伏引:“你現在就要上山?”

伏引點了點頭,眼神之中皆是堅定。

措姆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按著伏引讓她躺回了床上:“你那點事我不好奇,但是我也知道手掌上受了傷人是不可能昏迷一天一夜的。”

一天一夜?

因為昏迷而有些僵硬的大腦慢慢清醒了過來。

她在秘境之中昏迷了一天一夜,那在太虛仙境之外就是接近十天了。

確實很長。

伏引抬起自已的手掌看了看,手上沒有綁著紗布,傷口也已經結痂。

伏引問:“那些人的屍體有其他人看到嗎?”

措姆答:“沒有,只有我們部族的人看到。”

見伏引堅持要起身,措姆有些無奈:“你很著急要上山嗎?”

伏引一愣。

很著急嗎?倒也不是。

她的生命很長,素日裡總是過的很鬆弛,只是最近才忽然有了急迫感。

讓她想要快一點殺了藺佑結束這一切、再快一點。

措姆又拿起了她的筆刷,蹲在了唐卡邊:“人皮唐卡可是我們部族不外傳的技術,今天算你運氣好,我畫一回給你看。”

措姆沒再管伏引,伏引倒是也沒走,反而真的留了下來,靠在床上看著措姆畫畫。

措姆今日畫的是一張新唐卡,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塗抹上了一層均勻的白色打底,現在她正在繪製主體部分。

圖案形狀都像是她在山上那座屬於次仁喇嘛的破廟裡看到的一樣。

應該是一種類似於佛教中的佛像、菩薩一類的形象。措姆畫的很細緻很慢,每一筆、每一線都精準流暢。

等畫完了主體結構之後,伏引去拿了一壺酥油茶來,給措姆倒了一杯,又給自已倒了一杯,繼續捧著茶看措姆畫畫。

等太陽昇到最高點時,她們兩個一起吃了點肉乾和羊湯,下午的時候措姆開始畫背景與裝飾。

有山川、雲彩、各種各樣的紋路和她看不懂的文字。

這個時候措姆的作品已經完成了大半部分。

太陽落山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叩叩地敲門聲。

措姆放下畫筆,朝外喊了聲:“進來。”

門外走進來一個和丹增媽媽一般年紀的老婦人,看見屋子裡的伏引神色有些複雜:“大祭司,三天前來的那一行人上雪山了。”

“嗯,我知道了。”

措姆朝她擺了擺手,那婦人走後,伏引忽然問:“我們剛認識時,我殺了很多你們部落的人。”

措姆滿不在乎地繼續畫她的唐卡。

伏引又問:“你一點也不介懷嗎?”

措姆落下一筆。

“我在乎的只有雪山、塔城,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即便這樣,他們也是你的人,你為什麼會把我當朋友?”

“因為你見到了次仁喇嘛又活著下了山。”

措姆的話說的很風輕雲淡,伏引卻品出了些不一樣的意思。

伏引忽然笑了一聲。

真像。

措姆和曾經的她真像。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經像是措姆信奉和守護次仁喇嘛與雪山一樣信奉過叄清。

只有見過叄清、被叄清也認可的人才能真正算是她的朋友、夥伴。

多麼熟悉。

晚上她們依舊也吃了點肉乾喝了碗羊湯,隨後就接著繼續開始畫唐卡——措姆畫,她看。

措姆畫唐卡的速度很快,她說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她父母學習畫唐卡了,在成為大祭司之後也很久沒能像今天一樣在唐卡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等吃過晚飯,肉眼上來看措姆的這幅唐卡已經差不多全部完成。措姆找了些金粉和金線開始打磨細節。

太陽完全落下,伏引為措姆掌起了燈。

措姆握著筆,沒有急著下筆,而是轉頭和伏引介紹道:“現在我要做的是畫唐卡的最後一道工序,我父母告訴我這一步叫開眼。”

人皮做成的唐卡觸感溫潤,在點上了眼睛之後更是忽然變得栩栩如生,如同被注入了生氣。

“只有人皮唐卡才能有這樣的效果嗎?”

伏引掌著油燈,看著眼前這一幅新鮮出爐的唐卡,幾乎是驚歎般問。

措姆狡黠一笑:“當然不是,是因為我技術好啦。”

她拍了拍伏引的肩膀:“好啦,你明天再上山去吧,今晚就好好睡一覺吧。不過你和這些人皮待在一起應該不會害怕吧?”

伏引哼笑一聲。

這些人皮的上面還覆蓋著她的暗靈力,他們害怕她還差不多。

雪山上的夜很黑,伏引推開窗戶看夜空。

夜空中繁星點點,一如上一次與燕無歸在曠野上看到的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