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了那個被燕無歸丟到一邊的長命鎖:“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線索了,怎麼查?”
燕無歸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答:“去人界查。”
伏引蹙眉:“你的空間之力恢復的程度足夠帶著我一起去人界?”
人界和修仙界之間有壁壘,人界有靈根有天賦的人修可以上到修仙界,但想要從修仙界回去可沒這麼簡單。
燕無歸哼笑一聲:“我沒能力,但是我們那個師父有啊。”
這回輪到伏引愣了。
“你還不知道吧,他在人界見過他。他在那邊可是我們大名鼎鼎的國師呢。”
伏引深吸了一口氣。
離譜,太離譜了。
她感覺自已要長腦子了。
她那個年代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現在怎麼人人都在玩打謎語耍心機那一套?
楚生她不知道到底想幹嘛,顧沽琰她猜不透底細,蕭鶴止她也搞不明白他在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良久,她撥出一口長氣:“好吧,人皇的運……他一個渡劫期我也可以理解。”
而且蕭鶴止也是空間靈根,擁有可以穿越介面的能力再正常不過。
她倒是忘了這一茬了。
燕無歸戳了戳那枚長命鎖:“你還是想想該怎麼編故事糊弄蕭鶴止讓他幫我們去人界吧。”
伏引見他那樣,也憋不住了,換上一張笑臉,佯裝諂媚道:“要不你自爆吧?高貴的五爪金龍皇子殿下?”
燕無歸一巴掌呼在伏引臉上把她推遠了點:“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
讓燕無歸自爆肯定不行。
如果燕無歸說是他家裡有事,這也太奇怪了。
一個已經到修仙界的皇子家裡能有什麼事?誰給他的訊息?而且蕭鶴止是國師這顯然蒙不了他。
而且就算是燕無歸家有事,那伏引要怎麼去人界?
“誒?蕭鶴止知道你的身份嗎?”
燕無歸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伏引:“你沒事吧?你還記得我上望城山那天怎麼說的嗎?凡界京畿人士,燕無歸。燕是皇姓,而且雖然蕭鶴止在我出生後不久就走了但是他知道我叫什麼啊。”
伏引翻了個白眼,也發起了愁。
“編不出來的話你就只能指望我好好修煉早點恢復穿越介面的能力了。”
伏引嫌棄的掃了燕無歸一眼:“指望你?現在沒恢復,估計是帶不下來吧?等你恢復至少也得渡劫了,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嘻嘻,知道就好。”燕無歸還以一個白眼。
伏引編了一晚上的故事,當她說她爺爺的死可能與凡界有關所以想下界去調查的時候,她不僅成功的等到了蕭鶴止的首肯,還等到了一句:“我同你一起。”
要說伏引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就取得了蕭鶴止的信任還得是因為前段時間她無意識地去找蕭鶴止問有沒有擅長機關的大師那次。
當時伏引挑揀著把關於那盒子的事告訴了蕭鶴止,儘量將這件事說成了她想要開啟爺爺的遺物去了解爺爺的過去。如今開啟了盒子發現了線索指向了伏天離奇的受傷和凡界也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蕭鶴止的這句話伏引不得不應,蕭鶴止要介入此事,便也要求伏引拿出了那塊從盒子中發現的長命鎖。
這塊長命鎖本就是在伏天的墓裡找到的,是導致伏天身死的直接元兇,伏引的故事從某種角度來看倒也算是實話實說了。
蕭鶴止用手摸索著長命鎖上五爪金龍的紋路,那張素日裡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忽然出現了幾分笑意。
“你知道這塊長命鎖來自凡界,那你可知道這塊長命鎖的主人是誰?”
伏引誠實地點點頭:“是師弟的。”
蕭鶴止的語調不陰不陽的。
“你和無歸的關係不錯,這很好。”
伏引有點想掐自已人中。
蕭鶴止又問:“你爺爺死了有幾年了?”
伏引繼續誠實的回答師父的問題:“迄今已經有十二年了。”
伏引回答完這個問題,心中卻陡然一驚。
這麼久她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伏天死了十二年,但裝著這枚長命鎖的盒子卻已經到伏家有十六年了。
可燕無歸今年才十二歲啊!這枚刻著五爪金龍的長命鎖如果是燕無歸的,怎麼可能會被放在盒子裡由伏廷深交給伏天?
就算燕無歸和伏廷深能夠有千絲萬縷的聯絡……時間也對不上啊?
除非……
要麼是這盒子裡的東西在近期被更換過,要不就只能有一個答案。
時間,時間出現過問題。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她恰恰好好就知道一個人,一個她最懷疑也最不懷疑的人。
藺佑。
掌握著時間靈根,天道的親兒子。
伏引猛地抬頭看向蕭鶴止,蕭鶴止現如今已經坐上了他親手新做的輪椅,正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漫天的光輝似乎都為他而聚集。
神色淡淡,清風朗月,芝蘭玉樹。
面上如此,可背地裡呢?
伏引忽然覺得自已從來都不認識蕭鶴止。
她曾經是敬重他的,但隨著謎團一點點浮現,她發現蕭鶴止這個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出現的頻率卻越來越高。
她現在依舊敬重蕭鶴止,卻也慢慢對他越來越懷疑。
他到底在這一切中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他的這兩個問題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對他們瞭解多少,對藺佑的事又知道多少?
伏引看著逆著光安靜端坐的蕭鶴止,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指悄然蜷縮。
如果你會成為我的妨礙……
“我爺爺的事,這次就拜託師父了。”
伏引的面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微風拂過,像每一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一樣。
信賴,仰重著自已的師父。
接下來就是要前往凡界之前的準備工作了。
蕭鶴止朝伏引招了招手,伏引乖巧上前。
骨節分明的手帶著微涼的觸感按在了伏引的發頂。下一刻,伏引感覺自已經脈中的靈力停止了流轉。
這種感覺和雪山下安多人的蓮花吊墜很像。
天道對介面之間的聯通管控很嚴,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空間靈根都會在雷劫中被抹殺的原因之一。
人界因為沒有靈力,大多數普通人都不能夠修煉,所以和其他幾界之間聯絡很淺薄,私自從其他介面穿越人界是不被允許的,他們需要欺騙天道的眼睛。
而必備的第一步,就是封印住自身的靈力。
隨著那隻修長如皓玉的手揮動,一道裂縫自虛空之中延展。
蕭鶴止側頭朝伏引輕輕點頭:“麻煩你了。”
要去人界,不止伏引的靈力需要被封印,蕭鶴止自身的也不能使用,這意味著蕭鶴止之後所有的行動都得依靠她來推動了。
伏引沉默地握上了輪椅的把手。
天空湛藍如洗,微風輕拂,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草香,遼闊的草原在陽光下泛著金黃的光芒,彷彿披著一層金色的薄紗。成群的牛羊悠然自得地漫步在遠處的,駿馬在遼闊的天地間奔騰,馬蹄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的折射下像是光束般飛騰。
蕭鶴止那不急不緩的聲音傳來,依舊是冷淡的,無法辨別其中的情緒:“這裡是蘇勒德草原。在漠國的最北部。”
這是伏引第一次真正來到凡界,倒是忽而湧起一種難以名狀之感。
這片草原……和神界的感覺很像,沒有喧囂,沒有紛繁的瑣事,只有純淨的天空。陽光灑在身上暖意融融,遙望遠方,天地一線,彷彿世界的盡頭就在眼前。
每一縷陽光,每一陣微風,每一片草葉都是大自然的饋贈。
凡界到底是地廣人稀,竟還能見到這樣的風光。
瞧瞧那草叢間行進的螞蟻,誰會在意腳下螞蟻的死活呢。
可原來螞蟻也擁有著這樣壯麗的世界啊。
伏引看著眼前的景象,那些封存在腦海中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
駿馬馳騁,曲水流觴,又怎麼可能不把自由當信仰。
她又不禁的想,她自由了一輩子,再活過來之後她真的還擁有自由嗎?
掌中玩物罷了。
在她的認知裡,不管是人族,人修、妖修還是魔修,都如這足下螞蟻一般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可她現在有些羨慕這些渺小了。
再次醒來之後,她午夜夢迴之時總是翻來覆去的思考著過去的那些往事。
她問自已,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個結局是否是既定不可更改的,當年佈下那個陣又是否真是逼不得已的唯一選擇。
她錯了嗎?
她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她曾經以為自已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是神獸,是與天地共生的,她以為她本該很通透了。
但現在她卻忽而發覺,自已過往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池水,表面看著平靜無波,其實只要有心人輕輕一攪動,沉底的泥沙便會開始侵吞一切。
很多事她心中或許有那麼一個答案,但那答案往往卻又是自相矛盾的。
最後她得出的結論就是日日想夜夜想,沒有答案的題還是不會長出一個答案來。
死掉的理由可以只有一個,但活著的理由卻有千千萬萬個。
短暫的沉悶之後伏引很快收拾好了自已的心情。
不管怎麼樣,能這麼快再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就該是幸福的。
當然,如果蕭鶴止不用坐輪椅可以自已走路的話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