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江堯被千三催促著,把五城兵馬司所有計程車兵都召集了起來,加上千三帶來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去救援南召王子。
來到西城門附近,許江堯有些傻了眼。
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南召士兵的屍體,千三的臉色難看極了。
“快點找一找,南召王子在不在裡面。”千三大聲吩咐道。
五城兵馬司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血氣沖天的,已經令人聞之作嘔了,還要去屍體堆裡找人,晚飯都不用吃了。
千三帶來計程車兵立即開始翻找起來。
五城兵馬司計程車兵卻是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撥開屍體臉上的遮蓋物,隨便看上一眼便說不是的。
千三的臉沉得要滴水了。
偏偏這時一個五城兵馬司計程車兵大喊起來:“這裡有個夾道,燻得烏漆麻黑的……”
許江堯立刻“好奇”地去看夾道。
他也不想看這滿地的屍首,即便不讓他親自動手找王子。
過了一會兒……
“天啊!這裡也有好幾具屍體……”許江堯驚訝地喊了一嗓子。
千三握刀的手已經滿是青筋。
他在考慮,要是殺了許江堯,齊王會怎麼責罰自己。
“啊啊啊,在這裡,在這裡……”許江堯喊得更大聲了。
千三捻起了一粒小石子,他打算封了許江堯的啞穴。
“王子……王子……在裡面……”許江堯從夾道那兒跑了出來,一臉邀功的表情,對著千三大喊道。
千三把石子扔了,幾步便來到了夾道里。
夾道明顯被火燒過,裡面有好幾具屍體,王子就躺在夾道出口處,腦袋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掛在身子上,應該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全軍覆滅……”千三從牙縫裡擠出了四個字。
許江堯打了個哆嗦:“誰……誰幹的?”
“這是鄭家軍的手筆,他們的刀尖帶著點彎鉤。”千三指著屍體的傷處,冷冷地道。
“鄭家軍?他們不是鎮守南邊的嗎,怎麼跑到京城來了?”許江堯驚訝道。
千三像看白痴一樣瞥了許江堯一眼,走了。
許江堯害怕地看了四周一眼,連忙跟上千三。
“許總指揮使,你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留下來,把屍體運到亂葬崗去。”千三吩咐道。
“憑……什麼?”許江堯大聲道,發現千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後面兩個字迅速地低了下來,變得幾不可聞。
千三帶著他的手下走了,說是要去皇宮稟報鄭家軍的事。
許江堯帶著叫苦連天計程車兵運屍體。
原先還只是要翻看一下屍體,這些老爺兵都不情不願的,如今要抬,要運,士兵們簡直是怨聲載道,一會兒埋怨沒有車子,一會兒又說自己見血就暈,沒法幹活……
許江堯才罵了這邊幹活不積極,那邊又窩了工。去那邊發了一通火,這邊的又站到了一起聊起了天……
眼看著太陽都要下山了,屍體們還躺在地上,一具都沒運走,許江堯要抓狂了。
這時副指揮使來了,附在許江堯耳邊低聲道:“天都黑了,萬一遇到鄭家軍……我們不如先回去……要是陛下問起來,就說我們正搬著屍體呢,突然鄭家軍來了,我們打不過,只能把實力儲存下來……”
許江堯讚賞地拍了拍副指揮使的肩,正要大聲宣佈回去,突然見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鄭家軍真的來了!
只見鄭老將軍親自帶隊,身後是他的孫子鄭子克,一排排甲冑鮮明,井然有序的隊伍,已經悄無聲息地把五城兵馬司所有的人給包圍了……
一盞茶的功夫,鄭家軍又走了。
不過,五城兵馬司的人卻沒走,他們的武器都被收繳了,然後被鄭家軍監工拿刀守著,滿頭大汗地搬運著屍體,幹得可歡了,沒有一個抱怨沒車的,更加沒有一個見血就暈的……
太陽一寸一寸地落下去,很快就不見了,夜幕開始“吞噬”所有的一切……
搬了兩三個時辰的屍體,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屍體都運到了亂葬崗,還一具具地掩埋好了,許江堯累成了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小聲地問“監工”:“我……我們可以歇息了嗎?”
“監工”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了一句:“差不多了吧!”
的確是差不多了。
夜深。
皇宮。
齊王氣急敗壞地搖晃著土不花的肩膀,大吼著問他:“怎麼就你們幾個人回來了?還有人呢?人呢?”
齊王讓南召王子去把屯在城外的兵帶回來,誰知望眼欲穿地等了一天,就只有土不花帶著幾個狼狽不堪計程車兵回來。
齊王要崩潰了。
他的精兵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北地邊軍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這時鄭家軍又突然冒了出來。
鄭老將軍的兩個兒子率領著南地邊兵,一次次地攻擊著皇宮,皇宮眼看頂不住了。
齊王就盼著南召王子趕緊帶著兵回來,他們兩邊夾擊,滅了鄭家軍。
只要滅了鄭家軍,再集合兵力或收服或滅了北地邊軍,這皇位就算坐穩了。
可萬萬沒想到,南召士兵剛遇到鄭家軍就被打得哭爹喊娘。
看著暴怒的齊王,渾身是血的土不花很想哭。
莽古裡死後,南召王子不聽土不花的勸告,執意讓一個只會溜鬚拍馬的傢伙頂替了莽古裡的位置。
事實證明,打仗必須得真本領,敵人可不會因為你會拍馬屁就放過你。
那傢伙和鄭家軍一照面,居然什麼策略都不用,帶著隊伍就蠻衝,結果中了埋伏,衝出去一百個,只回來四五個。
這樣一來,那傢伙又被鄭家軍嚇破了膽,邊打邊逃,旁邊還有個南召王子在瞎指揮……
南召軍隊裡面的精兵被那兩個混蛋幾乎消耗光……
好在王子還在,只要安全地把王子帶回南召去,土不花也就算交了差使了。
誰知那個混蛋又作死,逃回皇宮的路上居然要去活捉林梓玉。
都勸了留幾個士兵抓人就行了,那混蛋又非要證明自己的“軍事指揮才能”……
在那個夾道里耽擱了時間,結果鄭家軍真的追來了。
鄭家軍裡有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將勇猛異常,帶著一隊人幾下就衝到了夾道這裡。
本來那小將還喊著“活著南召王子”的,誰知聽到夾道里有人喊了他一聲,那小子就瘋了,居然一刀就砍斷了王子的脖子,然後冒著大火衝進了夾道里……
後來,夾道里的火被撲滅了,幾個燻得烏漆麻黑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都沒死,只是受了傷……那把火只是燒了個寂寞……
…… …… …… ……
對二丫而言,那把火可不是燒了個寂寞。
當時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二丫和楚啟佑幾人只能先往後面退。
火勢太大了,噼裡啪啦地燒著,熱浪灼得人頭髮都焦了,濃濃的黑煙燻得大家眼睛都睜不開,一種窒息感緊緊地包圍住了大家……
當時二丫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兩行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可一眨眼的功夫,眼淚就被熱氣給烤乾了……
就在這時,二丫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活捉南召王子!”
二丫大喊了一聲:“鄭子克!”
於是,在大家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影衝了進來,果然是鄭子克。
他如同天神下凡,一腳就踹開了開在夾道牆上的一道門……
原來這個夾道是某大戶人家為了出入方便特地修建的,夾道牆上有一扇門。
只是因為那戶人家搬走很多年了,那扇門很久沒用,顏色斑駁不說,還長了青苔,加上夾道里光線不好,二丫幾人都沒有發現。
鄭子克在京城居住多年,一看到這種夾道就知道里面肯定有門。
就因為聽到二丫喊了他一聲,鄭子克連命都不顧了,直接衝進了火海……
鄭老爺子繃不住了。
鄭子克一直不肯成親。
鄭老爺子要給他說親,他說大事未成,不想成親。
鄭老爺子知道孫兒心裡只想著二丫,沒好氣地懟他:“這次打叛軍,你立個大功,得到封賞,就可以娶你想娶的人。不然就聽爺爺的,爺爺讓你娶誰你就得娶誰。”
鄭子克聽了,每次打仗都不要命地往前衝。
鄭老爺子不由得暗暗後悔。
這會兒鄭子克為了救二丫,連命都不要了,鄭老爺子被嚇得差點跟著衝進火海去……
等幾個“烤糊了的卷子”從夾道里出來,鄭老爺子對孫子的第一句話就是:“爺爺答應你了!”
二丫看著臉上都是燎泡的鄭子克,也道:“我答應你!”
鄭子克忍不住咧嘴直笑,扯到了傷口,又連忙收住了笑容,那滑稽的樣子讓楚啟佑幾個都笑了起來。
楚啟佑的傷勢嚴重,被送到了李神醫那兒醫治。
小豹也在李神醫那兒。
五娘正在照顧小豹。
五娘和阿蓮姑姑孫三娘、四娘被曹雄派出來的人找到了,大家都被送出了城,來到了臨時營地裡。
林文英、姜福之他們是最早到營地的。
其次是林文慧那一馬車人。
現在五娘、姜奕、李知義、二丫……大家都來到了營地。
眾人見了面,欣喜異常。
不過笑著笑著五娘就低下了頭。
小豹的傷勢過於嚴重,已經是危在旦夕了。
雖然知道只要打仗,死傷就會在所難免,可大家的心裡都很不好受。
“李爺爺,小豹哥的傷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二丫顧不得自己頭髮焦黃,臉上手上都有燎泡,拉著李神醫問道。
“若是找到烏雲珠,製成上好的傷藥,也許還能救他一命。”李神醫嘆道,“可烏雲珠被陛下賜給了平陽公主,如今平陽公主被齊王困在皇宮裡,一時去哪裡找烏雲珠。”
“烏雲珠?李爺爺,有了烏雲珠就可以救小豹哥嗎?”五娘驚喜問道。
“莫非你找得到烏雲珠?”李神醫驚訝道。
“李爺爺,你看!”五娘高興地從脖子上掏出烏雲珠給李神醫看。
從平陽公主那裡得到烏雲珠後,五娘本來是把寶珠放在箱子裡的。
有一次林文慧給五娘從箱子裡拿衣物,隨口問五娘烏雲珠是什麼,五娘嚇了一跳,從此就把烏雲珠隨身攜帶著。
反正平陽公主說烏雲珠有美容養顏的功效,不用白不用。
“你怎麼會有烏雲珠?”李神醫驚訝極了。
“是平陽公主硬是要送給我的。”五娘笑道。
反正皇帝都沒了,平陽公主最大的靠山都倒了,五娘現在一點都不怕她了。
“嘖嘖嘖,平陽公主對你可真好!”李神醫感嘆道。
“那是,她一直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五娘把“忽悠”進行到底。
“這珠子可是絕世寶貝,僅此一個,你捨得?”李神醫問五娘。
“捨得!”五娘點頭。
“可……即使用了烏雲珠,也不一定能救小豹呢!”李神醫道。
“那也要用。什麼都沒有人命寶貴!”五孃的語氣堅定極了。
“其實小豹只是你爹的一個護衛而已,說得不好聽,他只是一個奴才,你確定要用烏雲珠救他嗎?要知道,烏雲珠可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想要的至寶。”李神醫再次強調道。
“李爺爺,你只管把烏雲珠拿去救小豹哥吧,我不會後悔的。”五娘把烏雲珠遞給李神醫。
李神醫看了五娘一眼,眼睛裡有驚訝,也有讚賞。
有了烏雲珠,李神醫立刻給小豹重新配藥,外敷內服。
半個時辰後,李神醫笑眯眯地告訴五娘:“幸虧沒有辜負你的烏雲珠,小豹沒事了。楚啟佑用了餘下的藥,也好了許多。”
大家一聽,都放了心。
這時有傳令兵飛騎而來,稟報戰況,眾人連忙來到鄭老將軍的營帳前聽訊息。
“……捷報,曹將軍最先攻進皇宮,擒獲了齊王世子趙端……”
“捷報,柳統領緊隨其後,抓住了南召軍師土不花……”
“捷報,鄭將軍已經擒獲了齊王……”
好訊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這時,天終於亮了。
“傳令下去,回京城,入皇宮!”雖然一宿未眠,但仍精神奕奕的鄭老將軍喜氣洋洋地大聲宣佈道。
大家都歡呼起來,紛紛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的時候,大家進了城門,準備回到自己的家去。
李晴和姜奕有些依依不捨的,林文英看在眼裡,高興不已。
她一直知道李晴不是很滿意自己的兒子。沒想到經歷了這次戰亂,竟然促進了兩人的感情,真是意外之喜。
李知義帶著妻子兒女回到了家,奴僕們迎上前來,稟報府裡的損失,桌椅若干,衣箱櫃子若干,各種擺設,庫裡的金銀,房中的首飾……
錢氏一聽,心疼不已:“真是些畜牲,簡直像抄家!”
李知義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況損失的只是些金銀等死物。你我安然無恙,兒女也無事,才是最值得高興的。”
錢氏立即釋然了。
尤其聽到李知義說,準備拿二十間鋪子,千頃良田送給許江堯時,錢氏更加慶幸了。
“不知那許江堯現在怎麼樣了?”錢氏隨口問了一句。
“聽五娘說,他帶著一群老爺兵,一直在京城四處搬屍體,運到亂葬崗去掩埋,也算是積陰德了。”李晴道。
一家人正在說話,有太監進來宣旨,讓李知義去認領東西。
李知義來到認領處,發現自己府上大部分財物都堆在那裡。
李知義把東西拉回家,錢氏高興得合不攏嘴,喜滋滋地道:“難怪齊王做不成皇帝,他的手下只會搶東西。現在的皇帝多好……”
話未說完,被李知義嚴厲地瞪了一眼。
錢氏連忙捂住了嘴巴。
私議皇帝可是重罪!
第二天,李知義府上又有太監來宣旨了,這次是讓李知義進宮領賞的。
李知義高興極了,坐上了馬車進宮。
來到了大殿外,宣旨太監讓李知義候著,等皇上宣召了,再進去。
李知義平生第一次進了皇宮,來到了大臣們上朝的地方,不由得好奇極了。
他見無人注意他,悄悄地抬頭,四處打量著。
原來金鑾殿果真是金燦燦的,十分輝煌。
不過金鑾殿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大,裡面皇帝說話的聲音都能隱隱約約地傳出來,要是哪個嗓門大一點,金鑾殿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有個人就在大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趙霽是假人,是柳煜在搗鬼……”
李知義心裡一陣狂跳。
雖然沒有見過皇帝,但李知義也知道皇帝的名諱上趙下霽。
什麼趙霽是假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誰膽子那麼大,居然敢在金鑾殿上大喊大叫?
李知義的脖子拉得老長,恨不得伸進大殿去看個究竟。
這時,一個白白胖胖的太監過來了,一臉的嚴肅,請李知義先去偏殿等候,陛下一時抽不出時間來獎賞眾人。
李知義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臨走時,還在頻頻回頭。
他實在太好奇金鑾殿裡發生什麼事了。
太監涼涼地提醒李知義,請注意禮儀!
李知義赫然驚醒,這可是在皇宮裡,失儀可是有罪的。
他連忙低頭斂身,跟著太監去偏殿,不敢再回頭張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