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兄弟二人果然沒來打擾周不凡的好夢,昨夜一場酣戰,今早難得睡個懶覺。
兄弟二人一早就帶上乾糧,拎著斧子柴刀進了山林,就在周不凡呼呼大睡之際,這邊已有幾棵粗大的百年老樹被砍倒在地。
一天十個銅板的工錢,這樣的活兒去哪找,兄弟倆都是實在人,沒有偷奸耍滑。
山林某處。
週二狗擦了一把汗,“牛哥,你說小凡叫咱砍這樹做啥?”
周大牛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俺不知道,肯定不是拿來當柴燒。”
得嘞,倆人不再說話悶頭幹活……
周家村。
周不凡坐在小桌前,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二女瞅了一眼,見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圈圈叉叉便沒敢出聲,生怕擾了周不凡的思緒。
稀粥醃菜輕手輕腳的上了桌,二女去了灶房小聲吃著飯,枝頭上的鳥雀今早也變得格外安靜。
“小凡啊,在家呢!”一道蒼老有力的聲音傳來,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猶如平靜的湖面丟入了一塊石頭,撲通一聲蕩起層層漣漪……
二女擰眉望去,卻見是村裡的一把手——族長兼村長,心中無奈暗暗嘆氣。
“啊啊,在哪。”周不凡回過神來,慌忙回了一句。
抬頭看去,只見老族長倒揹著手而來,急忙起身相迎,“大爺,這大清早的你老人家怎麼過來了,有事嗎?”說話間,周不凡趕緊請族長大爺坐下說話。
老族長看了看桌上,咧嘴一笑“呦,吃飯呢。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做事講究……”
老族長難得對著周不凡一通誇讚,若是原主一定會高興的辮子翹上天,奈何現在他早已不是原主,心道:這老傢伙大清早過來,又是這般說辭,定然是有事啊!
老族長嘴上如此說著,心中卻道:哎年輕人啊,咋就這麼敗家呢,你早不讀書了,還擺啥讀書人的普,居然一天吃三頓!三頓也就罷了,你看看這粥,裡面沒摻一根野菜,還有那桌上的醃菜,這要是放在他家,就這半碗醃菜,能夠他家吃半月的,你吃的好也就罷了,可是那兩個女人怎麼也跟著喝這純糧米粥……
老族長心中一嘆:哎,你個敗家玩意兒,等你敗光了手裡的這倆錢,我看你咋整!
“大爺有事吧,有事你就直說,沒事那我可就吃飯了啊。”周不凡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老族長吧唧吧唧嘴,“啊,是有點事,是這麼個事啊,昨天你不是賣魚了……昨天啊有族人找我說……事呢就是這麼個事兒。”
周不凡眉頭一皺,“那大爺你是咋想的?也跟其他族人一樣想法,叫我交出織網的法子?”
“凡子,大爺知道這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但你以前過不下去的時候,咱族裡人可沒少幫襯吶,眼下你有了這織網抓魚的法子,何不教給大家夥兒,咱們全族一家一網,這日子也就有了盼頭了……”
“大爺,你可知道那天香樓掌櫃為何買我的魚?城裡賣魚的多的很,為何他捨近求遠跑這麼遠,難道咱周家村的魚不是河裡長的?”
“那是為何?”
“大爺你也知道我在城裡讀過書,這學問沒做好,卻竟讀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書本,我曾見過一個做魚的方子,那天去賣魚就將這方子賣給了天香樓,人家這才答應高價買的魚,要不然,人家幹啥多花錢買咱的魚,人家又不傻!”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若沒有那做魚的方子,人家壓根就不會買咱的。”
“正是這樣。”
“那咱以後抓的魚可以去集市賣啊……”
“大爺,你想過沒有啊,不是我不想帶著大家夥兒一起抓魚賺錢,只是這實在不是長久之計啊。”
“咱地裡的莊稼還得一年一種,野菜還得一茬茬的挖呢,更何況是那河裡的魚,那魚從這麼點長到這麼長,少說也得四五年,大家夥兒都去打魚了,地裡莊稼豈不是荒廢了。”
“再說了,那地裡的莊稼收了糧食,可以留著長久吃,可這魚離水就死,加上天熱,已死就臭,死魚別說賣,送人都不要。”
“大爺你想想,咱村裡若是一家一網,別的咱先不說,就這附近河溝裡的魚,夠咱們打幾天的,就算是那魚管夠,隨便抓隨便打,可城裡總共就那麼些人口,誰家天天吃魚,到時候這魚賣給誰去,還不是臭了。”
“萬一真要是賣出去了,地裡莊稼沒人伺候,到了冬天,天寒地凍的,水一上凍,怎麼抓魚,到時候再沒了地裡收成,咱們族人靠什麼活?”
周不凡擺事實舉例子講道理,叭叭叭一頓說,老族長啞口無言,老頭子吧唧吧唧嘴,想想周不凡說的話,想想那些年寒冬臘月飢寒而亡的族人,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氣。
“小凡說的是,地裡莊稼才是咱活命的根本啊!”
“不過小凡吶,你是在城裡讀過書的人,腦袋瓜子也靈光,你看能否幫族人想條出路,領著大家夥兒掙點錢,給後輩們多條活路啊?”
“就像大牛和二狗那樣給你做事也行啊。”
老族長一臉渴望的瞅著周不凡,看的周不凡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我又不是美女你老那啥眼神……
嗯?不對,大牛二狗幫我做事兒這麼快就在村子裡傳開了?
“大爺,這謀生活命的法子,我還真有!不管呢……”周不凡微微一笑看了眼老族長,故意賣了個關子。
“不過啥,小凡你說,只要對族裡夠好,這族長給你都行!”老族長一臉激動。
舍下老臉磨了一早嘴皮子,終於功夫沒白費,眼看就見到成果了,他怎能放棄,甚至下了血本——拿出了族長的位置!
周不凡心道:切,誰稀罕你那族長的位置,還得為全族操心。
嘴上卻說:“大爺其實也沒啥,就是我希望你能給各家說說,都管管自家那幾張嘴,別有事沒事的就到處說。
前些天咱們吃肉的事還記得吧,不知道是哪個說的,這事兒都傳到趙家村去了,那天我去岳丈家就不少趙家村的人問我,咱倆村隔著這麼老遠呢。
再說大牛二狗這事兒,這才昨天夜裡的事,今早你老就知道了,你說咱村裡一個個的嘴都這麼快,即便是我現在有了帶大家賺錢的門路,也不敢啊!
萬一哪個嘴巴大的再給傳揚出去,別說城裡的達官顯貴了,就是那些山匪咱也招惹不起啊,萬一把這些人給招惹過來,那可能將是滅族之災啊!”
“大爺你說是不是這麼個事,悶聲發財不好嗎?錢賺到手裡的才是自己的錢吶。”周不凡看著低頭沉思的老族長補充一句。
“對對對,凡兒說的是,挖到籃子裡的才是菜。”老族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你們幾個別躲在門外偷聽了,都給老子滾出來吧。”老族長對著院外吼了一嗓子,頓時十幾個人影畏畏縮縮冒出頭來。
周不凡:好傢伙,居然來了這麼多人,看樣子就是這些人攛掇的老族長。
“你們幾個都聽到了吧,去挨家挨戶通知下去,叫各家當家的去打穀場議事!還有就是以後別亂嚼舌根子,尤其是對外村人,今後哪個若敢對外村人說咱村裡的事情,一律按族規處置!嚴重的除族!!”老族長義正言辭丟擲一記重磅炸彈,十幾人面色巨驚,急忙轉身挨家挨戶通知去了。
“小凡,那這掙錢的法子,你看……?”老族長眼神灼灼,就像一個老光棍在看一個大姑娘。
“族長忙去吧,等我琢磨琢磨想一想。”周不凡下了逐客令。
族長走後,周不凡一邊吃飯一邊琢磨,家裡倆女人愣愣看著周不凡,她們真的是沒想到,她們的夫君居然這麼能說,說的還那麼有道理,夫君是讀書人,夫君嘴上功夫是真厲害……
“你倆愣著做啥,來吃飯。”周不凡一聲吩咐,兩女端著碗上桌。
周家村打穀場。
老族長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揮揮手往下壓了壓,“諸位同族的老少爺們,今天要說的這事兒,可大可小,關係著咱們子孫後輩的前程……想必有人已然知道了,都回去管管自家娘們,別整天亂說,小凡說的沒錯……”
“你想想那山匪,他們可不管你死活……管住嘴,悶聲發大財……”老族長扯著嗓子洋洋灑灑一大通。
今天到場的都是各家話事人,多數是一些上了年歲的老傢伙,一個個覺悟都很高,在族長講話期間沒一人出聲打斷,都在思考族長說的每一句話。
“族長你沒騙大家夥兒吧,小凡真的願意領著大家夥兒一起賺錢?給咱想門路?”一道婦人的質問聲從遠處飄來。
眾人皺眉扭頭一看,原是那被叫做五嬸子的婦人,五嬸子早些年死了男人,一個人將幾個兒女拉扯大,在家裡她就是實際的話事人,但在外,她大兒子才是當家做主的人,只因為她是一個婦人。
“娘,快回去!……回去吧。”五嬸子的大兒子急忙跑至跟前,勸老太太趕緊回家,一群族裡的老爺們議事,按照規矩女人不得過問。
老太太瞪了兒子一眼,別過頭去繼續與前來看熱鬧的幾個婦人小聲說話,說是小聲說話,那幾個婦人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吵的實在厲害。
幾個漢子見自家娘們兒還在那裡嘰嘰喳喳的議論,頓時臉上就掛不住了,好傢伙,族長這邊剛說了不叫亂嚼舌根子,你們幾個居然當著族長的面就開始掰扯上了,當著這麼多族人,叫我這老臉往哪擱。
“我叫你亂嚼舌根子,叫你亂說!滾回去!”幾個漢子衝上前去,脫下鞋來對著自家媳婦婆娘就是一頓抽。
哐哐哐幾鞋底子抽下去,婦人們閉了嘴,各自收拾針線,麻溜的走了,半句話都沒多說,因為她們知道,此時多說話就會多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