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裡,整個周家村全負荷運轉了起來,並沒有出現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而是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土匪進村,也僅僅成了一道人們不願談及的插曲而已。
整個周家村老少爺們兒齊齊出動,白天干夜裡做,除了必要的下田勞作外,幾乎全部時間都用在了村子建設上。
雖然很多人搞不懂為啥要弄這些看起來並沒多少實際意義的東西,但既然是族裡下的決定,那就只管跟著當家人,跟著族裡幹就完了。
最關鍵的是,這一切還都是族裡那個唯一的讀書人周不凡提議的,那周不凡可是說了:只要跟他幹可是好處多多,吃不完的米糧穿不盡的綾羅,哪個不眼饞心動?
有些小婦人兒,晚上做夢都在想這些東西,盼望著那一天早些到來,有的男人夜裡做夢正在啃肘子呢,結果一睜眼發現啃的是自家婆娘~
人們勞動的積極性被完全調動了起來,整個村子一片形式大好,男人們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隨意打罵媳婦了,因為他們壓根就沒空啊,村民們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個個摩拳擦掌人人奮勇爭先。
別的先不說,就拿後山磚窯燒出來的磚頭來說吧,各家除了可以用碳柴換取以外,還可以用河邊挖出的粘土來換,每日超額製作的磚坯也可以用來折算成磚頭,或是暫時記在族長那裡,留作日後換取錢糧。
那些被挑選出來訓練的青壯,由瘸腿老兵周大林訓練教授一些佇列隊形、戰鬥格殺技巧外,還時常被週二狗帶進深山‘拉練’,翻山越嶺間也時常獵殺一些獵物回來。
這一下週遭山裡的動物們可遭了秧,紛紛葬送於弓弩投茅之下,往日村民眼裡那些兇狠的野豬也被陸續獵殺了十幾頭回來。
就連狗娃子那群熊孩子們,也被周不凡組建成了‘兒童團’,一人給他們發了根竹哨子,叫他們白天放哨,反正他們沒事不是去禍害人,就是去河裡玩水摸魚,如此一來,也好給這群小霸王找點事情做。
只是,
近日來,天香樓來拉魚的次數越來越少,周不凡的經濟來源也隨之越來越少。
對此,周不凡並不感到奇怪,城裡總共就那麼些人,總的消費能力就那麼些,魚在城裡並不是啥稀罕物,不僅不貴還相當便宜,當初他也是取了個巧罷了。
這裡到處都是溝溝坎坎,不說是有水就有魚也差不多吧,對於他的高價魚來說,現在的天香樓可是真的不想再買了,只是礙於當初的契約,這才不得不偶爾來上一次。
早從他們拿出酸菜燉肉的時候,周不凡就預料到了這點,所以他才會將酸菜的醃製法子賣了出去,即便是他不賣,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玩意兒也禁不住推敲,多多實驗幾次總會成功。
這些天來,周不凡也沒閒著,在家裡悶頭鼓搗了起來,時常還調戲一下兩媳婦兒,弄的兩女不上不下直翻白眼兒。
“哎呦喂,你這個敗家表哥吖,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木桶你咋就給挖了個洞呢?這都漏水了還咋用啊?”後院樹蔭下,傳來表妹王小丫喋喋不休的數落。
周不凡順手拿起一根打磨好的竹管,叮叮噹噹幾下就給鑲嵌在了那個洞上,看起來就像是木桶上長了一根細長的鼻子。
“你懂啥啊,去,一邊玩去,別耽誤你哥我做事。”周不凡滿臉嫌棄的驅趕著這個喋喋不休的表妹。
“還有啊,你泡的那些樹皮可都臭了啊,難聞的要死,誰家曬乾的樹皮不是燒火,你倒好拿來泡水!”王小丫指了指遠處地上幾個陶缸。
“嗯,臭了就臭了唄,你哥我自有用處,你沒事就去給大舅幫忙去吧,燒燒火填填碳也行啊。”周不凡頭也不抬的對王小丫說道。
“我才不去呢,作坊裡又悶又熱的,進去就溻透了衣裳,再說了,那不是有鐵牛幾個在呢嗎?一群光著膀子的大男人,我去合適嗎?”王小丫見周不凡又攆自己了,嘟著嘴就是一瞪眼。
周不凡:“行了,行了,那你去淘些草木灰來,總行了吧,幫著你嫂子給那些樹皮換換水。”
“啥?又要我去給那些臭樹皮換水?我不去,不去!!”王小丫氣呼呼的給了周不凡一記粉拳,就去幫著魚塘那邊的趙怡然割草餵羊去了。
抬頭看看天色,周不凡決定明日進城再去天香樓賣一次魚,順帶買些米糧、酒肉回來,今後也不再僱人專門打魚了,也好騰出兩個人一條竹筏,往回運輸礦石。
首先,河裡的魚越來越少,禁不住他長久無休止的打撈。
其次就是,打魚賺的實在是有點少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再說了,今後大規模的開始了那些產業,河裡的魚只能會越來越少,甚至會絕種,為啥呢,因為他的那些產業可都是會產生大量廢水的。
先不說別的,就他現在泡著的那些樹皮,那可是他用來實驗造紙的,若是實驗成功,今後大量生產,那能不產生汙水?
就不用說鍊鐵冶銅了,就是後山燒磚,也離不開水啊。
好在,村裡的那些建設現在還能夠自給自足,暫時不需要他掏錢,各家除了較以往忙碌了些之外,依舊是按部就班的過著自家日子,該種田的種田,挖野菜的挖野菜。
只是,那些給他做工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他得給大家發錢糧,所以他必須得加快賺錢的力度。
吃罷午飯,周不凡正在樹蔭下的吊床上閉眼休息,那邊的鐵匠作坊卻是濃煙滾滾叮叮噹噹,在這炎熱的中午顯得格外刺耳。
突然間。
幾個孩子慌里慌張推門而入,一進院子就大聲喊叫起來,“凡叔,不好了,不好了,孫家村打上門來了。”
周不凡心裡咯噔一下,孫家村打上門來了,怎麼回事?難道是為了那個孫二賴子的事情?
不對,莫慌,那孫二賴子又不是我殺的,再說了也沒外人知道這事兒啊,周不凡穩了穩心神,看了一眼來人問道:“孩子,別慌,慢慢說咋回事?族長可知道?”
“凡叔,族長他們都在村後呢,族長爺爺叫我來喊你的,孫家村的說咱挖斷了他們的溪水,他們那沒法澆田了,這才帶人找上門來的,現正在村後與咱們理論呢……”
周不凡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說:原來是這麼個事啊,我還以為為了那二賴子呢。
其實這事吧,也怨不得人家找上門來。
後山總共就那一條溪流形成的小河,周家村為了開挖護莊河,一直來都是沿河開挖泥土燒磚,這不僅加深了原來的河道,還改變了河水的流向。
雖然後山這條小河對於周家村的農業生產沒啥用處,但下游卻是流經隔壁孫家村,孫家村那邊有一片田地可是靠著這條不起眼的小河澆灌的。
結果現在就是,周家村這邊一挖一改,孫家村那邊就徹底斷流了,眼看著地裡的莊稼要旱死了,孫家村的幾戶人家就沿河而來,想著來這邊看看什麼情況,是哪裡因為山石坍塌堵了啊,還是咋回事,若是因為山石坍塌堵了也好及時的疏通一下。
至於說是周家村的人從中作祟,他們卻是想都沒想,因為他們也知道周家村這邊的情況,後山這一帶,周家村壓根就沒法開墾成片的田地出來種植。
孫家村的幾戶人家沿著乾涸的河床一路而來,愣是連個水坑沒有遇到,一路上全是皸裂的裂縫。
直到來到周家村村後,看到了那條早已改變了流向的小河流,光著膀子開挖泥土的人群和那一排排碼放好的磚坯,他們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周家村在這裡建了磚窯燒磚,大肆開挖泥土導致的,孫家村幾人看著眼前的情形,當時就急了眼,如此一來,若不下雨,他們今年的收成就算是完犢子了。
即便是下雨,熬過了今年,那以後呢,以後他們也沒法利用這條河的水澆灌田地了,於是越想越氣的孫家人就上前與周家村眾人理論。
可是,一番理論下來:孫家村幾人沒佔到啥便宜,還差點被周家人給揍了。
好啊,你們周家村欺人太甚,給我等著,不就仗著在你們村後,你們人多嗎?要比人多是吧,俺們孫家村比你周家村大的多、人也多的多,你們給我等著。
於是,孫家村幾人放了一波狠話,就夾著尾巴跑回去搖人了。
其實這種事情,在農村地區也是經常見的事,因為地界劃分或是水源問題經常會出現各種矛盾,甚至引發械鬥。
周孫二村,自祖輩來,因為地界水源的問題也曾發生過不少爭鬥,但最終吃虧的還是周家村。
因此,周家的族人,不得不放棄了一些與孫家村接壤的田地,以此來減少雙方的矛盾摩擦。
別說是在這‘拳頭大’就有理的古代,即便是在我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村與村之間也時常會產生一些摩擦,村與村之間的械鬥矛盾更是不斷。
例如,某地在九幾年的時候,兩個村子就發生過大規模的‘團戰’,其規模,其火力,完全不亞於亮劍中李雲龍的獨立團,火炮、機槍、手榴彈都用上了。
言歸正傳,話說孫家村幾人,回了村子。
立馬找來了自己族人,將在周家村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講述一遍,說周家村的人如何如何欺負他們……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孫家村直接出動了半個村子的族人,有的扛著棍子,有的拎著棒子,浩浩蕩蕩直撲周家村村後。
不由分說,來了後就是一頓打砸,好在沒有造成人員死亡,只是損失了一些碼好的磚坯。
孫家村的族人更是叫囂,叫周家村的人將挖出來的大溝給填上,更有那貪得無厭的人,還叫囂著要周家村讓出磚窯,算是給他們孫家村賠罪。
這周家村的族人哪裡能答應啊,這是在我們自己地盤上,我們想怎麼挖就怎麼挖,你還想霸佔我們的磚窯?做夢去吧,別說磚窯了,就是半個磚頭也不給你。
於是周家村的一眾族人紛紛抄傢伙趕往後山,有刀槍的拿刀槍,沒刀槍的扛著鋤頭拎著鐮刀。
周家村那批訓練了多日的青壯更是一馬當先各拿刀槍奔了過去,還出動了幾十個弓手,各個張弓搭箭,就連一些膽大的婦女也參與了進來。
看著周家村擺出的陣仗,孫家村的族人們一個個都傻眼了,看看周家人手裡閃著寒芒的刀槍,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棍棒,個個心中直呼草率了。
關鍵是他們來的太過匆忙,連自家族長也沒招呼,一些膽小的孫家人當時就露了怯,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周不凡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周家村的族人們見他們的‘打虎英雄’來了,瞬間底氣就更足了,咋滴啊,你們孫家村的人還能比老虎厲害啊。
“大爺,怎麼樣了?咱們人沒事吧?”周不凡趕忙開口詢問族長大爺族人們的傷亡情況。
“唉,沒啥大礙,都是一些皮外傷,得虧來的及時,要不然就損失大了。”老族長說話間指了指那些被砸壞的磚坯。
別看大部分人手裡都拿著武器,但可沒人真的會下死手,這些武器更多的作用則是震懾,真打起來那些赤手空拳的才是主力,拳拳到肉那是真的打。
說白了,兩方只是因為利益發生了衝突,又不是什麼世仇死敵,哪裡來的那麼大仇恨?何況周遭的村子都還沾親帶故的,不是你家閨女跟了我家,就是我家閨女去了你家,完全沒有死磕的必要。
男人們雖然都停了手,但女人們卻是隔著河對罵了起來,什麼七大姑大姨祖宗十八代的都被挨個問候了個遍。
就在雙方罵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聞訊而來的孫家村族長擠出了人群,對著孫家村族人就是一頓說教,心說:你們平時裡仗著咱們族人多,欺負欺負人家也就罷了。
如今倒好,居然欺負到人家家門上來了,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們難道不知道,前些天的猛虎就是周家村那個讀書人打殺的嗎?
見族人們都老實了,雙方也不對罵了,雙方族長這才約談起來。
明明都知道,雙方人員各自撤去,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到此結束了,但礙於面子又各不相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雙方誰都不願先承認錯誤,以免被對方抓住把柄索要賠償。
兩個老頭子互不相讓,唇槍舌劍說的唾沫星子橫飛,臉紅脖子粗,隱隱還有推搡的苗頭,周不凡急忙過去將兩人分開,以免再次將矛盾激化。
周不凡對著孫家族長拱拱手:“這位孫家大叔,前些天黑風嶺的好漢們想來也去貴村了吧?貴村的孫二兄弟,以前總是隔三差五的來我們村打打秋風,不過有些日子沒見他人了啊~,這孫二兄弟是上山投了山匪?還是他打殺了三當家逃跑了呢?”
“這~!後生,這話可不敢亂說啊!”孫老頭大急。
若是說孫二上山投了山匪,那他們孫家村就是個通匪的罪名,到時肯定要傷筋動骨四處打點。
若說孫二打殺了那三當家,雖然官府不會追究,但也沒有獎賞,畢竟沒有屍首,但黑風嶺的山匪定然會前來報復,一個搞不好就是屠村。
關鍵是那挨千刀的孫二,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算想去給他銷戶都沒有辦法,今年又得連累族裡給他繳納賦稅。
一念至此,人老成精的孫老頭哪還不明白周不凡的用意,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只好當場給周老頭賠了一個不是,領著身後的族人們回了孫家村。
至此,一場鬧劇才算是草草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