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壽已經在大宋待不下去了。
周躍很強硬,但是朝堂很軟弱。
原本想,與周躍談不妥,從晏殊這樣的人下手。
但是皇帝和大臣們突然開始強硬了,晏殊也閉口不談。
每天去周躍處想探聽,但是每每又被周躍拎出來羞辱。
沒意義,走吧。
西夏使團出京時,鴻臚寺是要送行的,還要派出禁軍一路護送出境。
周躍也來送行。
“張……大人。你回去把我的話帶到,條件就是那麼幾條,讓李元昊別做春秋大夢。
也別想著派刺客,我長這麼大不是白活的。
只要有人敢刺殺,我懷疑誰,就會派人殺了。
殺了我,他們也會做。
不用懷疑我的話,能做到。”
張延壽表面謙恭,連稱不敢。
心中卻在腹誹:
“還張大人?你丫不會到現在還記不住我的名字吧?”
周躍沒有危言聳聽,周家商隊十幾年發展,已經遍佈天下。
商隊的作用不只是賺錢,還能刺探情報。
甚至還拉攏、收買了一些西夏、遼國的部族。
兩國朝堂上也有許多官員被商隊花錢買通。
這些是不能對外說的。
周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說道:
“對了,告訴李元昊,他的鼻子就是他的命,鼻子在人在,鼻子丟了,死期也就到了。”
張延壽狐疑,不由用手摸了摸自已的鼻子,這是什麼意思?
古代打仗,戰勝的一方會把俘虜的耳朵或者鼻子割下來。
張延壽想到的是李元昊難道會被什麼人俘虜?
李元昊得罪了遼國,遼國已經在商議進攻西夏了,難道……
張延壽憂心忡忡的走了。
朝堂上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
范仲淹對恩蔭官員開始考核,一度裁撤掉大批官員。
韓琦看不下去,說你這一筆勾下,便有一家人為之哭泣。
范仲淹說一家哭總比一路哭好。
這件事被記載在史書中,也說不上對不對,好不好。
單從這件事看,有說范仲淹莽撞,不及韓琦思慮周全。
也有說范仲淹有情懷,敢任事。
范仲淹的站位是皇帝、國家、普通百姓,而不是官員和大地主。
但是韓琦就是官員和大地主。
韓琦說范仲淹的話,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忍心,還是因為自已的站位,兔死狐悲。
年底下了一場大雪,大地一片肅殺。
狄青自從入京後,皇帝就沒再放他回去。
說是年後有封賞,領了賞賜再走。
狄青原本在京城是沒有住處的,周躍邀請狄青父女住在了州府。
又怕閒言碎語,自已一直住在城外小樓。
所幸,周儀、周湛回來了。
周湛被調到了諫院,任諫議大夫,從四品,周儀剛剛入京時也是這個官職。
年紀輕輕已經走完了老父親大半輩子的路。
言官大多數時候是沒事做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歐陽修一樣幾乎天天寫奏摺彈劾。
西北大戰,幾乎所有文官都升了一級。
范仲淹、韓琦、富弼、龐籍回京後直接入了兩府,周湛地位差了很多。
當然,也有倒黴蛋。
範閒的好友滕子京就是這個倒黴蛋。
滕子京全名滕宗諒,字子京。
現在人們只知道滕子京的名字,而不知道滕宗諒。
《岳陽樓記》恐怖如斯,能比他更勝一籌的也只有汪倫和張懷民了。
范仲淹和韓琦去西北的時候,君子黨為了給大哥助長聲勢,編了一首童謠:
“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範,西賊聞之驚破膽。”
滕宗諒和范仲淹是同年進士,只比范仲淹小兩歲,當時正好是涇州知州。
好友來當自已上司,自然要極力招待,給足面子。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還在當地佛寺祭祀陣亡將士,撫卹家屬。
有記載是十二萬貫,有說十六萬貫,這是公費,不是他自已的錢。
這些錢說是公費,實際是州府的小金庫。
這些事情都不算錯,那時候沒有現在的審計制度,又是打仗。
那些沒有打仗的州府,也多少有小金庫,更不論涇州這樣要經常犒賞將士的地方,還要拉攏異族。
范仲淹回來後,舉薦了鄭戩接替自已,鄭戩到任後沒多久就收到舉報,說滕宗諒貪汙。
鄭戩是范仲淹的好友,但是大概和滕宗諒不熟。
但是又顧及到好友的情誼,仔細查了查。
貪是貪了,但是滕宗諒沒有自已花,而是用在了正處。
鄭戩多剛啊,呂夷簡的兒子都敢抓,包拯的故事很多都取材自這位。
雖然剛到西北不瞭解情況,還是秉持原則上奏揭發了滕宗諒。
趙禎多少是知道其中原由的,即便不知道,問問范仲淹。
沒問,直接派人去查。
這種事情怎麼能去查?
滕宗諒需要貪汙嗎?
查出來是事實,要處罰,那以後西北官員不敢這麼做了。
然後拿什麼撫卹將士,拿什麼收買異族?
仗更難打了。
當然,也不一定。
宋朝文官很大膽,大機率還會照舊這麼做。
只是趙禎的做法很不能讓人理解。
皇帝不笨,反而很聰明,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想得很清楚。
那是為了什麼?
報仇。
宋朝臣子罵皇帝是家常便飯,尤其是仁宗朝。
皇帝生氣了頂多將他貶黜朝堂。
不解氣。
不能還嘴,還嘴還大機率說不過。
憋屈。
滕宗諒就是這麼一個人。
趙禎寵幸尚美人,不只當時的郭皇后跟他鬧過,言官也說他沉迷美色。
滕宗諒曾經上書,罵皇帝上朝臉上都是倦色,是不是身體被掏空了?國家還要不要了?
這就不講道理了,第一趙禎沒孩子,急。
第二,趙禎並沒有怠慢國事,反而算是比較勤勉的。
說得皇帝跟色鬼一樣。
趙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整治他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小樣,落爺手裡了吧!
趙禎派去的人要審問滕宗諒的。
但是大宋的文官多傲啊,你什麼級別,什麼聲望就敢審問我。
兩方大概吵了起來。
滕宗諒氣急了,便一把火將賬本都燒了。
查?查個P。
賬本上記錄的是什麼?
某某將士家屬撫卹多少錢,某年某月某日犒賞將士花費多少錢,收買某某部族花費多少錢。
若是賬本在,你還說得清。
賬本一燒,死無對證,錢去哪了,沒有根據。
反而將自已罪名坐實了。
不是濫用公款,是貪墨。
范仲淹、歐陽修都為滕宗諒辯解,趙禎將他貶了,不是巴陵郡,是鳳翔府。
這時候還沒去呢。
其實這件事情明顯有人在使壞。
什麼人向鄭戩告的密?
不得而知。
歷史就像小姑娘,含羞帶怯。
“明年就將兩人的婚事辦了吧?”
周儀和周湛在堂上詢問狄青。
狄青自無不可:
“好,好,好。”
狄青受到皇帝器重,還是被士大夫看不起,朝堂上只有周家對他態度謙和,其他人甚至不拿正眼看他。
周家兩代雖然是文官,但周躍沒有官身。
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不算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