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勾摔了大哥大,然後大罵:
“齊這老狗,真不是東西,老子這麼幫你,你卻不知領情,還往死壓價,氣急眼,老子一把火把你破廠子點著……”
罵完齊廠長,他又罵胡淑萍和程揚。
“這兩個狗男女,騙到老子頭上來了,等老子抓到的,剁了你們……”
然後,他又開始罵李志偉。
“小逼崽子,讓你跟老子對著幹,你等著,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罵了一陣,消了點氣兒,但問題卻一點兒也沒解決。
他的大醬廠暫時停產,臭豆腐廠還沒投產,幹豆腐流水線還沒建成,就是販運大豆能賺錢,可是,產地一漲價他就賠錢了。
糧油店賣大豆一斤五角也賠錢了。
他想把批發零售的價格提起來,可是,李志偉那邊,就是五角錢一斤不變,他這邊價格就提不起來。
他撿起大哥大,給白露打去電話:
“媽,是我!”
白露:“小勾,什麼事?”
樊勾:“黃豆拉不了了。”
白露:“怎麼了?出什麼差頭了?”
樊勾:“江東農場那邊黃豆漲價了,油廠這邊不給漲,我們再拉就賠錢了!”
白露:“賠錢就別拉了,先把大醬廠的事處理完再說吧。”
樊勾:“油廠這邊還有兩萬多噸合同,要是不拉的話,齊廠長要走法律程式,我們要承擔違約責任。”
白露:“違約金怎麼定的?”
樊勾:“每噸三十塊錢。”
白露:“媽呀,這不是六十多萬嗎!”
樊勾:“是呀。”
白露:“小祖宗,你怎麼能籤這種合同呢!你說這可怎麼辦?”
樊勾說:“媽,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問你的。”
白露:“媽這邊實在沒招了,一點兒錢都沒有了,還欠了很多債,工人都開不下支了,臭豆腐廠和豆腐廠都沒有後續資金了,只能暫停。小勾,你鋪的攤子太大了,這不是要把媽整破產嗎!”
樊勾:“媽,要是黃豆不漲價,我還是可以的,可是,我也沒想到大地裡長出的破黃豆,還能漲價啊!”
白露:“鬧死心了!”
樊勾:“媽,我也是想賺錢的,就是運氣不好!”
白露:“你不只運氣不好,用人也不當,像程揚這種人大騙子,當初就不該用他!還有那個胡淑萍,就是一個小姐,你怎麼搭個這種爛人!”
樊勾:“現在說這個能有什麼用了,你沒去市局追追,讓他們快點兒把程揚抓住!”
白露:“兒子,你想的太簡單了。公安局能聽咱們的嗎,我們只能等著。你先彆著急,等我和你郭叔商量一下再說吧!”
……
放下大哥大,樊勾坐在沙發上,垂著頭,一根接一根抽菸。
電話響了,他接通電話,沒好氣地說:
“誰!”
齊廠長:“樊董嗎,我是老齊!”
樊勾:“滾!你去法院告我吧!”
樊勾關了大哥大。
電話又響了,還是齊廠長:
“樊董,別發火呀,和氣生財嗎。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們是老主顧,還要長期合作,沒有必要撕破臉,鬧到法庭上去。我們油廠領導班子,針對你的問題高度重視,開了一個會,專門研究和你合作的事,班子成員一致同意,把大豆價格漲到一千二,你看夠意思吧!”
這個價,是有縫的,樊勾還是比較滿意。
但看到齊廠長退讓了,他卻得寸進尺,要求漲到一千三。
最後,雙方討價還價,把價格定在一千二百八,就此,他們又籤一個補充合同。
……
白露打電話讓郭鐵來她的辦公室。
見面後,白露說:
“老郭,你說咱們這個兒子該怎麼辦吧?”
郭鐵坐在白露對面,反問道:
“又怎麼啦?”
原來,年輕的時候,白露和郭鐵就偷食了禁果,但那時,郭鐵家是地主成分,白露父母不同意女兒嫁給地主崽子,影響後代前途。
後來,父母透過媒人,把她介紹給樊智生。
她和樊智生結婚後,也沒斷了和郭鐵的關係。
1978年12月十一屆三中全會,中國開始實行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政策。
中國的對內改革先從農村開始,1978年11月,小崗村實行“分田到戶,自負盈虧”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大包乾),拉開了中國對內改革的大幕。在城市,國營企業的自主經營權得到了明顯改善。
1979年7月15日,中央正式批准廣東、福建兩省在對外經濟活動中實行特殊政策、靈活措施,邁開了改革開放的歷史性腳步,社會主義的計劃經濟體制,逐漸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
街頭巷尾擺攤賣貨的小商小販多了起來。
1983年1月12日,國家領導人提出“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口號,之後,一批不甘貧窮的人開始經常,掀起了一股下海經商潮流。
1984年是創業者風起雲湧。
有人把這一年稱為“公司元年”,因為這一年,王石、柳傳志、史玉柱、段永平、趙新先、李東生等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投入商潮之中。
次年6月27日,《人民日報》評論文章《談“下海”》裡,作者鼓勵國營商店“在商品經濟的大海里‘游泳’”。這是官方媒體對於“下海”的最早表述。
白露、樊智生、郭鐵三人也是在1984年進入商潮的。
他們這一波,不少人是靠繼承海外遺產、留洋打工、倒騰緊缺商品、甚至包括部分靠辛勤勞動先“富”起來的人群。
但他們三個是靠倒騰緊缺商品挖到了第一桶金。
他們的腰包眼看著就鼓脹起來了,有了十幾二十幾萬。
這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掙工分的農村社員眼裡,在一個月三五十塊錢國營工人的眼裡,簡直是難以置信的天文數字,做夢都不敢想象。
而他們自己,也常常笑醒在夢裡。
樊智生對老婆和郭鐵的關係心知肚明,但他性格一直很懦弱,白露很強勢,只能預設,以為兒子是他的就可以了。
1988年,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被醫院檢查出不能生育,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樊勾是郭鐵的兒子。
他萬念俱灰,就跟著去幾個去前蘇聯練攤的人走了。
後來,白露聽人說樊智生找了個俄羅斯媳婦,他們估計,樊智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