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數九天。天氣寒冷,魏莊村北靠山,狂烈的西風凜冽刺骨。
李鐵柱一早起來,把院子背陰裡的肉墩子刨開,取出小雪時節殺的羊肉,羊肉在肉墩子裡凍了一個月,晶瑩亮白。
李鐵柱將羊肉放到自家三輪車上到朔雁縣城裡賣羊肉,開著三輪車“吪嘡...吪嘡...”行進在魏莊村的大街上。路過白耀文家門口時,黃寶娥走出來揮手示意停車,並大聲喊道:“鐵柱,去城裡呀?等等,捎上我!”
李鐵柱停住車說:“去城裡賣羊肉。”
“我也去城裡看看孩子們,鐵柱,你等下,順便讓你三輪車給拉上袋山藥蛋。”
“好的!”
白耀文扛著一袋山藥蛋出來放在了李鐵柱車上,黃寶娥也隨即上了車。
白耀文說:“鐵柱,慢點!今晚回來不?”
“肯定回來了,就看羊肉賣的遲早了!”然後李鐵柱掛擋踩油門開著三輪車出了村。
李鐵柱開著三輪車到朔雁縣城將黃寶娥連人帶山藥蛋送到租房內。轉頭來到朔雁縣城北街菜市場門口,李鐵柱吆喝著,“賣羊肉了,村裡的羊肉,山坡吃草羊,肉質鮮美,不肥不瘦正好!小雪現殺的,剛從肉墩子裡刨出來的,快來買了!快來買了!”
李鐵柱一身農民裝扮,穿的羊皮製的大皮襖,戴的大耳羊皮棉帽,一會兒就把拉的羊肉全部賣掉了。
李鐵柱感覺快晌午了,到菜市場對面的羊雜鋪裡喝了碗羊雜,下午到集貿城採購些年貨,太陽沒落山之前開著三輪車回到了魏莊村。
進入冬季,莊稼人閒暇無事,喜歡聚集在一起玩撲克,編棍兒,打麻將,專案有推牌九、爬山(扎金花)、三打一、要朋友、爭上游等等。
李鐵柱就喜歡沒事和村人們聚集在一起賭輸贏,但是他父親李珍老漢和他媳婦王秀萍管著李鐵柱,不讓他玩。李鐵柱出去賭博是白天父親尋,晚上媳婦找;小時候父親管,長大娶媳婦了媳婦管。李鐵柱又怕老婆又怕大發現他賭輸贏,就偷偷地玩,連哄帶騙找機會溜出去玩。
李鐵柱家裡窮,兄弟姐妹多。李鐵柱三十了還沒有娶下媳婦,後來經人說和,用妹妹李鐵梅給李鐵柱在離魏莊村二十里地的沙坡溝村換的親。換親就是自家妹妹嫁給對方的哥哥或弟弟做媳婦,對方嫁給自己做媳婦。
李鐵柱的媳婦王秀萍可是厲害了,個子大,脾氣不好,十里八鄉出名。據傳,農業合作社時期因小事讓隊長給惹毛了,拿鐮刀在莊稼地裡追的殺隊長了。這流傳出來人們怕的沒人敢娶,一時也找不下婆家。
再說,王秀萍的哥哥王秀山是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實莊稼漢,難找媳婦。
最後兩家就換親了,一舉兩得。
李鐵柱今天從縣城裡回來的早,還不誤拴牛圈羊。晚飯後,李鐵柱把白天賣羊肉和買年貨的賬目錢數一一給媳婦王秀萍交待清楚。李鐵柱和王秀萍虛報買年貨的錢目,偷藏了點私房錢。平時王秀萍看的緊,身上沒有閒錢,偶爾偷偷玩幾次,常輸,欠下好多賭博爛賬。
冬日夜長日短,晚上王秀萍睡的正香,李鐵柱咋也睡不著,心癢難耐,總想出去打會兒麻將,一來今天藏了些私房錢,二來今天碰上村東的趙二虎,說晚上叫上人組織一場麻將。
李鐵柱也想,“贏了能頂些賭博爛賬,輸了呢?哎!......應該不會輸,打的精心點,今天準能贏。”
李鐵柱趁媳婦王秀萍和兒女們正在熟睡,偷偷穿起衣服開門溜了出去,跟著自帶手電筒移動的一束光徑直走到趙二虎院子。
趙二虎鬼精,又精於算計,也愛好打麻將。趙二虎三十二歲時還沒娶到媳婦。後來媳婦是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
趙二虎媳婦張英是崇川人。人販子假意到張英的村子裡招工,將張英等好幾個姑娘騙出村,出村上了車後就失去了自由,聽話點還好,只要反抗就非打即罵。
幾經輾轉,倒了好幾手,同村一起被騙出來的幾個姐妹也分離了,不知被賣到哪兒了!最後張英被賣給河西省偏遠的魏莊村的趙二虎做媳婦。
張英是半夜從縣城裡坐三輪車來到魏莊村的,白天怕張英記住路線偷跑了。
張英剛來趙二虎家時,剛開始不從趙二虎,趙二虎用繩子綁著硬是霸王硬上弓,最後懷了娃!
除了防止她偷跑外,其他的事趙二虎一家對張英非常好。慢慢地張英覺得趙二虎對她挺好,要吃有吃,要穿有穿,都順著張英。張英日久天長慢慢地適應了這個家庭,也逐漸接納了這個家。
李鐵柱看見趙二虎東窯昏暗的煤油燈還亮著,就敲窗戶詢問道:“二虎,睡了嗎?”
窯裡傳出趙二虎的聲音,“沒了,你是鐵柱哇!快進來吧!我正等你呢!”
李鐵柱從院子裡進了趙二虎裡屋。看見趙二虎一個人乾坐著。
“你一個人?這能打成麻將?難道咱倆比大小呀?常言道,一人不進廟,二人不賭博。再叫幾個人!”
“悄聲點,我老婆和孩子在西窯裡睡著了,別把他們驚醒。想耍,帶現錢了嗎?鐵柱你欠我那錢啥時候給呀!”
“今天帶現錢了,去城裡賣羊肉瞞著我老婆藏了些錢。你那錢我改天一定還你!今天耍現錢,有人耍嗎?”
“你小子,你那母夜叉老婆知道了能剝了你那層厚皮,我看你還錢費勁了!我後晌就約好了人,就差你了,等你過來了再呼喚他們。”
“哦,那叫去吧!都約好誰了?儘量把那瞌睡的,迷糊的,眼神不好的叫上,也好讓咱們倆贏點,我也好還你那爛賬!”
“唉!現在人哪有個愣的了,都鬼精鬼精的!我下午和咱村那個算卦的半仙赫雲飛說好了!他戴那三百度眼鏡看不清楚,還喜歡玩幾把!”
“還缺個呀!”
“白耀文老婆黃寶娥今天去城裡了,上午不是坐你三輪車去的?今黑夜沒回來,白耀文說要玩。”
“嗯,是了,路上還說冬季不忙了,去城裡和孩子們住幾天,我到忘了這事了!”
“不早了,快點,你去叫白耀文,我去喊赫半仙。”
趙二虎和李鐵柱一起出了大門,各分東西去找人。
李鐵柱來到白耀文家門口,看見黑燈瞎火的,敲了敲門,問道:“耀文,在嗎?”
屋裡應了一聲,“誰了?”
“我,鐵柱,你這倒睡了?咋黑燈瞎火的燈也不點?我還以為你出去串門去了!”
“唉!今天老婆不在,這夜長日短的,省點油吧!不過躺下了也睡不著!”
“穿衣服吧!去趙二虎家打幾圈麻將,利索點啊!我先走了,二虎家等你。”
白耀文立即撩起被子穿起衣服,鎖上門前往二虎家。
趙二虎看到赫雲飛家亮著燈,在牆頭上喊:“在家嗎?”
赫雲飛戴著三百度大眼睛正在燈下看算卦書,嘴裡叼著一尺多長的旱菸鍋,用鐵絲挑了挑燈芯,突然聽見有人喊,也沒聽清楚是誰,心想:這晚上有人喊我這個算卦的老光棍,不是打懷殃就是賭輸贏!村人都知道我愛玩牌,算卦是我吃飯的伎倆。赫雲飛隨後大聲問道:“在了,誰了?啥事?”
“我是二虎,半仙出來再說。”
赫雲飛拿著算卦書一邊穿鞋往外走,一邊說,“啥事情,還的我出去說。”心想肯定是叫玩牌了,不敢大聲嚷嚷。自己好長時間沒耍了,兩隻手也怪癢癢的!
赫雲飛到了院裡牆角,趙二虎在牆頭上,一上一下地問道:“幹啥呀?”
“打麻將。”
“和誰?”
“咱倆,鐵柱,耀文。”
赫雲飛一聽有鐵柱,“不想和鐵柱打麻將。那個賴耍家,輸打贏要,輸了不給,贏了硬要;一分錢沒有,就是空手套白狼!”
“今天鐵柱可是去城裡賣羊肉了,有現錢。”
“你見著鐵柱的現錢了?鐵柱那老婆,鐵柱身上能有現錢?”
“見了,鐵柱瞞著老婆藏了點錢。”
“好哇!等下我!我處理下我這三件寶。”
赫雲飛的三件寶是:茶水杯、旱菸鍋、算卦書,這三樣赫雲飛形影不離。
赫雲飛送回算卦書,帶上旱菸鍋和填滿水的茶水杯,鎖上了門跟著到了二虎家。
赫雲飛見到李鐵柱,藉著昏暗的煤油燈光在鐵柱眼底眊了一眼說:“哦,原來這是鐵柱老弟啊!今天咋就能出來了?”
李鐵柱調侃道:“咱村的半仙先生眼神就是好,這不是走到眼皮底下,一下就認出我鐵柱來了!”
趙二虎把桌子和麻將擺好後說:“你們快上炕,抓風,調位置。我給去找幾根蠟燭去,亮亮地打上幾圈。”
四人調好位置,講著怎麼個打法。趙二虎說:“我加上‘東領頭’、‘白中發’,每一副算兩胡。”
李鐵柱說:“我加上‘清一色’、‘七小對’,成一次算十胡。”
赫雲飛說:“我加上‘缺一門’、‘一條龍’,成一次算十胡。”
白耀文說:“我加上‘一五九’、‘花三副’,有一副算兩胡。”
四人在四隻高臺蠟燭的亮光下盡情地開始搓麻將。還時不時地聊著村裡的奇聞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