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人，沈揚不認識，但對方卻認識沈揚。
對方張口就稱呼沈揚為“沈科長”，還說自己想去拜訪沈揚，問他有沒有時間見一面。
“您哪位呀？”沈揚問。
對方支吾了一下，只說見了面就知道了。
沈揚覺得挺納悶，就讓他去自己辦公室，說自己也馬上回去。
對方好像挺高興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沈揚滿腹疑慮地走進辦公室，開啟了電腦。
先不管那個要來拜訪自己的人是誰，陳糧的事兒他得查清楚。
電腦上的記錄顯示，這批陳糧確實是三天前收購的，收購的價格，卻是新糧的價格。
“看起來，又得打老鼠了啊？”沈揚暗道。
印象裡，在師父楊乃林在任的時候，曾經出過一次這樣的事兒。有人以次充好，以陳充新，用新糧價格收購舊糧。
沈揚的父親沈長江，對這種事情是最深惡痛絕的，師父楊乃林更是鐵面無私。
看到有人以陳充新，楊乃林直接就向上級舉報了這件事情。
沒想到農場改革的重要關頭，又有人膽大包天想套國家的錢！
沈揚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一定要查出來這到底是誰的手筆，像這種想套國家錢的碩鼠，他見一個打一個，絕不姑息！
就在這個時候，沈揚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沈揚急忙把電腦上的檔案關掉，然後應了一聲“請進”。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男人，大約四十多歲年紀，方臉，身材矮胖，穿著藍色的襯衫，手裡還拎著一個公文包。
這打扮，真有點八九十年代的味道。
沈揚注意到，這個人一進門，就快速地把門關上了。
進屋先關門，這是有見不得人的事兒啊！
沈揚看破不說破，臉上帶笑地看著這人到底想幹啥。
“沈科長，久仰久仰！”
那人說著，伸出手就走了過來。
沈揚不慌不忙地伸手與他相握：“您是？”
“哦，我叫方強，是給咱們送糧的。”方強趕緊介紹自己。
“送糧的？走錯辦公室了吧？送糧找倉儲科，我們這是倉儲科。”沈揚說著，就要走過去替方強開門。
“哎，沈經理，別呀！”方強急忙攔住了沈揚，然後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個信封。
信封挺厚，裡面裝的什麼，不言自明。
“您這是？”
“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方強說著，不由分說地把信封塞進了沈揚的手裡。
這個方強，知道自己的聯絡方式，還這麼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最主要的是，偏偏在自己檢查糧食質量的時候，找上門來。
可見，是糧庫有內部人在給他報信。
這個人，甚至對沈揚的工作節奏了如指掌。
沈揚沒急著打發方強走，而是捏了捏信封，笑道：“您這誠意挺足啊，至少向幾千吧？”
“小意思小意思。”方強連連擺手。
“我說方老哥，您給我這麼大一份厚禮，總得有個原因吧？所謂無功不受祿啊！”沈揚道。
方強見沈揚還挺上道，便鬆了口氣，笑道，“我們的糧食已經送來了，就在倉庫裡。希望沈科長多加照顧……”
沈揚心頭一動“已經在庫裡了？”
方強點了點頭。
沈揚頓時就明白了。
原來這批糧食是早有人收進來，然後再讓方強給自己送錢，想讓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麼過去了。
這節奏安排得可以啊。
沈揚心裡暗暗地說了聲“佩服”，他的臉上帶著笑，讓方強誤以為沈揚是預設了這筆“交易”，而徹底放了心。
“那沈科長您先忙著，咱們再聯絡？”方強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告辭走了。
送走了方強，沈揚便將那疊錢扔在辦公桌上，看著它陷入沉思。
這個跟方強串通一氣的人，到底是誰呢？
就在沈揚沉思的當兒，楊盼盼來了。
“幹什麼呢？敲了半天門你都不應。”楊盼盼走進來，笑著說道，“是不是又有什麼事得秘密琢磨啦？”
沈揚一怔：“你咋知道？”
“那還用問？”楊盼盼笑道，“你現在可是堂堂的倉儲科科長，需要處理的事可多著呢！尤其眼下還是收糧的節骨眼兒。”
楊盼盼真不愧是楊乃林的女兒，聰明又機靈。
“快拉倒吧，我就是一個代理的！”沈揚說罷，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疊信封。
楊盼盼順著沈揚的示意看過去，頓時驚訝了起來：“錢？！”
“果然是財務，一猜就猜中了。”沈揚說著，把自己在倉庫看到的那批以陳充新的糧食的事，以及有人來給自己送錢的事情告訴了楊盼盼。
楊盼盼一邊聽一邊笑：“行啊，一個代理科長就有人給你送錢啦！”
“這是想拉我下水啊！”沈揚頗為惱火地道，“我現在就是不知道，到底誰是這咱們內部的蛀蟲！”
他本來想問方強的，但是估計問了方強也不可能會告訴他，不僅不會告訴他，還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怎麼，你還想把這條蛀蟲揪出來？”楊盼盼問。
“不然呢？”沈揚反問，“我還能留著這條蛀蟲，把它養肥？”
“關鍵是，他們現在是也想拉著我跟他們一起做蟲子！這我能忍？！”
看方強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看沈揚年輕，沒有啥經驗，想要趁著他剛上任的時候，就把他拉下去。
東北有句俗話——“打下啥底是啥底”，意思是說，如果從事情開始的時候，奠定了什麼基礎，後續都得按照這個標準來，想改都難了。
所以，方強可以說是一個試探氣球。
“其實這條蟲子也不難猜是誰，”楊盼盼笑道，“你只要往糧食從哪兒收上來猜就知道了。”
“購銷科？”沈揚說罷，眼睛就是一亮，“趙長海？！”
“噓！”楊盼盼把手指豎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聲，“小心，那人就在隔壁！”
沈揚心頭豁然開朗。
對啊，糧食都是從購銷科收上來的，而且，所有收上來的糧，都得經過趙長海簽字，要說這事兒跟他沒關係，那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