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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以退為進

以退為進

鄒振強年逾而立,身材矮小,人緣不佳——這倒並非因為其貌不揚。他雖是青年,卻面容顯老,名不副實,令人費解。在劉羽凡眼中,他那一臉奸猾世故之相,令人不齒。若生在古代,恐有成為大奸臣之潛質。他與人交談時,表面上義正詞嚴,背地裡卻頗多心眼。深知其為人,劉羽凡對他避而遠之,以免與之打交道。他明白自已還太年輕,若與之走得近了,難免要吃虧的。

閱歷豐富之人,在與事往來上,往往比年長的鄒振強更為遊刃有餘。然而,世事無常,怕什麼來什麼,劉羽凡看護的幾臺機器交接班物件正是他。

“羽凡,我選這三臺,等會兒你幫我一起跟張主任說一下。”

鄒振強與人交談時,常雙手交疊,謙卑地放在肚前,而後面容謙和,雙眼似要眯成一條線。劉羽凡想不通,這雙初見時炯炯有神的眼睛,竟深藏如此多心計,他竟是如此心機深沉之人。

“哎,好的,強哥。”劉羽凡只好先應承下來,畢竟話已至此,總要給對方一個臺階下,這讓鄒振強甚是歡喜。

接著,他立刻喜笑顏開道:“還是凡弟講義氣,放心,這次你幫我,日後你有何事,我也定當幫襯。”

劉羽凡憨厚地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肯定道: “好的,知道啦。”

此次,劉羽凡有心相助,鄒振強雖生性圓滑,但對機器生產卻頗有規劃。他總有辦法說服張德厚,用他負責的幾臺機器穩定生產大批次批次的布料。當然,這也得益於他過硬的技術,總能保質保量地完成所有任務,深得領導信賴。

“嗯嗯,就這麼定了。”鄒振強言辭懇切,劉羽凡只得應允。他向來不擅拒絕他人,雖對鄒振強賺錢的嚴苛態度不解,但從其沉默的眼神中,又能察覺到一絲杯水車薪的無奈。至於鄒振強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身為外人的他,也只能猜測,不便多問。

在劉羽凡的日誌中,鄒振強的待人處事一目瞭然。面對一條條記錄,著實讓人只想與他保持距離。鄒振強是個愛逃避責任的人,總是極力避開對自已無益之事。遇到難操作的機器,他便想方設法推給別人。有一次,在張德厚面前,他為了一臺機器的分配問題,與一名員工爭論不休,最終成功將機器推走。他負責的機器雖不多,但產量卻穩步上升,其精明與籌劃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有難用的毛紗也被他偷偷留在倉庫裡給別人用。有時,他還喜歡拖延時間,等一兩件物品湊成一套才離開,這讓劉羽凡十分頭疼,但鑑於對方是長輩,也並未過多計較。

鄒振強摸索到一些小技巧,卻自私地隱瞞起來,不願與人分享。與人聊天時,他喜歡套話。晚上需要使用吹絮機時,他總是把地上的毛絮垃圾吹到別人的地盤上,這種不時興風作浪的行為,給大家留下了極差的印象。他只貪圖自已一時的舒適,最終必然會被眾人排擠,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當眾人對怪象習以為常,難道就能說明他所做一切都是對的嗎?也許並無大錯,只是缺少了道義上的人情味。然而,如今現實的社會,仁義又能值幾個錢?匆忙的城市節奏,不斷衝擊著人性的轉變。風吹倒一面牆,並非一蹴而就,而是點點風化所致。一點點磨出的縫隙,遍佈牆沿之時,牆的倒塌只是時間問題。社會現實自有其生存法則,對比、攀比、利益至上,這些因素刺激了人心的變化。唉,各自在無趣的生存漩渦中轉變,無論好壞,都只是身披的一面罷了。

有時,張德厚會樂於助人,幫扶劉羽凡一把。他心想:這小夥子還年輕,諸事終究入行較慢。罷了,看在同鄉又是徐猛外甥的份上,盡力做到長輩的責任吧。

想到此,他心態放平,對劉羽凡多了些親近,將自已所知傾囊相授,包括一些微薄的見識。劉羽凡則想:漂泊在外,得到老鄉的幫助,猶如心中滿載著晴天的蔚藍色,身心平穩地駛向若隱若現的燈塔下的彼岸。遠行之人,手邊划船所需的一切是如此重要,而它們一直都在船邊。

走過車間的陰暗,晦暗的盡頭閃爍著光與影。同鄉之人,該幫還是要幫,未來或許還會有更多機遇相遇!世人常言世界很小,有時便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緣分似圓圈,頭尾總要一次次交匯。

生活平靜,無大風大浪,只有瑣碎的起伏。初來乍到的劉羽凡,半個月未曾休息一天,忙碌異常。工廠一直處於缺人狀態,而他到崗第一天的那件小事,對他影響深遠。

結巴女孩與張德厚因工資問題發生激烈爭執,隨後她負氣出走。然而,她最終還是回來將生產的布料打包上交。畢竟,沒有人會和自已辛苦大半天掙來的錢過不去。儘管心中萬般彆扭,但生存是必不可少的,再多的情緒也只能向現實妥協,否則在這個世間將難以生存。此後,她又工作了幾天,滿一個月後結清工資便辭職離去。她忍辱負重地完成了所有起始後一直兢兢業業的事情。在何英看來,這並非隨意的爆發,而是積水成淵後的突破。她突破了禁錮自已的深淵,向上觸碰屬於她的陽光,走出困守她的“囚籠”。她不是活在他人影子後的怪人,而是一株向日葵,有將身心向光明敞開的權利,這是她生命的終極使命,她在實現自我。

沐浴著晨曦,新的時光剛剛開始,這一切對她而言是一場結束,也是另一場嶄新人生的開始。當她開始思考自已的未來時,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可愛。

歷歷在目的一切,讓劉羽凡開始反思。他常常躺在床上,思考廠裡的一切並非毫無緣由,少有空穴來風,只有不斷坐實的念想。廠裡一直充斥著各種矛盾,工作辛苦,工資卻偏低。劉羽凡想起何英初見他時,那怪異的微笑令他滿臉狐疑,卻不知所以。如今想來,那時的她是在看著另一個曾經任勞任怨的自已,而她只是在感慨他的全然不知。

每個人的經歷雖有差異,但核心結果相似,善惡取決於個人的選擇、調整以及對周圍環境的合理應對。

劉羽凡在橫機操作上常感力不從心,尤其在處理機器問題時,難以找到問題點,耗時過長,影響其他機器的維護。張德厚對廠長撒謊,偏袒同鄉,眾人皆知其有意營造自已的小環境。雖以熟練工為名,實則是在不合適的地方硬撐,令其倍感煎熬。然而,常言道,存在即合理。既然如此,不妨安然處之,在這個逐漸熟悉的環境中慢慢磨練。

儘管只需看管四臺機器,但問題繁多且複雜,要麼生產胚布,要麼生產鞋面,瑣事纏身,令他焦頭爛額。毛紗多、線頭多,機器頻繁斷線、撞針、故障,還需頻繁換機。在這些繁雜事務中穿針引線,劉羽凡盡力看管了,也最多止步於五臺。相比之下,看管生產衣面布料的機器稍好,因時間稍長、樣式複雜,紡織機器加工步驟多,他倒是可以井然有序的看管好七臺機。

世間運數影響著每個人,心不在焉,則力不從精,火候不深。心中理想之火持續燃燒,使人抗爭與眼前毫不相關之事,但往往使人身心疲憊。因人只能緩慢走好腳下正在精心打磨之路,若貿然偏行陌生之道,多數結果是迷失方向,甚至遭遇諸多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