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是彩色的
正值黃昏時分,天地默然的浸沉於殘陽之下,萬物似沾染上了洋灰般,在人的心頭上,夾雜了一絲過往的黯淡,悄悄瀰漫著什麼,那些本在淡忘的還未消散的。還未消逝的餘光,被天際線一步步收攏著餘形,陰暗像是大大的摺扇層層疊疊,重重的扇葉,鋪天蓋地,紛至沓來。殘陽如血,而後黃蒼蒼,不停歇的西下腳步,直至完全不可見。
暗,總要來臨,吞噬下所有的明晃晃的物件,那些田地裡,孤立的蒼白的奶油棒般的電線杆,那些路旁細瘦的滿是黑垢的燈管,那些經年閃爍的燈塔到底為了什麼在明滅不定。田間線杆上條條高大的杵在地的一頭,密麻的線像染上筆墨的拉麵,穿插於杆上的接柱,或圓盤之上,極富韌性的縱橫交錯的密集著,一條條飛延向一個個遠方,一次次搭建傳遞著電,也傳遞著光和熱。還有地下同樣的卻是冗長的資訊流,夾雜的聲與畫,細碎的點可以拼湊成龐大的畫面。它們都在承載著很多責任,那些無形在表象之上的。
這座不高的年老的變電箱,數十年間,發生過不少事。是否發誓的負心人太多,尤其是常遭雷劈,也曾電死人。短路是常有的,它一出事,整個村莊都會停電,首先都會想到,進而知了,它又出事了。
每當這時,離的最近一戶人家,劉傑就會大腹便便地跑過去,馬上致電村長,一瘸一拐的村長,就會爭分奪秒的跑過來,再立刻打電話給專修變電箱的電工,電工向公司提出申請,據問題程度,合理的劃派人手,一個不大的電力公司管控著這一整個鄉鎮的用電,規圓矩方,章程如此走了一大圈。
一次是因為鳥兒搭的樹枝新巢,由著火繼而發生了爆炸,劉樓村的小學離得近,巨大的聲響和震動傳得遠,劉羽凡胖乎乎的同桌,王卓搖頭晃腦地嘆息著,臉上的肉附和的顫動著,臉上表情到位後,他馬上沉聲道:
“哎,變電箱又出啥事了啊,今年這都第幾次了,這驚天動地的響聲,搞的跟炸雷似的,真是夠嚇人的!”
“誰知道呢,這次這個動靜,不好修。”
劉羽凡用習以為常的語氣和他說著,太多次了,他都懶得表現出驚訝表情了。如此大的動靜,除了老變電箱,沒啥了,太老了。
王卓看了看他,嘿嘿笑了笑,說“一會兒老師說下課後,去看看唄,肯定熱鬧。”
劉羽凡心領神會挑挑眉頭,而後點了點頭,道:“此等出校走走之良機,已近在眼前,豈能錯失,必然少不了咱滴,看牆上掛錶的時間,應是差不多了。”
王卓左顧右盼,整理了一下書桌,而後靠近劉羽凡耳朵,右手擋住半邊空隙,神神秘秘地對他耳語:“等會啊,帶你去看一些東西,你看到絕對會直搓手。”“哦,什麼啊,難道是什麼好吃的!”劉羽凡像是一語道破了什麼天機,王卓眼珠子轉了轉,說:
“差不多吧,不過得費番功夫倒騰倒騰才能吃,咱們得找個地方擺治一下。”
“我好像知道是啥了,你果然還是去弄到了一些啊,厲害,那裡有個大爺身不離園,日日巡地,你能搞出來,牛啊!”
說著劉羽凡對他伸出了大拇指,王卓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謙讓未遑,忙說道:“我也是看到他去後莊辦事去了,然後趕緊從一處網漏之處,閃身疾跑到種那的區域,在地裡艱難的刨了一些,雖然不多,不過夠吃啦。”
“好,等會我去看看,盤算一下,在哪裡怎麼擺治會比較好。”
大大的鐵鈴鐺——空心有條細繩吊著小鐵錘,被老師拿著敲響第一聲時,二人嗖的一下,躥出門去。到了那條隱蔽的衚衕,在一個牆角王卓把石頭搬開,兩人一同看著——幾個圓挺挺的紅薯,看著外形和色澤劉羽凡可以預測到坎熟後的香甜可口,想到這,二人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頤。轉而想到變電箱事故造就的熱鬧非凡的場景,還沒去看看。每每村裡有了“大事”總是少不了他倆的身影,聽取著村人們八卦的竊竊私語,人數一旦匯聚到一定數量,三三兩兩,閒言碎語,搬唇遞舌,不可或缺的。
他們用磚石接著藏好後,便往變電箱方向撒腳丫子跑去,像兩顆炮彈,嗖的一下,竄出了衚衕。路上飄飛身後的討論的話吧,計劃著去哪片小樹林更合適,多處都有他們以往留下的淺坑,畢竟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
總角之年,常迷於逸聞趣事,夸誕生惑,生有趣味之興發盛於童稚之年,不然本是小聰明們,成人圈多是傳導的恪守榆木腦袋的思維方式,多麼了無生趣。
有一片兩人常去的小樹林,有乾燥的柴禾。以往皆是分工合作,忙活的步驟輕車熟路,最後在小火堆旁,談笑風生,靜待成果。紅薯烤熟了,捧著各自那個,一個燙燙的外表焦黑的物體,在半空倒騰著,來回替換著手,手心早已烏漆嘛黑。他們啊,吃的不是紅薯,吃的是香甜的青春,童趣就藏在這些需要親自去動手去創新的事物上。一張紙折成一隻小刺蝟,蒼白的紙變得如此可愛。
紅薯烤熟之後,另一番模樣,外表變得醜了,內裡變得香甜了。取得了成果,填滿他們飢腸轆轆的肚囊。像花籽等待著溼泥,溼泥承載著根莖,根莖分叉著枝芽開出葉花,金燦燦的油菜花,紅彤彤的牡丹花,金色的、紅色的夢,一直都開在心田的某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