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稍一眼,梅辭就感到一種陌生疏離之感。
這個人不是蘇慕星。
本能告訴梅辭,眼前這個與蘇慕星外貌別無二致的人並不是她想要救的人。
天晟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簡陋的房頂,他的餘光瞟向一旁,目光掃到了愣在原處的梅辭。
下一刻,天晟掐住梅辭的脖子,手上逐漸使力。
梅辭的臉上沒有悲傷,她肺中的空氣被逐漸壓榨,她卻沒有想要反抗。
眼前的人不是蘇慕星,梅辭卻沒辦法勸服自己,出手攻擊對方。
“蘇慕星?!你在幹什麼?!”
葉寧一把上前抓住天晟的胳膊,用蠻力強行讓對方鬆了手。
天晟看著自己的手腕,而後目光冰冷的望向葉寧。
幾乎是同一時刻,匯聚著力量的法球便到了葉寧的眼前。
葉寧下意識的舉起雙臂,擋在了身前。
一聲巨響過後,葉寧舉著胳膊被擊退數步。他的手臂彷彿焦傷一般,烏黑的部分冒著灰煙。
“……我真的覺得很煩躁。”
葉寧的聲音低啞,他將頭埋在臂彎後,慢慢說道:“你也好,葉安也好……都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不太聰明,從小被你嘲諷,與你爭吵打架時,也有葉安在一旁當和事佬。”
“我想不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葉寧後撤半步,擺出架勢,目光堅定的看向天晟的方向。
“至少,作為朋友,我認為你做的有些過分。所以,我要用武力打醒你,蘇慕星。”
梅辭扶著桌沿,看著屋內緊繃的氣氛,沉默的垂下頭。
蘇慕星呢?
梅辭不知道,她是來救蘇慕星的,可是現在在屋裡的那個人並不是蘇慕星,那麼蘇慕星呢?
清脆的掌聲在此刻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黎師父輕輕拍著手,而後微笑著看向劍拔弩張的兩人。
“動手之前,請容我提醒一句。這是在屋內,這間房子若是打壞了,你二人……在將房子修繕完好前,一個都跑不了。”
充滿火藥味的房間,被黎師父的一句話瞬間凝固。
“師父,你說話都不看看現狀的……嗎?你看!就算我同意他也不同意!”
葉寧側身閃過迎面而來的法球,法球擦著葉寧的身體而過,不偏不倚命中了黎師父常坐的那把搖椅。
葉寧的表情在臉上定格,他嘴角僵硬的抽了抽,看向黎師父的方向:“……師父,那、那是蘇慕星乾的,不干我事啊。”
黎師父臉上笑容不變,讓葉寧看得心頭一跳,他一個閃身衝到了天晟跟前,抓住天晟的領口,而後手上使勁,用力向後一扔。
天晟整個人像小雞一樣被葉寧從視窗扔了出去。
看著視窗被砸壞的部分,葉寧尷尬的雙手合十,向著黎師父的方向低頭。
“師父!等我把他打醒了,一定回來修好,一定!”
撂下這句話,葉寧一腳踩在近窗的桌案上,從視窗跳了出去。
視窗的木板搖搖欲墜,最後在黎師父的注視下,掉到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
“不過說來,上次以這種身份見你,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梅辭。”
梅辭沒有說話,她緩緩抬頭,望著眼前的人。方才因為心繫蘇慕星,使得她沒有仔細觀察眼前的這個人。
“……一直是你。”
梅辭五指握拳,指尖深陷進手心,刺痛之感從手臂傳到她的內心。
“為什麼?”梅辭看著黎師父,像是在問對方,又好像在問自己:“他不是蘇慕星?”
“恩,你說的也不錯。他不是蘇慕星,但蘇慕星卻是他。”
黎師父緩緩向著梅辭的方向抬手,向著其輕輕微笑。
“梁傾也好,晏遙也罷……都是他,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梅辭愣了愣,她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她咬著嘴唇,想要矢口否認,聲音卻變得哽咽的發不出來。
眼前逐漸模糊,梅辭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蓄滿眼眶的淚水沿著她的臉頰落下。
“……”
梅辭怔住遠處,她驚慌失措的抬起手,胡亂的抹著臉上那讓她迷茫的淚水。可她好像無法擦乾臉上的淚水,她控制不住,像個孩子一樣,不停的擦著眼淚。
這種悲傷的感覺是什麼,梅辭不知道,她訝異自己為何會不停的落淚,更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難過。
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崩塌,壓在梅辭的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無聲的哭泣,逐漸變為了斷斷續續的抽噎。最終,梅辭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臂彎之中,壓抑著聲音哭了起來。
“天晟……這個名字相對有些久遠了,你未必識得這是怎樣一個人。不過……”
黎師父的聲音溫和,彷彿在安慰受傷的孩童一般。
“天晟未必是他,但每個人都是他。”
梅辭緩緩抬頭,目光撞進那雙澄澈透明的眼中。
似乎很多年前,這個人偶爾會來山間,臨走時會站在她面前,用著同樣的目光看著她。
梅辭淚眼模糊,她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她看向黎師父,靜靜的開口。
“你一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嗎?”
空氣陷入沉默,回答梅辭的,是黎師父許久不變的笑容。
“你知道我會他產生執念,你知道我會循著他的腳步,走到如今。”
梅辭一字一句說著,黎師父一字不落的聽著。
“你比我想的要聰明,梅辭。”
黎師父向著梅辭伸手的動作不變,那彷彿邀請的動作,似乎等待著梅辭的接受。
“當然,現在選擇權在你。天晟與古沢必有一戰,你自然可以選擇就此逃跑,逃到無人之境,或者……有庇護之地,躲過這次劫難。”
“天晟不是蘇慕星,即便生死,也與你沒有多大幹系……”
話到此處,黎師父聲音微頓,他語氣淡淡的說道:“若是勝了,你將是他迴歸天上,最大的絆腳石。”
言盡於此,二人彼此心知肚明,接下來的半句話是什麼。
梅辭沒有接受黎師父的好意,卻也沒有推開對方的手。她手撐著地面從地上站起,白玉的笛子在她的手中幻化成形,她已經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