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卡特跌跌撞撞衝進泰迪的辦公室。這一次他竟是最後一位到場；平常坐在辦公桌後的泰迪一反常態站立起來，一旁安妮難掩心中怒火暴躁地在偌大一個辦公室裡從一頭踱到另一頭。衣冠不整的米切則是一臉憂心忡忡，放著自己的沙發不坐卻跑去佔了文卡特平時靠在牆邊的位置。“剛才我在給馬克安排今天的任務，”他見狀連忙問道，“有什麼緊急情況嗎？”

“是國會那群傢伙。”泰迪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要把口中某詞唾在地上瘋狂踐踏的樣子，“眾議院下轄空間探索小組委員會剛剛下令，要針對之前斯雷普尼爾一號與三號探測器發射失利事件成立一個特別委員會，深入調查SpaceX執行情況。顯然他們的主席對SpaceX內部調查的處理方式不甚滿意。不過他們還同時責令SpaceX即刻停止一切活動，直到完成委員會成員選舉方可恢復運轉。”

“怎麼會這樣？”文卡特倒吸一口涼氣，“停工可萬萬使不得！不管是要給斯雷普尼爾三號補充燃料還是發射斯雷普尼爾四號都必須得靠他們提供推進器！其他供應商都得花上好幾個月才能生產出推力滿足我們要求的推進器，根本不可能趕得上交付！”

“這我知道。”泰迪答道，“已經有飛機等在艾靈頓基地停機坪上了。我需要當堂向每一位委員著重說明這些助推器對持續確保我們火星被困人員安全的重要性。”

“排名靠前的那個少數派委員真的是個傻屌，”安妮插了句，“我猜他進這個委員會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對NASA口誅筆伐。他總是認為我們在白白浪費鈔票，應該把經費用在戰艦坦克偵察氣球一類有意義的開銷上。”

“而且就算是主流意見也不全都站在我們這邊。”泰迪答道，“不過公眾輿論還是在大力支援沃特尼，尤其還有小馬。我這次要藉著這個優勢虎口奪食，至少要從委員會那裡再搶救出兩枚SpaceX推進器。”

米切清了清嗓子，“這樣得花多少時間？”他一改往常“你想什麼關我屁事”的態度一臉關切地問道。

泰迪聳了聳肩。“只能奉陪到底了，”他說道，“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得拿到這些推進器，而且一定要在三個月之內到手才能起到實際作用。”

“他們的預期交付日期是什麼時候？”米切加重了語氣追問道。

文卡特搶在泰迪之前給出了答覆，“斯雷普尼爾三號的燃料補給簡單一點，如果沒出什麼意外的話大概三個星期；不過要給斯雷普尼爾四號準備一發全新的獵鷹重型火箭得花上七十二天。”

“那時間就很緊張了，”米切接著說道，“基本沒多少調整空間。泰迪，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一下……”

“不要再提埃爾隆德專案了，”泰迪一口回絕，“已經做出的決定不可動搖。米切，我們只有斯雷普尼爾四號加Ares 3B這麼一條路可走，現在必須要付出一切努力讓設想成為現實。”

這位NASA主管說著拿起他的公文包，“各位，我們無論如何都還是要繼續前進，就權當今天早晨無事發生過。有關國會的事，我希望一切能在明天下午之前回到正軌。小文，你去跟布魯斯溝通一下情況。JPL為了建造前三艘斯雷普尼爾補給飛行器已經幾乎把備件存貨全部用完了，現在他們又要從頭開始建造四號飛行器，結果那些供應商還在給進度拖後腿。你儘量想辦法激勵一下他們的工作熱情吧。”

文卡特點點頭，“我盡力。”

“安妮，我需要你盡一切可能挽救SpaceX的公眾形象。”泰迪繼續分配任務，“我們得緩解他們那邊的輿論壓力，把矛頭轉向國會。儘量爭取選民的同情，絕不要手軟。”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平時都TM在幹嘛？！”她沒好氣地回應道。

“米切，你還是繼續分析斯雷普尼爾一號的發射資料記錄。”泰迪最後吩咐道，“此外也讓你的團隊為斯雷普尼爾四號做好準備，確保KSC的發射臺工作團隊在火箭與飛行器完成交付之後能夠立刻就緒。”

“遵命。”米切仍然安安靜靜，不過語調裡卻帶上了某種不一樣的色彩。

“抱歉今天的會議得提前結束，”泰迪說道，“不過我快要遲到了。”接著他一句話都沒多說便大步衝出門，拋下了辦公室裡其他幾位主管。

安妮只比泰迪多停留了一會，“我得馬上去趕些稿子出來，”她臨走前說道，“絕了，果然又TM是個讓我炫技的好機會呢。”於是房裡便只剩下了面面相覷的文卡特和米切兩個人。

米切首先開口打破了尷尬，“講真，斯雷普尼爾四號到底前景如何？”

文卡特搖了搖頭。“目前的進度瓶頸在於著陸緩衝系統。”他回應道，“著陸氣囊與居住艙帆布材料相同，不過為了造出前三艘斯雷普尼爾飛行器我們的承包商已經把所有庫存全都交給JPL了。帆布材料製造流程涉及到一種無法加速的化學生產工藝；他們剛剛修整完Ares Ⅳ居住艙的蒙皮部件，所以現在又得從頭開始。JPL得等到一個月之後才能拿到斯雷普尼爾四號著陸氣囊與減速傘材料，之後還得自己完成組裝。而且這還沒算上加工飛行器機體、裝配電子裝置、製造推進器以及其他各種事項所需的工時。米切，這次的時間安排真的很緊。不是一般的緊。”

米切點點頭，“和我想得差不多。那好，到時候我們會做好準備的。”

“米切，我知道你會的，”文卡特答道，“不過你得答應我，別做得太過火（break too many knuckles）行嗎？”

米切無意間搓了搓自己的指節（knuckles）。“你的意思是指像泰迪剛才那樣？”

“我們還是得繼續專注完成自己的任務。”文卡特說道，“而我們目前的任務是準備斯雷普尼爾四號以及後續的Ares 3B任務。不過話說起來，我還要跟洛克希德聊一聊新MAV的施工進展如何。”

“那我也得跟SpaceX的工程師們聊一聊了，”米切答道，“不過這回得儘量委婉一點。”

“你也知道，”埋在書堆裡的月舞說道，“我們通常不用魔法建造房屋建築是有原因的。用木頭磚塊鋼鐵一類的材料直接搭起來要方便許多。”

“現在說這種話可沒什麼用。”檸心說道，“反正我們也不是要讓星光去造一棟房子出來，只是要讓她在一塊麵積大約五萬八千平方米的表面上連續生成一層大概一英寸厚的緊密無瑕疵的石英晶體而已。”

暮光閃閃以前在大公主天才獨角獸學院結識的那群老同學與隙日一道集結在友誼岬最大的研究室內。一旁的斯派克時不時會打個嗝，吐出一道綠焰凝聚成一本又一本由月舞、隙日或暮光腦海中即時冒出，並遠端請求大公主本馬在中心城皇家圖書檔案館親自尋找得到的藏書。

“只有五萬八千平方米，”高露潔忍不住笑出了聲，“真是太簡單了！”

天琴翻開自己面前的書頁說道，“暮光，我們現在要找的可是天角獸能力級別的咒語啊，”她遲疑了一會，“這種程度的魔咒真的會被記載下來嗎？”

“我們別無選擇，”暮光答道，“如果馬克的人沒有說錯的話，他們的洞穴農場隨時都可能有坍塌的危險。沒有農場，他們就沒了食物，也沒法給他們正在重建的魔法電池充能。所以我在找到解決方法之前絕不會罷休！”她重重合上一本翻找過後一無所獲的書籍，“說起能力什麼的，星光畢竟也算是小馬國最強大的獨角獸了。別忘了她以前還能和我戰成平局，可不是蓋的。”

“姑娘們，忙著聊天可沒什麼用，”檸心不得不再次強調，“我們得專注自己眼下的工作。整個洞穴內層都是二氧化矽對吧？只不過不是純粹的晶體形式。”

“基本上內部就襯著一層石英晶體，”暮光答道，“但是不是單晶，而且後方支撐的洞穴壁還是疏鬆多孔的，就和一般晶洞裡面一樣。”

“行，那我們要怎麼去除那些孔隙呢？”檸心回應道，“星光一開始是用‘門來咒’為洞穴進行密封的，對吧？”

“沒錯，”暮光說道，“不過那個咒語基本上是不可能在目標位置不可見的情況下進行施放的，而且要重新施咒還必須先解除原有的咒語，這樣就可能有導致洞穴發生洩漏的風險。”

“好吧，那還有什麼方法能讓石英具備密封效能？”檸心問道。

“地殼深處的高溫高壓也可以。”正在翻閱資料的月舞頭也不抬直接脫口而出。

“那可不行，”隙日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那種程度的熱量會直接搞炸洞穴上方永久凍土的吧？”

“那岩石生長咒行不行？”天琴提議道，“派家是不是應該會對這一方面有所瞭解？”

“派家向來不使用獨角獸法術，”暮光答道，“他們一直以來都對銷售自己百分百純天然培育的岩石感到頗為自豪。”

“淦，總歸有誰試過用魔法引起水晶生長吧！”天琴有些抓狂，“不然諧律之樹是怎麼回事？還有你那座城堡呢？肯定會有某隻馬能夠通曉箇中奧秘！”

“我從來就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暮光答道，“呃，其實一開始我的確有過疑問，不過那時候總是有別的事情要處理，而且我向來都相信諧律之樹能自成一體，所以對這一領域一直都沒好好研究過。”

“絕了，”高露潔嘟囔著，“這麼多麻煩就為了補好石頭上的一些小洞。”

翻動的書頁繼續窸窣作響，不過比起高露潔說話之前明顯少了些許。

一旁神色略顯疲倦的斯派克又打了個嗝，一爪抓住半空浮現的一冊書，“友鄰的進階牆體修補術。這本是誰要的？”

“我猜應該是暮光吧。”隙日正埋頭讀著芙玫（Flois du Rose）的牆之暗面，隨口說道。

暮光沒有回應。

“暮光？你如果好了的話，麻煩先暫時停一會別送書過來好嗎？我得去喝點水，”斯派克打了個正常的嗝，接著補充道，“還得吃點抗酸劑。”

“沒錯，就是要把洞補好，”暮光突然冒出一句，“高露潔，你可真是個天才！”

“過獎過獎，”高露潔自謙道，“沒點本事可當不了中心城精英的社交秘書……”

“我們根本就用不著變化咒！”暮光開始進入角色了，“也不需要讓晶體生長融化什麼的！我們從一開始就搞錯方向了！我們只不過是需要一個能修補破洞的咒語而已——能讓破洞消失就行！完事了！就這麼簡單！”

“消除破洞的咒語？”月舞停下來仔細想了想，“乳悅的驅鼠術怎樣？”

“或者松箱的清蠹靈呢？”檸心也在一旁提著建議。

“午夜幽藍的羞恥襪縫補法如何？”隙日補充道。

隨之而來的眾目睽睽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房間裡除斯派克之外的唯一一位雄性。“你，”天琴代表其餘各位提問道，“是從哪裡找到這種咒語的？”

“星光知不知道啊？”高露潔在一旁眉飛色舞暗示著什麼。

“不用，簡單多了！”暮光顯然對此沒有興趣，飛快施展法術把書本掃下桌面，在牆角整整齊齊堆成幾乎與天花板齊平的三列。旁若無馬的她繼續興奮地嚷嚷道，“只要用四葉賢者的即刻奠基術就夠了！以前建造中心城最早一批建築物的時候，四葉賢者僅用普通土壤作為地基，只是施法消除了土石之間的微小孔隙而已！可是土壤基礎最後卻達到了遠遠超出水泥的強度！這也是中心城歷經千年都能飛跨坎特山麓一側而矗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她抽出墨水瓶與羊皮紙，一支羽毛筆在紙面上飛速跳動起來，“而且我敢肯定星光已經知道這個咒語了！”

接著眾獨角獸只是在一旁靜靜圍觀著暮光下筆如飛，當場編織出一個全新的混合咒。斯派克過了一會冒出一句：“所以，你們那些書算是都用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