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短說,”安妮·蒙特羅斯嚷嚷著衝進了泰迪·桑德斯的辦公室,“我這有五個有線新聞網的媒體要求每小時釋出新訊息,更別提那些紙媒和網路渠道的了。如果你們當真眼瞎沒看見的話,我來告訴你們:我們由內而外的涼透了。”
泰迪扯著桌面上記事本的一角,試圖撫平一個小摺痕。“我們無能為力,”他說,“現在能做的只有妥協。”
文卡特·卡波爾博士正靠在房間一角的牆上。他根本沒去注意安妮對於工作過於繁忙的抱怨,而是在觀察坐在會客椅上試圖鑽進地縫裡消失的明迪·帕克。
明迪·帕克是衛星控制組裡第一個在Ares Ⅲ 任務終止過程中從數不勝數的衛星照片中找到不明飛行物的那個人。通常情況下需要幾天甚至幾周才能傳達這個訊息,所以她索性連跳六級管理層直接聯絡到了他,及時停止了Hermes的變軌。這也使得隨後更加震撼的影像出現……
文卡特博士認為,這種源自於青年工作者的主動精神值得獎勵。然而在政府部門裡,對於出色貢獻的獎勵往往是一個燙手山芋,你根本不想碰的那種。
帕克女士,歡迎加入大佬聯盟。接下來就看你表現如何了。
“公眾對於訊息的反應如何?”泰迪問安妮。
“你覺得情況能好到哪裡去?!”安妮一句把他懟了回去,“我們現在成了所有人的笑料了!即使是從懷俄明那種鬼地方來的腦子進屎的傢伙都知道俄羅斯或中國根本不可能在無人得知的狀態下把一艘飛船送到火星。現在我們是全世界唯一不承認那裡有外星人的人了!那群信陰謀論的崽種們更是宣稱外星人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們一直在隱瞞事實!”她煩躁地撓著頭,“天啦嚕,真想念以前那些一切都能用一句‘國家安全’的廢話搪塞過去的老日子。”
“就事論事,”泰迪回覆,“沃特尼怎麼樣了?我們還是無法確定他還活著。外星人可能使用了他的太空服作備份,而Hermes僅僅抓拍到一次他在艙外的活動,更不用說從衛星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個小點。”
“安妮,你不得不承認,”文卡特插了句話,“關於沃特尼的問題,回答‘等待後續進展’總是更穩妥一些。”
“廢話,”安妮不屑的回答道,“我當然可以這麼說,但是他們只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當我在放屁。知道為什麼嗎?文卡特,那些人只想聽到他們想要相信的答案。相比相信外星人存在,他們更願意相信沃特尼還活著!”
“行吧,”泰迪聳了聳肩,“這樣一來我們得另想辦法了。有關於新的對外回覆的建議麼?”
“幹我屁事,”安妮扔下一句話,“我的工作是當個能給廢話添油加醋,包裝起來送出去的花瓶,而你才是那個說廢話的人。”
“安妮,”文卡特問道,“你這樣子是怎麼當上公關處主任的?”
“很簡單,”安妮回覆道,“沒命地工作,把所有擋路的都幹翻。最終我發現沒人可幹了,就到了這個位置。”
“懂了,”文卡特說道,“那你為什麼要費那麼大功夫做這種工作呢?”
“鬼才知道。”
“回到正題,”泰迪對吐槽無動於衷,“我們假設沃特尼和未知數量的外星人被困在了火星上。我們能和他們通訊嗎?文卡特,你手下的人怎麼說的?”
“沒可能,”文卡特說道,“沒有通訊碟,從居住區根本沒法把訊號發到衛星上,更不用說地球了。而現在既沒有通訊碟,也沒有天線陣列,除非我們在他頭頂,否則我們發的訊息他一個都收不到。”
“沒有備份系統麼?”泰迪問道,“別告訴我這又是個像表面EVA航天服一樣不存在的東西。”
“並非如此,”文卡特搖頭說,“這也不是承包商的鍋。當時我們設計系統時有疏忽,把所有的備份系統都塞進了上升級載具裡,因為幾乎所有東西在任務終止或結束時都會被遺棄在火星表面。就像某個技術顧問所說的,根本沒人考慮過有人留在火星上而上升級載具不在的情況。”
“所以沒有別的辦法了?”泰迪問道。
“其實是有的,但是成功機率不大。”文卡特說道,“漫遊車的天線裝在加壓艙外,但是為了防沙石破壞做了防護。它們能從離居住區最遠40千米外的地方與居住區通訊……如果通訊陣列還完好的話。雖然強度還是不足以與地球或軌道衛星通訊,但是與Hermes進行簡短的交流也許能做到。”
“解釋一下,”泰迪說道。
“通常Hermes沒有足夠的訊號強度來和星球表面的漫遊車之類通訊,”文卡特說道,“但是現在Hermes仍然與上升級載具接駁,能夠將其作為通訊中轉。組員完全可以把這兩個通訊系統連線起來,將輸出強度與接收能力增倍。”
“聽起來沒毛病,”泰迪說,“但是你並沒有讓他們這麼做,我想是有原因的。”
文卡特點了點頭,“鑑於漫遊車的能力有限,Hermes必須保持在150千米內才能收到清晰的訊號。但這樣一來軌道就太低了,氣動阻力足以迫使Hermes持續啟動主引擎以止防軌道衰減。這同時也會破壞飛船的散熱器葉片,降低反應堆的安全最大輸出功率,會讓Hermes陷入惡性迴圈。”
“那如果真要這麼做,”泰迪問,“能堅持多久?”
“基於我們為軌道偏離情景下終止任務的模擬測試結果來看,”文卡特回答道,“大概最多能有三到四次的通訊機會,最好情況下每次能有三分鐘的通訊時長。在此之後,飛船的損毀情況就不在我們能承受的範圍內了,更不用說燃料的消耗。並且一切的前提是沃特尼在這三分鐘的時間內剛好呆在漫遊車裡,開著無線電,否則一切免談。”
“不值得冒這麼大的風險,”泰迪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們繼續想解決方案,我們在讓Hermes返回前還有幾天的時間,也許我們能想出什麼增強訊號的花招。”
“試試看罷,”文卡特回覆。
泰迪將注意力轉向明迪,“帕克女士,幸會幸會,”他說道,“卡波爾博士對你的主動性和觀察力評價很高。”
“先生,”明迪不好意思地輕聲說道。
“我們需要有效證據來證明位於Ares Ⅲ著陸點的未知生命體是馬克沃特尼與外星人,”泰迪說道,“我們起初對此毫不知情就已經顯得很蠢了,如果我們確定那是沃特尼與外星人而不是一些從地球來的瘋狂億萬富翁,那我們就會看起來更像個智障。”
“這是真話,”安妮嘟囔道。
“所以,”泰迪繼續說,“有什麼辦法能證明我們現在不是失了智?”
“呃,”明迪頓了頓,說道,“蓋瑟博士已經將重心放到了Ares Ⅲ與ε區了。我們正調整軌道以最大化衛星覆蓋能力。但是從鳥瞰視角觀察的確很難看清任何東西。甚至連Hermes的影像資料都是從頭頂正上方拍攝的,由於有較大的相對速度,成像質量不敢恭維。”
講著講著,明迪變得越發自信起來。文卡特對此很滿意。這些內容對他和泰迪來說大概都習以為常了,畢竟泰迪起初也是從基層管理崗位爬了兩級上來的。安妮則會選擇忽略所有細節,只關注第二天的新聞稿怎麼寫。但是他對於明迪這種能在面談過程中冷靜下來,在對話間隙擠出思考時間的能力很是讚許……畢竟她沒有完全卡殼。
“我們手頭的勘察衛星作軌道機動的推進容許度很小,”明迪還在繼續,“具體還要等我檢查完每顆衛星的狀態,但是我很確定不管哪顆衛星的軌道低到足以從非鳥瞰角度拍攝到外星人的身形都會完全廢掉。不會有足夠的推力讓它返回原位置,甚至由於氣動阻力,連維持較低的軌道也做不到。”
有那麼一瞬間明迪看上去像是說完了,但還沒等泰迪想要放她走,她又磕磕絆絆說了起來,“但是要證明那是沃特尼而不是穿著航天服的其他人就容易許多了。衛星圖的解析度勉強能看清沃特尼與外星人的頭盔外形的區別。昨天與前天他是唯一進行EVA的人。他獨自清理了太陽能電池板。當我們三天前第一次發現他時,他是最後一個出艙操作控制面板的人。他也是最後一個進、出第一個漫遊車的人,這意味著他是駕駛員。也許我們還有別的證據,但是目前掌握的細節證明他很可能是唯一一個熟悉我們裝置的人,所以幾乎就能確定那是沃特尼了。”
明迪解釋為何衛星無法清楚地觀察外星人時還很沮喪的泰迪在聽了她肯定沃特尼存活之後喜出望外。“真使人印象深刻,”明迪一說完他就湊了上去,“有理有據。”
“謝謝,先生。”明迪嘟囔道。
“安妮,釋出會上能這樣說嗎?”
“廢話。”總是在發怒的安妮看起來就像找到了大救星,儘管她壓根不關心那人是誰(並不是針對明迪:目前為止文卡特還沒有遇到過安妮真正喜歡的人類),“我確信每句話都能用。不過帕克女士,如果你能在結束後為我再講一遍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行啊。”
“文卡特,我決定將監視沃特尼與外星來客的任務交給帕克女士。”泰迪加了一句。
“成了。”文卡特回應。
“並且衛星覆蓋能力的短板要儘可能消除,”泰迪繼續說道,“帕克女士,這項任務由你全權負責,擁有全部所需許可權。Ares Ⅲ的上升級載具還有利用價值嗎?”
“沒有。”明迪回答道,“上升級載具唯一剩餘的外接相機就只有對接相機了,不能放大。所以這一大坨唯一的用途只能是當中繼衛星了。”
“明白,”泰迪說,“我認為按照目前的情況我們需要為沃特尼進行一次緊急補給任務。目前他的食物儲備無法撐到Ares Ⅳ到達,除非那些外星人有足夠的補給可以分享給他。”
“目前只能假設他們沒有,”文卡特說道,“我們與外星人的身體生化特性不相容的可能性極大。並且根據他們的飛船大小推測,他們不可能攜帶大量的食物。”
泰迪點頭同意,“並且假如他們能與我們聯絡或是由他們救援沃特尼的話,早就該動手了。”他搖了搖頭,又去揪桌上記事本的紙頁,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我本想將Ares Ⅲ 駐地的相關照片扣留一年的,以防媒體使用沃特尼屍體的照片大肆宣揚,那樣可能會毀了整個Ares專案。現在顯然他還活得好好的,事情也沒有像想象的那個方向發展,所以我們得著手設計一個補給飛行器,在下一個發射視窗前準備好發射。”
“為什麼不現在就發射呢?”安妮問道。
“首先,我們手頭根本沒有飛行器,”文卡特答道,“並且我們並沒有為超過一年後才到來的Ares Ⅳ補給任務準備任何東西。更重要的是目前火星與地球的位置非常尷尬,現在是從火星往地球發射火箭的最佳時間,這也意味著是從地球向火星發射的最糟時間。”
泰迪表示同意。“我已經跟噴氣推進實驗室的布魯斯吳聊過了。根據他的說法,目前我們手頭能用的最大運載火箭是為了鷹眼三號土星探測器保留的,原計劃在四個月內發射。如果現在就把它送去火星,大概只能帶去一顆葡萄柚。而且其他國家或者專案的推進器都差不多。”
“真TM的棒。”安妮說道,“行,那我在釋出會上就用目前的救援計劃把媒體搪塞過去。帕克講的關於沃特尼的那堆也能告訴他們。那外星人怎麼講?”
“就告訴他們,在拿到更多資料之前,外星人只是對在火星上與沃特尼一起的生命體的一種稱謂。”文卡特答道。
“不要確認那是外星人,”泰迪警告道,“只讓他們知道我們承認有這種可能性。”
“能想出這種點子,我可謝謝您全家。”安妮拿出筆記本,塗了些東西上去,“跟帕克女士聊完之後,大約一個小時內能出通稿。”
“可以。”泰迪站起身,“下一次會議要叫上布魯斯和米切。我們得做個補給計劃與救援計劃的方案出來。”
“為什麼不合併成一個計劃呢?”安妮問道。
“如果沃特尼實行定量供應的話,大概可以多撐四百天,”文卡特說道,“還是不夠長,但是也許他有辦法能撐更長時間。外星人的食物情況我們不知情,但是也許並不樂觀。這意味著補給任務所有的有效載重幾乎都得是食物,大量的食物,而要做到這點並不難。但是一艘能著陸,接走沃特尼並返回地球的飛行器實在太重——必須在霍曼變軌視窗內才有可行性。而下一個視窗是在二十一個月之後,並且我們知道沒有補給,沃特尼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我日,”安妮倒吸一口冷氣,“他運氣是得有多糟?”
“很糟糕,”文卡特承認,“但是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日誌 – 太陽日11
還記不記得我先前提到如果限制活動量到僅有必要的維生行為,我可以進一步縮減食物需求嗎?
沒錯,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我花了一整天把外星人飛船上的食物包搬上漫遊車(量是真的多——幾乎沒給我和那隻蜥蜴留下什麼空間),再帶回居住區。
聽起來很蠢——為什麼不讓小馬們做呢?畢竟這是她們的東西。
一切要從今天早上與小魔(她應該叫星光,不是“型廣”)的心靈感應對話開始:
星光:這次換種方法。你叫什麼名字?
沃特尼:馬克沃特尼。
星光:你的名字有意義麼?
沃特尼:(奮力剋制住自己講《星球大戰》梗的衝動)沒,沒什麼意思。
星光:我們的名字都有意義。我是星光熠熠,我們的指揮官叫櫻桃莓莓。他是火球,她是蜓蜓,這位是飛火。
沃特尼:哦……星光啥啥,櫻桃莓莓,火球,蜓蜓……還有飛火?
星光(又驚又喜):是的是的!就是這樣!好多了!
飛火:(咒語對她沒有影響。她正對星光說著什麼,聽起來像BBC主持人擤鼻子的聲音。)
星光:時間不多了。說正事。為什麼要‘屑’盒子?
(注:我很確定,他們應該早就想問:“你TM為什麼要讓我們拉在這個盒子裡!?”,不管有沒有語言障礙。)
沃特尼:堆肥。需要泥土。我是植物學家。我得種東西。你們有種子嗎?
星光:(戳了戳飛火)把你的早飯給他看看。
(燈光秀結束,星光喘著粗氣、渾身發抖,但是沒有暈倒;飛火拿來了一包麥片食物包,開啟給我看)
沃特尼:等會……這是苜蓿種?
(似乎沒馬聽懂,於是星光深吸一口氣,那團閃光的光暈又回來了)
沃特尼:(指向土培箱,再指向食物包)都是苜蓿?一樣的嗎?
星光:是的,一樣。
沃特尼:太棒了。把你們所有的新鮮種子找來,我要用。
(這時星光暈倒了,翻譯結束。這也許不是壞事,因為我很確定我不想聽懂飛火在把星光扛回床上時對我說了什麼)
事實是,飛火當早餐的麥片裡有大約三分之二以上的東西是苜蓿種。這並不令人吃驚——雖然苜蓿種對人類微毒,但是這玩意是一種主流的動物飼料補充物。其他小馬的零嘴裡面也有苜蓿成分。所以我們又去了一次他們的飛船,這次帶上了一個居住區的氧氣罐——雖然重的要命,但是隻用了一丁點就能充滿飛船的氣密部分。並且假如我真的需要更多氧氣的話,我還能用著陸級載具的燃料裝置裝幾瓶火星大氣,然後一點點釋放到居住艙裡,讓空氣調節器把剩下的活幹完。
我大概把飛船上所有的食物包都檢查完了,可是船艙裡仍然冷得像冰窖一樣——冷到沒法脫下航天服。既然所有食物都得弄到居住區,不如一次性都搬過去。搬著食物包來回透過氣閘花了點時間,也真夠累人的,不過至少不用再等那個手動泵把氣體回收到儲氣罐裡了(還只能回收一半)。
大約搬到半路的時候我想起了什麼東西:撿漏。
我是Ares Ⅲ的任務工程師。我知道任務中用到的所有裝置的原理,並且知道在想不起來的時候怎麼去查資料。我的工作是維修任何損壞的東西——一般得在NASA的監管之下,但是也得能應付像現在這樣通訊中斷的情況。在目前這種我隨時都有可能把命搭上(更不用說我的客人們了)的情況下,我將所有物品作為生存資源對待。
我不知道飛船系統如何,但是裡面總歸會有有用的東西。問題在於,無論來回都得花十千米。不方便,而且在漫遊車故障的時候也會有危險。對於外星人來說沒什麼問題——他們在火星地形上飛奔比我跳來跳去容易得多。對我來說,這種遠足(彈跳?)途中能出錯的東西實在太多。
對於漫遊車而言,雖然續航里程不長,但是能產生的扭矩很大,它們在設計時就考慮過拖拽的用途。
我只要想個辦法把這傢伙從沙子裡挖出來,裝上輪子。這得讓我好好想一想。
我並不是唯一一個想到要回收可用資源的人。火球從控制艙帶回了兩樣東西。一個看起來損壞很嚴重,另一個則幾乎是全新的。星光見到我們帶著這兩個東西回來時很激動,並且一直在對它們動手動腳,而我們則在分類幾百包食物。其實當我提到“我們”時,我指的實際上是“他們”,因為我讀不懂標籤。標籤文字看起來與羅馬字母很像,但是組合起來的內容完全沒有意義。所以我只能充分利用先天優勢——我有手指——並且將他們遞給我的食物包開啟。
好訊息:苜蓿種多的驚人。穩賺!
壞訊息:在清點完成後,他們的食物包總計損壞了大約50-60份,使得他們的食物儲備嚴重減少,而我並沒有補償的方法。
更壞的訊息:沙拉里別的東西都不能成活。田園沙拉里的西紅柿種與黃瓜種都沒成熟,並且也不是頭號“生存必需品”(滿足水與營養需求)。其他的材料則在諸如剝皮,切塊,切絲等加工過程中被毀壞了。
今晚我得對我的食物儲備中所有可種植的植物進行編錄。NASA送來做實驗用的草類與蕨類對於我與反芻動物來說都不可食用,所以那些並不作數。我的確有個作主糧的好選擇,但是手頭並不多,所以我打算再清點一下其他可能。
星光對於那些從飛船裡搬來的盒子形狀的東西真的興致很高。我試圖套點話出來,但是她搖了搖頭。我猜大概是要等到第二天早上的精神碰頭會吧。
今天沒按照配給安排,我吃了一整份食物包當晚餐。今天的活很多,並且還沒幹完。
說到配給的事,這讓我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二氧化碳濾芯。
居住艙內的氧氣合成機透過快速加熱與電解將二氧化碳分解成碳與氧氣。本來計劃中的太空服應當使用技術類似,但是體積更小的裝置,不過情況發生了變化,NASA簽下的第一個合同承包商連一件太空服都沒生產出來就破產了,更不用說Ares五個任務總計六十件太空服了。所以在發射前沒幾個月時,NASA急匆匆把這個鍋推給了建造火星漫遊車的那個公司。
既然漫遊車使用了一次性的二氧化碳過濾器(原因太傻,不解釋),他們決定也在太空服上使用過濾器設計,這樣一來過濾器的耗材就能通用了。
這種小問題NASA自然沒人考慮過。對於他們來說,太空服的幾個關鍵漏洞更要緊——那個用安全玻璃做的智障面罩。顯然製造商覺得安全玻璃比抗衝擊透明樹脂與防輻射塗層的組合便宜了許多,然而那是歷史上所有航天服採用的設計。不管怎樣,先是由於發射日期緊迫沒能趕在Ares Ⅰ之前完成替換,之後則是預算與政治原因影響了更換計劃。
與面罩問題相比,選擇二氧化碳過濾器而不是能自持的氧氣合成系統的想法NASA完全沒有考慮過,因為過濾器既小又輕便,一次攜帶量遠遠超過計劃的每人90小時的EVA(艙外活動)總時長。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手頭的不是能無限回收二氧化碳的漫遊車與太空服——這也不是什麼新鮮技術——而是隻有有限EVA時長的版本。
具體來說,就是在接下來的四年裡,只有大約1500小時的EVA。
別想了,NASA官方搞事,這次是你們的鍋。
外星人那邊又是怎麼解決的呢?我從沒見到他們給太空服充能過,他們在進行EVA時也沒有用過我的水儲備。
看來又是個心靈感應時間交流的好話題。此外還有“你們怎麼用蹄子擦屁股?”或者“你頭頂上頂著的是根醃黃瓜還是?”
是啊,即使對我這種低階趣味的人來說也聽起來不咋地。我還是回去幹活吧。
日誌 – 太陽日11 (2)
我找到了約翰森的媒體儲存盤。我們在發射時都允許帶一些存有旅途中消遣用的內容的東西。我把我的落在了Hermes上,因為愚蠢的我太興奮也太忙,以至於把這茬給忘了。我沒找到馬汀尼茲和貝克的,但是其餘三個人把他們的落下了。沃格爾的全是德語,所以對我沒什麼用。
看起來約翰森是個披頭士的忠粉——裡面有全套的披頭士音樂,顯然還有一些列儂和麥卡特尼的作品。還有一大堆文字格式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一些古舊的電腦遊戲。現在聽聽披頭士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只是想聽到除了外星語和居住艙儀器轟鳴外的第三種聲音。
我之所以要在日誌裡寫這麼多廢話是因為,他們居然跟著唱了起來。他們聽不懂歌詞,但是模仿得還真是像模像樣,而且他們居然都會唱歌。甚至那隻龍唱歌都比我好聽。
於是現在的情況就成了這樣:我一邊忙著食品編錄,一邊聽著他們With a Little Help From My Friends的合唱。
聽起來既優美又令人毛骨悚然,並且還莫名地引發了我的鄉愁。真是夠奇怪的,畢竟我小時候我的父母是“涅槃”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