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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夜深人靜,故地重遊

次日,鳳輿被找回修繕一番後,隊伍再次踏上了行程,這一路上歸於平靜也算相安無事。經此事後陳卓找了一個拙劣的藉口,說是要教常青騎射,天天混在鳳輿邊,尤氏的臉極為難看但礙於場面也只得忍耐下來。

不過幾日,便來到了巍山腳下的獵場,秋獵所用的營帳早已紮好,草場略微泛起枯黃之色也難掩一眾青年的歡愉。

就在鳳輿駛向離宮內時,慕雲初輕輕掀起簾子對著車旁駐留的陳卓嫣然一笑,陳卓見她面色紅潤也稍稍放下心來報以微笑。慕雲初一時玩性舉起麒麟的爪子對陳卓揮了揮手,陳卓眉眼間笑意漸深。

只在一瞬之間簾子便落了下來,秦吉費勁巴拉張望的臉寫滿了失望,自從自己的公子做了都尉也就順勢把他拉入了營中做了副官,今日原本打算瞧瞧將自家公子打得落花流水的公主長什麼樣,可除了刺眼的陽光外他也沒撈到半點好。見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秦桓一肘便拐了過去,可未料到秦吉腳下不穩一個踉蹌就栽倒在地上,引得一眾女眷掩唇輕笑,再多的混亂也沒讓鳳輿的簾子再次挑起,反倒讓帝王不悅起來,好在身後計程車兵穩住了身形才沒鬧出更大的笑話來。

丞相家的次女雖說也看到了一切,可她並未發笑反而盯了秦桓拉起秦吉的背影一眼。

鳳輿穿過臨巍殿一側來到寄瑤池邊的慈安殿前,慕雲初下車時她明顯猶豫了半晌,才將那微微顫抖地手遞給了飛鸞,看著熟悉的景物她微咬下唇,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前世之事再現。她穩穩接過皇祖母的手,緊緊的握在手中,倆人一同踏入了慈安殿內。

秋季白日如梭,未多時夜色已悄然爬上了天空,只留下星星點點與半遮面的月。

寄瑤池靜謐的湖面上泛起片片銀色粼光,可慕雲初卻無暇欣賞。她躡手躡腳地起身換了一身打扮,拿過白日就讓飛鸞備好的燈籠,她燃起燈芯,挑起微光扮作巡夜的宮女向禁地走去,麒麟在她身後小跑尾隨著。

她沿著那日所奔逃過的舊路,一直向上走去。燈光就在她踏上那年久失修的小道上時消失了。這不同尋常的景象卻偏偏吸引住了一個人的注意力,秦吉因為白日之事被罰夜巡,他正倚靠在城牆頭上呵欠連天,卻偏偏被不長眼計程車兵嚇了個激靈,那人瞠目結舌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只是一個勁地向秦吉身後的山頭指去。秦吉也回頭望去,恰見了那微光消失在華安殿後的禁地中。

“鬼火!那……那……那是……是鬼……呀!”士兵見狀這才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來。

“休要胡說!待我稟明都尉一番查探,你不得聲張,秋獵在即切莫擾亂人心。”秦吉慌忙捂住他驚呼的嘴,神情嚴肅地警告道。禁地有鬼是巍山離宮內諱莫如深之事,若一旦有人提及恐怕中傷的只是多嘴之人。

就在秦吉尋找秦都尉之際,慕雲初已經藉著微弱的月光穿過假山來到了麒麟閣前雜草叢生的石階上,她第一次仔細打量起這裡來雖遍地可見的雜草卻並無半點殘葉枯枝,像是有人時常清掃。

步入院中她抬頭仰望起閣樓來,希冀著看到那熟悉的黑影,可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殘破不堪的牌匾,牌匾之上“麒麟閣”三個大字早已凋敝殘缺,殘墨間勉強讓人辨出,周遭圍繞的像是白絹在歲月的侵蝕之下已泛黃陳舊。簷角並沒有黑貓的身影,她只得帶著麒麟推門踏入了屋內,高梁之上纏繞的白色宮絛頓時隨著秋風飛舞起來。就在此刻,一隻黃晴黑貓越過層層白絛撲向迎面而來的“入侵者”,慕雲初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那比起麒麟嬌小瘦弱的貓兒踩在腳下,麒麟不滿地發出低吼。

那貓兒看清了來者是是誰後,凜冽的氣質頓時消散轉而變為了一隻親暱可愛的小貓咪,舔著慕雲初的臉以示親密。麒麟更為這無恥的行徑感到憤怒,顯然它的低吼聲更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黑貓的熱情才慢慢減退冷靜下來,慕雲初才得以起身觀察著屋內的佈置,可除了那張顯眼的雕花大床外再無其他,她對此感到不解可眼下也沒有人能夠給她解釋。

她轉而走向屋後,“吱呀”一聲推開了後門,一如上次般那兩座墓碑就相互依偎著立在落霞亭邊凝望著皎皎月色。慕雲初緩緩穿過石橋跪坐在墓碑前,左邊碑上刻著“靖王慕黎之墓”,右邊卻僅僅只刻著五字“靖王妃之墓”再無其他,母親的名諱從未有人向她提過,即便是身為母親生前好友的義母左薇也不曾向自己吐露半分。

直到黑貓從屋內銜著紅睛虎形翡翠簪來到她跟前才打破了她的靜思,她接過那溫潤的簪子在手中仔細撫摸著,這難道是母親所留之物,它一直在等著自己的到來?難怪前世它會對自己糾纏不休,不知疲倦地在禁地與慈安殿間來回奔波,可怪自己愚鈍直到逼宮之時才誤打誤撞地闖入這裡才堪堪明白過來。於是,她像前世那樣將黑貓舉到胸前,“你就叫玄錦好了,也好給麒麟做個伴。”

麒麟聞言翻了個白眼,背地裡暗罵道:“誰要和這個翫忽職守的傢伙作伴,可惡!”

玄錦回首狠狠瞪了那隻肥貓一眼,若不是被慕雲初抱著,它指定要它好看。

四更的鐘聲敲響了,慕雲初只得輕嘆一聲行完叩拜之禮後,她駐足在那把帝王劍戈月前卻再無拿起的勇氣,那日拿起為求自保,可今日不同她尚未做好成為一個君主的準備。承其之重,自己尚未夠格。

話說,秦吉跑到秦桓的住處時卻不見其蹤影只得向他常去的地方轉了轉,這一趟下來費了多少功夫也未有找到,正當他放棄找尋鼓起勇氣去禁地一探時,幽暗的拐角處傳來了低語聲,聽上去是一男一女,可那男子的聲音似曾相識,等近了秦吉這才聽清那正是公子的聲音,他也不敢迎上去只得躲了起來。

“秦公子的苦心我自是知曉,若秦公子需要幫忙不妨與我直說,淑嬋自會相助。”

“多謝李小姐。”

兩人相互行禮後便分道而行,見那女子身影遠去,秦吉這才跳出來湊到自家公子身前,一臉壞笑道:“公子,我後五日就不用值夜了吧?要不然……我就……”

“你就怎麼,告發嗎?告發了也沒你好果子吃。”秦桓對於他的出現倒也沒有多訝異,反而配合他開起玩笑來。

“她是李相家的小姐,就是那日與公子你在首飾鋪子一同看上釵子的那位?”

秦桓點了點頭。

“那她深夜找公子是……”

“無非是怕秋獵刀劍無眼讓我護她一護。”

“這理由……未必也太牽強了吧。”

“她沒明說我隨意猜測而已。”秦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至於李淑嬋的來意他並不清楚,兩人因相讓釵子結識,雖交際不深可她有讓釵之恩,今夜相約他也不好拒絕。至於剛才所談卻只是為雁雙雪贖身一事,他正愁沒處說話便一股腦地向她吐露了心聲,誰知她雖滿面愁容竟絲毫沒有提及她所憂心之事反而為自己排憂解難,現在想來也有些許羞愧。

秦吉猛一拍腦袋,這才記起正事來,連忙向秦桓稟報了禁地燈火一事。兩人抬眼向後山望去,那燈又亮了起來,一明一暗地搖曳著。秦吉一錘腿就往那裡跑去,可月光下掠過的兩道人影卻引發了秦桓的警覺,他只得拋下秦吉向那兩人的方向追去。

秦吉跑到半路這才發覺只是自己一人,不禁就打起了退堂鼓可為了給那士兵立威也只得硬著頭皮向燈明處走去。

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麒麟和玄錦忙竄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見,而慕雲初也埋低了頭放慢腳上的步伐,手上的燈籠不知在什麼的作用之下暗了少許。

迎面而來的人影喝到:“站住!什麼人?敢擅自夜闖禁地!”

慕雲初躲在假山環抱的陰影下沒有出聲,生怕被人認出來,那人見沒有回應就上前走了兩步,月光恰巧照到了他的臉上,慕雲初這才得以看清來者是誰,見是秦吉她懸著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此時的他並不認得自己,可也不能讓他瞧清了自己,正當她愁著如何脫身時。

近處宛若嬰兒啼哭的貓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迴盪在寂靜的夜空裡,燈光熄滅了,那半截懸空在假山旁的燈籠也隨之消失,秦吉快步走上前去查探周圍是否有人,可沿路空蕩蕩的一切讓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雙眼。莫非這世上真的有鬼?在顫慄中他還是選擇了留下仔細搜查。

假山深處,長藤蔓延遮蓋將悉數孔洞埋在黑暗深處,狹窄的空間內慕雲初分明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抵在巖壁之上,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唇上,熟悉的龍涎香安撫了她驚惶的心緒。

為了在逼仄的空間穩住身形她不得不伸出右手扶在那人的胸膛上,狂亂的心跳聲隨著指尖的觸感傳達到慕雲初的神經,她仰起頭藉著透過藤曼透過孔洞滲出的點點微光打量起那張看似平靜的面孔。那人卻躲開了她的目光,向周圍漫無目的地張望著。

貓兒在石縫間打鬥著不知何時突然一起抱著滾到了秦吉面前頭頂的假山上,兩貓對峙轉而變為了一致對外,黑貓那在黑夜中分外明亮的黃睛死死盯著秦吉,白貓也不甘示弱地弓起身子渾身炸毛低聲嘶吼著。

秦吉被眼前的這一景象嚇得頭皮發麻,在風聲的鬼哭狼嚎中他逃也是的飛奔開了。

慕雲初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微微僵直的身子也鬆懈下來,可見眼前的人依舊沒有動靜她忍不住低聲喚道:“兄長?”

少女的芳唇在指尖一張一合,酥癢感流向心間處陳卓的臉不由地漲了個通紅,可在夜色的遮掩下他倒也沒有展現出多少慌亂,可那少女見他久久沒有動靜手不由自主地撫向了他的臉頰,“好燙!兄長你是不是受涼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陳卓輕輕“嗯”了一聲,多少沒有底氣,可少女管不了那麼多拉起他的手往山下走去。

待穿過高廊路過華安殿來到啟明殿一側時,遠處的轉角傳來人的談話聲,陳卓止住慕雲初的腳步示意她亮起燈,又對她低語了幾句,兩人這才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

秦吉在路上碰到了無功而返的秦桓,兩人爭論間只見一個宮女低眉順眼地挑著一盞孤燈替身側的人引著路正向他們走來。

“站住!什麼人?”主僕二人帶著怨氣異口同聲地問道,秦桓說完瞪了秦吉一眼。

“禮部尚書陳卓。”來人回答道。

秦吉正欲勾頭打量那宮女的面容,不想陳卓那高大的身影將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麼晚了陳大人為何回在此處?”

“明日北漠使者前來,太子找我商議禮程一事,商議妥當時天色晚已。”陳卓從容的回答。他正與太子商榷之時無意瞥見禁地燈火出於好奇便在結束談話後向後山走去,沒成想那做賊之人正是寧陽,也正巧替她解了圍。

“原來如此,四更已過確實不早了,陳大人這邊請。”

就在四人擦肩而過時,慕雲初微不可察地將頭埋得更低了。

燈光在走下長廊之時也消失了,兩人藉著月色向慈安宮走去,未料到一人正披衣站在殿門外,正殿上一個黑影劃過月空向遠處去。

當慕雲初挑燈外出時,正殿內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上鳶,這次又是怎麼回事?赤鳶的人都眼瞎耳聾了是吧?”

“這也……”第二個耳光襲來打斷了辯解的聲音。

“不要用這是對隱太子考驗的話再來搪塞哀家!他的考驗沒完沒了?你們也跟著胡鬧!全然不把哀家放在眼中。若再如此這般無所作為,哀家就要將寧陽送往南疆。”銀清歡威逼道。

可上鳶卻平靜地道:“或許正合主人之意。”

“好,好一個主人!他休想打南疆的主意,休想!”銀清歡歇斯底里地喊道。南疆於她而言正如底線,她遠嫁而來不為他求只為兩國修好,南疆百姓能夠免受戰亂安居樂業,可偏偏他總是不斷觸碰自己的底線並以此為樂。“倘如赤鳶並不想聽令於我,亦想重現十五年前的悲劇大可以放手不管。”

一節雙龍繞柱玉哨被扔在了上鳶身上。

上鳶見狀只感到一陣惶恐,“太后您接管赤鳶不久是為了……”

“住口!你心中另有主人,我一而再再而三給你機會,你一次次辜負於我,我又如何能將赤鳶交予她的手中?你退下吧。”

黑影凌空而去,玉哨靜靜地躺在原地。

銀清歡扶著殿門藉著秋風的涼意壓制心中的怒火,可當她看到慕雲初的那刻,連日來的擔心與驚懼讓她的怒意再次騰起,全然沒有了往日和藹可親的樣子。

“你現在好大的膽子!敢私下夜會男子,就不怕別人抓了把柄去。哀家在這裡為你擔驚受怕,你倒是好興致!”揚起的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因為她這下總算瞧清了慕雲初身後跟著的男子的臉。

兩人見狀都規規矩矩地跪在階下,也讓她的怒氣消散少許。

“說!你倆深更半夜不睡覺幹嘛去了?”

“是臣約公主一敘,明日之事有諸多……”

“住嘴!你當哀家是什麼人?你素來行事穩重事事為小初考慮,如此輕易被詬病的行徑絕不會是你所為。”銀清歡轉而緊盯嚮慕雲初。

慕雲初沉默良久,遲遲不肯開口,就當太后手再次揚起之時。

“我……我……我去了麒麟閣!”那回答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般,聲音雖輕卻理直氣壯。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兩隻貓也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

銀清歡一眼便明白於心,可心中的愧疚並未讓她能夠一吐為快。

“麒麟閣……是嗎?時間不早了,你倆快回去歇著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她軟下了聲色,欲將此事草草帶過,可她沒能面對慕雲初質疑的目光,拖著緩慢的步伐轉身向寢殿走去。

慕雲初不甘地看著皇祖母的背影,想衝上前去問個明白,可陳卓卻拽住了她的手,對上她那不解的目光,陳卓只是低聲安慰道:“太后會告訴你的……一定會……明天秋獵就要開場了……可不能……”

“嗯,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為什麼你們都在瞞著我……”前世的記憶衝擊著她的內心慕雲初的淚水隨著心緒牽動洶湧而出。

她雙手不自覺地環起陳卓的腰際,靠在他肩頭輕聲啜泣著。陳卓躊躇片刻也將她靜靜地圈在懷中。

烏雲被風輕推遠散,月光露出半遮的面容傾瀉在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