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哥，咱們現在停止收購，排隊的菸農咋辦，總不能睡在煙站院子裡吧。”李妍上前問道。
“他們就睡在煙包旁邊啊！這麼多人，煙站的那幾間臨時宿舍，也住不下啊！再說了，人一旦離開，位置就被佔了，明天還得重新排隊。”中年男子扔掉菸頭，踩滅，沒再搭理易評梅和李妍，轉身走進了倉庫。
易評梅四處看了一圈，菸農們果然就睡在煙站院子裡，有人帶著被褥，有人就蜷縮著身子睡在水泥地面上！
“亂彈琴！於謹和陳明信在幹什麼？他們心裡還有沒有老百姓，李妍，立即給於謹和陳明信打電話，我就在這裡等著他們！”易評梅徹底怒了，命令李妍給春臺鎮的一二把手打電話。
易評梅扭頭看見花壇旁邊有乾淨的地方，剛想過去坐一會兒，還沒有走到地方，一個菸農抱著孩子噓噓。
路過維持秩序的人，視而不見，或者說是見怪不怪，還與那個菸農站在那裡說說笑笑！
唉，坐都沒地方坐，尿騷和汗臭味飄滿了整個院子！堂堂國家正規菸葉收購單位，竟然比菜市場還亂！
陳明信的電話死活打不通，於謹正帶著幾個鎮領導在食堂二樓搓麻將，接到電話後，急忙趕到了煙站。
“易縣長您好，不知道您來。”
易評梅指著躺得橫七豎八的菸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春臺鎮就是這麼管理煙站的嗎？”
於謹心想，農民賣煙或者交公糧，打地鋪不是家常便飯嗎？散生產隊之後，歷來如此！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心裡這樣想，卻不能這麼回答。
“易縣長，每年菸葉收購旺季，全縣各鄉鎮都會出現類似的情況。菸農好不容易排了一天的隊，萬一沒有輪到自己，就會打地鋪，明天能早點賣掉回家。
為了應付這個情況，鎮裡調整了煙站工作人員的休息時間，早上六點開始收購，晚上九點結束，輪流吃飯，收購不停。”
“為什麼不增加收購點呢？沒有場地嗎！”易評梅接著問道。
“我和陳鎮長商量過，曾經打算將政府門前的空地改造成收購點，但是後來放棄了。說到底還是人手不足，現在已經動員了政府工作人員和村幹部輪流到煙站幫忙，再增加場地，根本就忙不過來。”
易評梅差點脫口而出，問於謹既然煙站這麼忙，為啥不分流到其他鄉鎮去，轉念一想，菸草稅高，分流菸葉等於分流稅收，於謹和春臺鎮的全體幹部都不會同意的。“現在是誰分管煙站？”
“鎮武裝部李明釗部長。那誰，去喊一下李部長。”
過了有兩三分鐘，一箇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過來，易評梅仔細一看，就是剛才差點吵起來的那個人。
這麼沒素質，竟然還是鎮武裝部長！
“於書記，您找我！”
“李部長，這位是易縣長，到我們春臺鎮煙站視察。”
“啊，您好，易縣長，歡迎您來檢查指導。”李明釗也認出來這兩個女的，就是剛才雞蛋裡挑骨頭的人。
“嗯！咱們走走看看吧。”
於謹和李明釗陪著易評梅轉了一圈，亂是真亂，但並沒有小偷小摸、打架鬥毆等現象，這說明，春臺鎮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重新來到大門口，本以為易評梅會離開，誰知道易評梅突然問道：“陳鎮長呢？不在春臺鎮嗎？”
菸葉收購旺季，他這個代鎮長不在鎮上，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於謹急忙回答道：“下鄉巡邏去了。”
“那為什麼不接電話呢？”
“這……”於謹頓時有點語塞。這時，李明釗說道：“易縣長，於書記，陳鎮長可能在鬼見愁。那一帶地勢複雜，手機訊號不好。”
“對對對，鬼見愁斷崖那邊手機訊號不好！”於謹也附和道。
這話如果是於謹先回答的，沒準易評梅就信了，李明釗給易評梅的印象太差，他的回答，易評梅壓根不願意相信。心想：
搞不好陳明信跑去縣委家屬院找蘇明霜約會了，什麼鬼見愁，什麼沒訊號，都是託詞和藉口！
“於書記，咱們下鄉走一圈吧，順道去鬼見愁斷崖看看。”易評梅執意要去，於謹自然不好再勸，越勸易評梅越懷疑陳明信是脫崗，讓司機開車過來，於謹陪著易評梅和李妍直奔鬼見愁。
距離斷崖還有一公里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響，眾人下車檢視，發現轎車滑進了旁邊的車轍裡。四個輪子有三個懸空，看來一時半會是出不來了。
於謹這時趁機勸道：“易縣長，春臺鎮的路不好，這一帶靠近鹿鳴湖，屬於洩洪區，簡直就沒有路，我打電話再調一輛車過來，咱們先回鎮政府吧。”
“不遠了是吧，咱們不行過去看看吧，司機同志留下，找工具把車弄出來，咱們繼續走吧，於書記。”
沒找到手電筒，三個人迎著朦朧的月色，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斷崖走去。
走了有大概半個小時，三個人在一處沙堆旁邊發現了陳明信的三輪車。可以確定，陳明信就在斷崖附近！
這時，遠處傳來了奇怪的鳥鳴。“嘰喳喳，咕咕咕！嘰喳喳，咕咕咕！”
前面聽著像是槐鳥，後面則像是布穀鳥。
於謹愣了一下，用手捏著嘴唇叫到：“嘰喳喳，咕咕咕！嘰喳喳，咕咕咕！”
這操作直接把易評梅和李妍看懵了，什麼情況啊，搞得跟地下黨接頭對暗號似的。
一道黑影從遠處竄了過來，很快就竄到了跟前：“誰呀！”
“我！”
“於書記，您咋來了，這裡地勢複雜，二十里鋪鄉的熊瞎子和裝孫子又在附近放了野狗，不安全啊！”來人正是陳明信，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端著金剛弩，光溜溜的脊樑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易評梅和李妍一下子看呆了！
易評梅剛來方山縣的時候，陳明信還是一科的科長，文質彬彬，一臉的書卷氣，如今怎麼搞得跟土匪似的？
“明信，易縣長下來是視察，不是，你外套呢？”
“啊，易縣長？易縣長您好，李秘書您好。”陳明信趕緊把金剛弩松弦，背在身上，快步走過來準備握手，手伸到一半，又尷尬地縮了回去。
這副尊容，確實有點不太雅觀。
易評梅好氣又好笑，冷聲道：“於書記，陳鎮長，我想請問，你們春臺鎮到底在幹嘛！半夜三更的，你一個鎮長跑到這裡幹什麼。”
陳明信看向於謹，於謹給了陳明信一個自己也沒有辦法的表情。
正在陳明信琢磨著該如何編造理由的時候，斷崖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犬吠，陳明信臉上出現驚慌之色：‘吾囸，熊瞎子和裝孫子派人追來了！’說完之後，扭頭跑向斷崖。
“明信，你小心著點！吾囸，這特麼也能叫路。”於謹帶著易評梅和李妍跟了上去。
斷崖之下的野狗數量在增多，崖上眾人顯得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