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思好像很忙的樣子,他每天都來去匆匆。今天就開始趕起了路。她被灌下了藥,但幸好還是能控制住身體的,只不過是渾身沒了力氣。
一輛馬車在茫茫黃沙中緩緩行駛,前後都有人護著。
顧宴思的馬車很低調,空間不是很寬敞。江愁眠就和顧宴思面對面的坐著。隨著大風吹起車簾,江愁眠的裙襬就和顧宴思的衣角交疊在一起,風止,衣服又分開了。
顧宴思這幾天也沒跟江愁眠生氣,只是很執著的每天都要去江愁眠的房間擁著她入睡,不論是多晚。然後第二天堅持和她吃了早點後才會出門。兩人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氣氛卻是格外的安靜,誰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此時的他倆也是一樣的。江愁眠沒了力氣阻止顧宴思,就不折騰了。顧宴思覺得現在兩個人的樣子,總比那之前爭吵得好。他好像回到了棲雲寺的時候,他每天都讓星帆送飯給她,偶爾會去看一看她。
江愁眠看見他來時,就會問他餓不餓,冷不冷,吃了沒?然後他不管吃沒吃飯,都會回答沒吃,然後理所當然的和江愁眠一起吃飯。那時候,他想著自己不是皇子該有多好,他可以和普通夫妻一樣和她相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以前的江愁眠為了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竟然主動和他親近然後兩人達成約定。那時候的他其實是騙她的,他不可能娶一個沒什麼助力的庶女當妻子。
不過是先哄一鬨她罷了,騙著她幫自己做事,把她訓練成一名在江府的棋子,能夠在關鍵時刻幫助他,甚至幫助他娶到江愁華。可是事情開始不對勁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和大哥五弟去江府把她拉進山洞裡的一吻,還是她看見自己時像是一隻討巧的貓一樣?還是她問他餓不餓,冷不冷的時候?還是那天和他一起爬棲雲寺的懸崖的時候……現在細想起來,竟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只是當自己穿著喜服拉著江愁華的手受萬臣朝拜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那天棲雲寺給江愁眠的承諾,他只覺得有些落寞罷了。可是他必須娶江愁華,他不允許自己的計劃出現一丁點的偏差。
江愁眠心裡此時心裡也是有些感慨,她來白沙城的時候,在路上被顛得天昏地暗。拴住手腳的鐵鏈跟著馬車在晃來晃去。手腕腳踝處被鐵鏈磨破了皮,傷口深可見骨,她在問著周圍的人她要去哪裡,可是沒人和她說話。有時候漫天的風沙吹進馬車,進了她乾澀的眼裡,磨得眼睛生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終點……那京城裡的一切好似一場夢。
現在和顧宴思在馬車裡,那白沙城好像又成了一場夢,那裡有活潑堅韌的小虎,有害羞靦腆的銘秋……在那裡,她過得苦,但是很簡單的生活,是每天只用愁著怎麼掙錢,怎麼滿足一日三餐。她不用每天擔驚受怕,每天殫精竭慮……
兩個在同一輛馬車裡,跟著馬車晃晃蕩蕩,好像那海上的小船,一個浪拍過來,就會散架一樣。
江愁眠這幾天晚上和顧宴思在一起,根本就不敢睡著,都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顧宴思走出房間去練拳。她才敢閉上眼睛休息一會。現在她晃著晃著,因為中了藥的緣故,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顧宴思看見後給外面的人打了停的手勢,馬車停了下來。顧宴思把搖搖欲墜的江愁眠給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後讓她枕著自己的胸口睡。看到江愁眠這樣都沒醒,他有些心疼。這是得多累才會這樣,以前的江愁眠,只要他一靠近床邊,她就醒了。
顧宴思讓馬車動了起來,他來的時候是騎馬趕來的,沒耗這麼長的時間。現在帶著她坐馬車趕路,才發現時間竟是過得這般漫長,好像一個遲暮的老人緩緩踱步。
江愁眠其實在顧宴思把她抱到身上的時候就醒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她知道自己喜歡顧宴思,自己被顧宴思的一舉一動牽引著情緒,可是她放不下那些過往就註定了她原諒不了顧宴思。
顧宴思和她唯一解釋的就只有她遇難的時候,可是他騙她的事,一句沒提。他瞞著她的閉口不談,哪怕她相信顧宴思那時候忙不過來,可是近一年的時間,他難道在一年裡,說一句接她回來的時間都沒有?哪怕顧宴思給她來了一封信,她也好在顧宴思向她解釋的時候騙一騙自己,告訴自己說:我於他其實還是挺重要的嘛。
顧宴思的下巴時不時擦過江愁眠的髮髻,他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烏黑柔順的頭髮,嗯,感覺不錯,江愁眠在他的懷裡逐漸發出了睡著了的呼吸聲,就像一隻打著打著盹的貓。
到了晚間,江愁眠醒了。顧宴思已經不在馬車裡了,她身上蓋著顧宴思的披風,上面還有淡淡的青草味。她以前聞到這味道,都覺得顧宴思像是喜羊羊,因為喜羊羊在她印象裡就是青草味的。
她把披風拿開,然後下了馬車。就看見顧宴思和侍衛還有幾個新疆面貌的人圍坐在篝火旁邊。所有人圍成了一個圈。
她沒有走近,只是站在馬車旁邊看著他們,顧宴思背對著她。馬兒在江愁眠身邊打了個噴嚏。現在的風不是很大,只是微冷。一吹過,她凍得打了一個哆嗦。看了眼在火堆旁跳舞的兩個異族小姑娘,就爬回了馬車。
她不知道,原來在茫茫沙漠裡,黑夜也可以燃起篝火,載歌載舞,喝酒吃肉……這般快活。可能是她來的方式不對,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坐回了馬車,開啟了視窗的簾子,看向那寂靜的星空,星星點點,像極了那天在棲雲寺看見的萬家燈火。可是,家的感覺是什麼,她不知道。在現代沒體驗過,在這裡,到了現在也不知道。至少不是江家那樣,應該是在白沙城的小院子裡。
車簾被掀開了,是顧宴思。他拿著一個手帕進來,裡面包著的是肉乾,還有一些果乾。“睡夠了嗎?”顧宴思小心的開啟了手帕,後遞到了江愁眠面前。
“吃一點吧,嚐嚐看,喜不喜歡?”顧宴思回憶著江愁眠讓他一起坐下吃飯時的樣子。江愁眠愣了一下,還是張開嘴銜下了顧宴思拿著的肉乾。
顧宴思心裡一喜,江愁眠這樣子是對他有所好轉了。他接著拿起食物就開始投餵。直到江愁眠說飽了,他才住手。他停了下來,摩挲著指尖……耳朵又不爭氣地微微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