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念著相識一場,又可憐我在魔界沒朋友。岸汀總差人給我送畫,畫裡的故事,正是覆神的所作所為。我把它們裝訂好,整理成了一本雜記,名曰《神界騙情錄》。
在原始和通天的幫助下,夢羅的魄已經收集得七七八八,剩餘一些,在水神冷凝雪養的那條冰虎鯨身體裡,多年來已被煉化吸收為一體。虎鯨是冷凝雪的坐騎,這稍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每日正午,陽氣最盛時,水神會入定養元,那虎鯨會在房外盤旋護衛。
夢網悄悄把虎鯨迷暈後,收入了吐納袋,又幻化了一隻頂替,約莫可以撐一個時辰。原始用法術護著手中的七心白蓮,裡面是夢羅的殘魄。通天開始抽離,那虎鯨在元丹的撕裂下,疼得驚醒,發狂反抗橫衝直撞。幸好他們早已布好結界,擾動傳不到外面的水裡,不然定會被冷凝雪感應到。
今日坐定,冷凝雪心裡意外的焦躁不安,喚了喚盤旋的虎鯨,不見應答。用窺鏡一看,居然是虛像,冰虎鯨還差兩年就可以化為人形,從來不曾私自遊走。這幾日海域總有絲絲異動,因不太明顯,也沒有追究。遂拿出水靈珠,仔細看了幾處,發現一處海域微波不起,魚蝦折回,料定是有人在此設界。
夢網在結界邊緣盯梢,看見一股水龍捲襲來,急忙施法阻擋。就差一點點,就大功告成,萬不可出什麼岔子。兩人交戰,瀛洲海域波浪滔天,冰針肆虐,夢羅不敵冷凝雪,原始天尊讓其小心護著蓮花,自己去迎戰,通天已經剝離成功,虎鯨雖遭了些罪,但性命無虞。
原始對上冷凝雪,戰鬥結局十分明顯,水神敗,天尊贏。瀛洲的護衛趕到,也被夢網和通天兩人全數打倒。
“二位尊者以強欺弱,傳出去不怕被神界恥笑嗎?而且你我無冤無仇,於我夫君外出女兒未歸時,重傷於我,擄我坐騎,虐我瀛洲百位仙官,何以至此!”
“冷凝雪,於天界奕帝二百四十一年接任神職,主管十面海域,萬條江河。上任後第五年,蓬萊仙島被淹,弱水覆蓋三日才散去,島上仙人十有九死,最後問責,蓬萊島主一族七十二口,以死謝罪。我且問你,銀河弱水為何決堤,火燒蓬萊為何不救?瀛洲為何成為五座神山之首,你當真不知緣由?”,通天還想繼續說下去,可原始有些不耐煩,他還要趕著回去給大徒弟重塑真身。
“女娃,我們只是想替蓬萊向你討一個公道。”
錯事哪怕只做了一件,終身都會不得安寧,是她沒有阻止悲劇。冷凝雪看著蓬萊島方向,想起了已故好友南冰霜。
她是水神之女,卻在蓬萊島長大。父神與母神四處逍遙,留她一人在岱嶼修煉。巧合下和南冰霜相識,就時常跑到蓬萊,後面索性搬來常住,神界都說,蓬萊島主南陽子有兩個女兒。後來昊奕賜婚她和風神之子,爹孃便把她接回岱嶼,不過二人還是時常用言訣閒談。
那年,她剛剛接任水神之職,需要處理的事很多,但總會去蓬萊坐坐,喝著一起釀的青梅酒,聽著南冰霜彈琴,所有的不快都可以疏解。眾多神界的青年才俊,踏破了蓬萊山門,卻沒有人可以被冰霜另眼相看,她也以為無人可以配得上她。直到冷凝雪一次回蓬萊時,看見南冰霜和一個凡人男子並肩撐傘,談笑間不時流露出愛慕和嬌羞。
“凝雪,雖是凡人,但他心底純良,博學多才,而且慧根獨具。只要有人指點一二,在短短几年的時間內定能飛昇,只要他成仙,我和他就可以在一起。”
“凡人再好,能給你什麼?他連穿過蓬萊禁制的能力都沒有,他如何護你安好;你又怎麼能保證他接近你,不是為了其他東西?冰霜,你可千萬不要犯傻。”
“凝雪,你最懂我,千百年來,我未曾對誰動過心,然而在蓬萊外的迷林遇見他時,我就再也放不下了。”
“凡人怎麼會闖入迷林,又恰好遇見你?實在是蹊蹺,南伯父會友歸來,我要向他稟告此事。”
“他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殺害,怎麼會別有居心。至於爹爹,我想要的,他不會阻攔。”
“你沒有離開過蓬萊半步,對人間瞭解太少,我是擔心你。”
“毋須多言,在他下次來時我要釀好一壺百花釀,就不陪你了。”
忠言逆耳,都知其義,難踐其行。冷凝雪成親的前年,那青年在南冰霜每月贈送的仙丹神草的滋補下,果然飛昇了。南陽子就這麼一個女兒,雖不滿,但還是同意了他們的親事。變故也從這裡開始,他們成親後的第三個月,南陽子中毒昏迷,蓬萊禁制被破。冷凝雪回蓬萊,冰針直衝南冰霜之夫齊一品而去,被南冰霜攔下。
“你可知我爹爹為何會中毒?”
“我剛剛趕回蓬萊,怎麼會知道?”
“毒是透過冰綴針直接打入筋骨的,冰綴針是你冷家獨創。”
“你懷疑我?我怎麼可能害人之後再自投羅網,而且還害的是南伯父。”
“事實如此,我又何必誣陷你。”
“所以,你信他,不信我?”
看南冰霜不語,冷凝雪再次把劍指向齊一品:“你到底是誰?利用冰霜想要做什麼?”
“一個靠著蓬萊島的神女得以飛昇,娶了神界第一妙人的凡人齊一品。想做的事,無非是與冰霜長長久久,恩愛兩不疑。”
“你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殺了你!”
“夠了,冷凝雪,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真相我自會查明。一品是我夫君,你若傷他,我便傷你。”南冰霜也拔出劍,指著冷凝雪。來自在趕到,看這情形,強硬的帶冷凝雪離開了蓬萊。
過了幾日,冷凝雪收到南冰霜的求救之音。去往蓬萊,發現仙閣四處起了藍陰火,火光中,南冰霜和南氏的其他人一邊用法術護著蓬萊島上的人,一邊施法引海域的水撲火,而齊一品不知所蹤。
不過水越澆,火越大,冷凝雪看到普通的水不能滅火;急忙利用通識向昊奕借銀河弱水,但昊奕閉關未出,一直沒有回應。她便動用水神之力,私放弱水,可弱水雖為水,卻不屬她操控,就這麼傾天而下覆蓋在了蓬萊島上。南冰霜和南氏族人體力不支,在弱水到時,未能把所有人轉移,整整三日。藍陰火滅了,卻幾乎淹死了蓬萊島上所有活物,也淹死了南冰霜的心。
昊奕出關,收了弱水。問責蓬萊島主一族,南陽子縱女引狼入室,禍及全島,蓬萊千金南冰霜識人不明,害人害己,還私放弱水,導致大難。罰南陽子一家,以魂魄慰藉死去的生靈;南氏其餘族人削去神籍,流放莽原。而冷凝雪作為水神,沒有及時救火,被罰了十萬功德,外加親手重建蓬萊島。南家殉天后,蓬萊島外的一葉扁舟上,兩位老者為其頌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梵文。而逃跑的齊一品也被昊奕尋到,釘死在誅仙台,死後屍骨丟入天坑,魂魄受靈蛇撕咬,永不得安寧。
沒有人知道,天殿上,南冰霜一人承擔所有過錯時。冷凝雪跪在昊奕面前,親口承認是她私放弱水,但操控不當,才導致蓬萊被淹。而南冰霜一直在竭力救人,至於蓬萊島主南陽子也是疼惜女兒,才允了婚事,他們都是受害者,真正的惡人是齊一品,這樣的懲罰不公。但昊奕卻如南冰霜的願判了。事後,來自在說:她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糾正錯誤,護你周全,你便遂了她的願吧。
更無人知道,南冰霜為何堅決赴死,只因看了看天君昊奕的臉龐,以及他左手的祥雲胎記,一切都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