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陽推開門,裡面已經齊人。
他默不作聲站到威爾森身後,今天他們包空一層,馬仔都在外面,整個大廳,只坐著兩方的話事人。
還有像裴陽這種馬仔頭頭。
寬闊的圓桌沒有坐滿,對面是東興最近推舉出來的新龍頭,不知前面談了什麼,臉上很不好看。
“我幾千萬的貨在你的場被警方撬走,這條數,現在怎麼算。”
“我的場夠被警方端了。”
江步不鹹不淡地吐出菸圈。
“怎麼,丟個場出來,你當扯平?”
斷了一截尾指的男人哼出聲氣音,他抓起把面前的花生,劈頭蓋臉地砸過威爾遜位置。
“是不是講笑了點。”
裴陽收回手,早在男人動作那秒,他眼疾手快用手背擋住了砸到威爾遜臉上的大部分花生。
赤裸裸的挑釁。
都被人搶貨搶到家門口了,就算泥人都有三分火,何況本就刀尖舔血的暴徒。
威爾遜沒有發作,因為江步還沒出聲。
眾人目光中,猩紅的火光被江步在瓷缸摁滅。
“我搶你的貨,不單止招搖過市,還擺自己上臺。”
“有什麼好處?”
“那就要問你了,搞這麼大場龍鳳,誰知道你想唱什麼戲。”
男人摩挲著斷指,並不相信江步的說辭。
東興和恆龍積怨已久,因為前龍頭的退位,在他們推新上任的內鬥期間搞點麻煩,是江步會做出的事。
江步輕輕笑了兩聲。
“K326(東興搞得新型DP),是不是吃懵你了。”
像朋友間閒談,他不見絲毫兇惡,只交疊雙腿,後仰靠在深紅色的椅背。
“你東興的人弄衰我幾個場,搞得我兩三個月都沒生意,這筆數,我還沒和你算。”
“現在你們自己看不住貨,想找我買單?”
“能力要是這麼差,就別碰這塊。”
“江步!”
男人砰地推桌站起,兩方槍口即刻指向對面。
江步這才掀起眼,朝桌面丟出一沓照片。
“醒醒吧,有人攪混潭水,我們打生打死,誰最得利。”
暖黃光下,一個人和反黑組警司的會面影像清晰可見。
“撲街,你出賣我?”
男人兜頭給了身後人一巴掌,那人瞬間藉此將男人箍在身前,即刻將冷硬的槍口抵到他太陽穴。
形勢眨眼就變。
感受到額頭上的威脅,男人暴怒“文樂,不要忘了,是誰把你從高利貸手上救下來的。”
“我知,是成哥你。”
鉗制著他的人像承受著極大痛苦,握槍的指都捏到發白。
他雙眼發紅地:“但是我的兒子,我兒子他真的很優秀的。”
“譚Sir答應我,只要我幫他,我的兒子就可以考公..”
“我的人生已經衰了,但他才二十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我不可以成為他的汙點。”
說到這,男人已經帶上哽咽。
“我只剩這個兒子,成哥,我、”
人的眼淚混著消音槍響,在男人眼前炸開血漿。
倒下時,對方還在睜著懇求的眼睛。
裴陽收回還在冒煙的槍口,趁他們注意力不在這邊,隱在身側打爆了那人的頭。
江步對此只是抬了抬眼,在東興的龍頭看過來時。
“不用客氣。”
姜任接過手下遞來的毛巾,擦乾淨了濺到臉上的血。
他沉默坐下,腦裡閃過和這個馬仔曾出生入死的瞬間,還有他提起自己兒子時自豪的神情,猛地反手,茶杯砸到那人屍體上四分五裂。
“拖下去,還有,刮他兒子出來,砍死餵狗。”
“是。”
“你的事搞定了,我和你之間的賬,是不是也該算了。”
江步對他一手促成的結果沒什麼興趣,馬嚴攤開賬目。
“前兩個月,你們東興的人一共砸了我五個場,到今時今日生意才勉強走正,損失差不多三百萬。”
“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五百萬,當抹平。”
聞言,姜任的臉色更難看了。
“誰說這件事完了,沒人幫手,那幫警察,要兜那麼大個圈撿我的貨?”
“這個圈,不是隻有我們兩家撈毒的。”
江步直接起身,臉上的厭煩十分直接。
“如果你是要將這單事安我頭上,我無所謂,不過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幫人做這隻出頭鳥。”
“五百萬,一個星期內我賬戶沒收到,我不介意將東興做過的事,一單一單還回去。”
三大社團早就穩定許久,每人都有固定範圍,原本大家勢力均衡,如果要打,必會傷筋動骨。
但東興經過前幾個月的內鬥,人心早就四分五裂,姜任剛上位,不會敢冒這個險。
更別說還有和聯在旁虎視眈眈。
黑社會的世界就是這樣,你一弱,誰都想來咬下一口。
但江步要的,是吞下所有。
上車前,江步停下來看向裴陽。
“為什麼要開槍。”
雖然結果是好的,但誰都知道,江步不喜歡擅自做決定的手下。
威爾遜目光停留過這,馬嚴則是幸災樂禍居多。
“我大膽猜測了您的心思,如果是我猜錯,對不起,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置。”
裴陽低著頭,神色稍顯侷促,將等待宣判的緊張表現得很好。
他雙手微握,雖然忐忑,壓低的眉眼卻像一隻委屈的大狗。
明明自作主張,還想要主人表揚。
裴陽能感受到江步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斯文儒雅,沉靜的氣勢卻令人膽顫。
江步沒殺過人,不是不敢,而是根本不需要他來動手。
那道目光裡,蘊藏著對低位的淡漠。
“我不喜歡不聽話的人,是因為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蠢人。”
“你這次做得好,如果你要繼續,最好保佑自己,可以一直正確下去。”
“知道,江生。”
裴陽仍低著頭,任江步與他錯肩。
-----
“程Sir,鑑定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
“同後臺DNA資料庫比對,確認了三個死者身份,另外五個透過CIB那邊亦查出是東興的人。”
“衝入賓館的車輛血跡呢。”
“DNA資料庫無收錄,和你拿回來的血樣也對不上,還在核實中。”
“知道了,謝謝。”
程衍生接過報告,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阿生。”
“劉Sir。”
“保安部那邊回報,沙坦瑞晚上約了人去金沙(江步社團旗下的酒吧),你找人跟一跟。”
“好,泰國那邊,聽說出了新的地頭蛇?”
“是啊,沙坦瑞跟他們已經發生了好幾次衝突,這次過來,很有可能是想換地發展,或者尋求外援。”
“你擺在恆龍的那根針,有沒有收到什麼風。”
程衍生搖頭,注意到劉德明眉間有疲態。
“這陣沒休息好?”
劉德明嘆口氣,好像想說什麼,還是罷休。
“沒什麼,其他案子上的事,沙坦瑞這邊辛苦你,有什麼情況,及時聯絡。”
“收到。”
夜晚降臨,程衍生的車跟在沙坦瑞身後,一同到達了金沙酒吧門口。
車剛停穩,裴陽就笑著敲響他的車窗。
“什麼事。”
“我有個訊息,程Sir或許有興趣知。”
“我沒興趣。”
今晚他的任務是盯著沙坦瑞,不想在其他地方浪費時間。
“這樣啊...”
裴陽可惜轉身。
“我還以為,你和劉Sir關係很好。”
“站住。”
程衍生拉開車門。
“去那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