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紅色警報響徹到處泛著金屬光澤的觀察室。
“博士，有意識資料脫離了控制！”
“馬上過去，叫上安保，快。”
一群穿著白大衣的人浩浩蕩蕩往觀察室趕去，這邊的裴陽睜開雙眼，入目就是猩紅的燈光閃爍。
尖銳的報警聲轟鳴，映襯的純白環境更為冰冷，裴陽低下頭，感受到自己這具身體從頭到腳都貼滿著密密麻麻的儀器。
他試圖抬手，可顫抖半晌，連一厘米都難以做到。
更遑論推開面前這具透明的氧倉大門。
裴陽挪動頸部，想要努力看清倉外景象，卻因太久沒用眼，整片世界都沉入一片昏白。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他聽到有道男聲在氧倉外響起，不難聽出人臉上是何等震驚的表情。
“竟然能靠自主意識逃脫儀器，快，把他給我抬出來！”
氧倉開啟後氣溫驟然回暖，緊接著是稱得上粗暴的轉移，裴陽被幾個人抬到一個輪椅上，椅輪靜謐而又快速滾動，這期間，裴陽總算逐漸恢復了一些視野。
兩側極速掠過一個又一個相同的純白氧倉，裡面其他人閉眼安靜沉睡著，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各色各樣的儀器。
監測心率，監測意識，輸送營養，觀察體徵，而那些人身上不約而同的是縫合完善的刀口。
裴陽垂眼，自己這具身體腰部兩側也有兩道對稱的縫線。
器官儲備...麼。
裴陽嘲諷笑笑，這具困在氧倉中十幾年的身體四肢早已萎縮，哪怕他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站起。
他像個破碎的玩偶，被放在輪椅上推進那潔白到刺眼的實驗室。
面前戴著銀邊眼鏡的男人神色癲狂，像看到什麼不出世的絕佳寶藏。
他用帶著白色手套的指尖輕柔撫上裴陽的臉，表情欣喜而痴迷。
“你是怎麼做到的，告訴我。”
能憑藉自己從他們完全掌控的虛擬世界裡逃脫，這簡直就和程式設計好的遊戲角色覺醒自我意識一樣，機率幾乎為零。
“我在..哪裡，你又是誰。”
裴陽的嗓乾澀到疼痛，他用恰到好處的迷茫視線望著對方。
“天哪，天哪，如果能破解你從虛擬世界逃出的秘密，或許我們就能從更多維度看待人類大腦的潛能，或許就能找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本質，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男人緊緊交握著雙手緊張地在裴陽面前踱步，他完全陷入了這個震驚的新發現中，裴陽冷下眼，這種一旦獲得新玩具就會發瘋的科學怪人口中可問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
好在很快有個正常人走了進來。
“你就是那個自己從氧倉裡醒來的人。”
新進的男人同樣一身白褂，看起來話語權比之前這個還要高些。
“告訴我你是怎麼脫離儀器控制的，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回答你。”
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什麼監控手段，但他顯然清楚他來之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我對你們沒什麼信任，尤其是醒來後還發現我的器官被你們摘除了的情況下。”
裴陽僵硬的牽了牽唇角，他還不是很好能調動這具身體的面部肌肉。
“反正我這副模樣也無法逃脫，你先告訴我真相又有什麼關係。”
“況且。”
“如果我想繼續活下去，想必還要靠你們吧，我猜。”
男人的目光由始至終都放在裴陽身上，他氣場很強，如果裴陽這時能控制自己，他一定會表現出剛好能讓對方察覺的僵硬，可惜他現在基本只剩一張嘴和眼珠子能動。
就連坐在輪椅上這個姿勢，都是靠著身體那幾根綁帶。
於是他只好眨了眨眼珠子，隨後移開視線，這在身體語言中，是逃避和退縮的訊號。
有助於展示自己被對方震懾的意味，也是一種示弱的姿態。
但他很快重新直視對方，連貫的像之前只是錯覺。
對於上位者，你一昧的躲避只會讓對方以為是個陷阱，但故作平靜的表現，就會像雄獅面對強敵時後滾袒露的那一瞬肚皮後俯趴對峙。
他們反倒會認為你在強撐。
“我可以先告訴你。”
然後就會喪失戒備。
“但你之後最好跟我們合作，否則，我也不知道你會承受怎樣的痛苦。”
裴陽眼神動了動，他緊緊盯著對方，就連胸膛的起伏都微微加快。
“都博士，這人我先帶走了，晚點送回給你。”
對方根本沒有在聽，男人低聲和進來的大約是下屬交代幾句後，推著裴陽來到一處全景落地窗前。
這一路上到處都是金屬建築，坐在窗前裴陽才看到，外面的世界一片昏黃，彷彿風沙漫天，又像沙塵暴雪。
“你沒看過這個真實的世界吧。”
男人實驗鏡片下望向裴陽的目光很是憐憫。
“你們在十二歲前都生長在溫室中，十二歲那年就會被抹去記憶投放到VR世界，而這，才是我們真實所處的世界。”
男人的手放到玻璃上，“別看這個玻璃好像很薄，實則他不僅材質特殊，厚度更是達到了八米。”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外面什麼都看不到？”
裴陽望著他，有些乖巧的點了點頭。
男人笑著望向窗外，卻在接觸到外面的視野時笑容消失。
在他嘴裡，裴陽得知了這個世界的故事。
一百年前，這個世界還是藍天白雲，各個國家和平穩定，大多數人們生活幸福。
可就在某天，其中一個國家開始往星球最大的資源，水資源中排流成分極度危險的汙水。
星球資源日復一日地遭受不可逆轉的破壞，危機從一個種族手中誕生，報應就會在那個種族身上顯現。
先是生態，再是人類，最後輪到動植物的滅絕。
這個千瘡百孔的星球對其餘無辜的人類並不仁慈，無數基因類疾病和不同程度的變異找上了他們。
人類的大腦有多強，身體就有多脆弱，他們再怎麼苟延殘喘，數量卻仍是大片大片地消亡。
你以為是全人類的末世嗎。
不，只要有人類存在一天，這世界就永遠不缺掌權的那一小部分金字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