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接二連三的暴雨,沒有給炎夏帶來半分涼爽,溼熱沉悶的空氣,惹人心煩。
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樣子,田地的莊稼沖走了,就連房屋,也被連日的暴雨沖走了,洪澇毀了百姓的家園,沖垮了堤壩,危及百姓的生命。
一批批災民湧入京城,尋求庇護與救濟。宋昀成難得上了一回心,放下了修行,投入抗洪事宜中。
朝中能用之人不多,皆是些老人,宋昀成驚覺,這些日子他所提拔的皆是些外強中乾之人,毫無用處。
“老五,你怎麼看啊?”
這是考驗,更是機會,只是五皇子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並沒有接下這件差事。
場面瞬間冷了下來,氣氛凝固。
崔明恪主動站出來,即便年過半百,身姿挺拔,“皇上,微臣願意去淮南治理水災,幫助百姓重建家園。”
鏗鏘有力的話語,振奮了宋昀成的心。
有人帶頭,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
“微臣願意協助崔大人修建堤壩!”工部的衛大人站了出來,聲音洪亮。”
宋昀成讚許點了點頭,“大善!兩位愛卿深得朕心!”
淮南的水災可怕,京城中不斷湧入的災民也不能掉以輕心。人多又雜,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禍。
只是安置災民,是件苦差事,稍有差池,就會落下個不好的名聲,所以願意接手的人不多。
岑丞相攬下了這份差事,“皇上,災民四處流散,恐會釀出禍端。不如修建臨時庇護所,安置災民。只是如今國庫空虛,一時能撥出來的銀兩有限。修建堤壩需要銀兩,災民每日吃食用藥,又是一筆大開銷。微臣願意盡一分綿薄之力,捐獻一千兩,安置災民。”
“好,朕也會從私庫中,撥出三千兩。”
皇上與丞相做出表率,其他大臣只能紛紛效仿,慷慨解囊。
崔迎汐一家依依不捨目送父親前去淮南,崔明恪囑咐好沈靜竹與崔允廷,十分不捨與大著肚子的女兒告別。
“孩子快要臨盆了,最近外邊亂,安心在家中待著。父親會盡快趕回來的。”
崔迎汐淚眼汪汪,“父親要早些平安歸來。”
崔明恪點了點頭,踏上了去淮南的路。
前途艱難,若是能為家人換來一片坦途,倒也值得。
事情進行得有條不紊,將軍府捐獻了一千五百兩。崔迎汐作為玲瓏閣的老闆,自然也捐獻了一千五百兩,另外還為庇護所送去了許多米麵糧油。
陸九淵與崔允廷帶著士兵日夜巡查,避免別有用心之人利用災民鬧事,煽動人心。果不其然,抓住了好幾波鬧事的人,才保得皇城穩定。
除此之外,不少災民因為喝了井水湖水或者吃了被雨水浸泡的食物而患病的,大夫遠遠不夠,只能從源頭解決問題。
大夫日日囑咐災民,要喝燒開的水,不能吃被雨水浸泡過的食物。可是總有些災民,嫌麻煩,不願意等水燒開,不捨得扔掉壞了的糧食。
“咱們祖祖輩輩都這麼活下來的,哪有那麼矯情。”
“這餅子不過被雨水泡了一下,怎麼能扔?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糧食,糟蹋糧食可是會遭天譴的。”
這樣的災民不止一個,卻透露出濃濃的無奈。
糧食珍貴,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浪費可恥。他們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每年的莊稼根本不夠一家人的嚼用,只要能吃,就不敢浪費一點。
所以生病的災民越來越多,傳染得也快,陸九淵見此情景,又是生氣,又是心酸。
他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他經歷過,所以他懂。可是現在特殊時期,他不得不使用強硬手段。凡是不聽勸導再犯者,大夫不會再診治,而且會將病人送出皇城。
有了這番威懾,生病的人頓時少了許多,頑固者只有死路一條。有人對陸九淵心生不滿,反抗不成,惡意散播謠言,敗壞他的名聲。
宋昀成知曉這件事,笑了笑,“淵兒做事,殺伐果斷,不錯。”
王喜心中一震,將頭低得更下了。
洪水漸漸消退,崔迎汐在一個小雨的夜晚發動了,陸九淵還在外面奔波,陸三娘與沈靜竹在府中照料著。大夫忙著救治災民,只能去宮中請太醫,幸虧有宮中的接生嬤嬤幫忙,幾人才不至於這麼慌亂。
一陣陣規律的疼痛傳來,崔迎汐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一綹綹髮絲粘在臉上,表情猙獰。
“快去尋二皇子回來!”陸三娘大聲命令小廝,一邊安撫崔迎汐,“別怕,淵兒馬上就回來了。”
崔迎汐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拉住陸三孃的手道:“別去……”
沈靜竹明白女兒的意思,心疼垂淚。
這幾日有人引導災民鬧事,說陸九淵剋扣捐款,每日讓災民喝稀粥,還不讓大夫救治生病的災民。
涉及自身利益時,人就會格外上心。被煽動的災民,堵著陸九淵要一個說法。岑丞相見災民愚鈍,氣得公佈了所有明細。
結果發現,捐款早就用完了,現在的稀粥饅頭都是將軍府、崔家與岑家額外出的銀兩。
大部分災民看見明細,都羞愧低下頭,只有少數人依舊質疑明細的真假,陸九淵忍無可忍,將那些人拎出來一個個細細盤問,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
“啊,好疼……”慘叫聲一聲一聲從裡面傳出來,崔迎汐臉色蒼白如紙,在痛苦中掙扎,小腹上傳來明顯的下墜感。
陸三娘沒有聽崔迎汐的,還是派了小廝前去尋。
接生嬤嬤欣喜道:“二皇子妃,看見孩子的頭了,用力啊!”
陸九淵果真審問出來了背後之人,沒想到竟然是九皇子,人證物證俱在,他抵賴不了了,明日早朝,便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
小廝匆匆趕來,氣喘吁吁道:“二皇子,二皇子妃她要生了!”
“什麼?!”陸九淵驚慌失措,騎上快馬時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踏入府門時,差點絆了一跤。
“啊!”
待他衝進院子時,只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傳來,刺穿了他的心臟。
“哇!”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嘹亮的啼哭。
雨停了,日出了,天空泛起柔和的金光,如同無盡的希望,逐漸將世界染上溫暖的顏色。
崔迎汐看了一眼平安出生的孩子,脫力昏迷過去了。
接生嬤嬤抱著健康的小世子,向兩位夫人道喜。
陸九淵闖進來時,略過幾人,直奔床頭。濃重的血腥氣揮之不去,陸九淵眼眶通紅,“汐兒,對不起,我來遲了……”
崔迎汐陷入昏迷中,聽不到聲音,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手上,一顆淚水從她的臉頰滑過。
嬤嬤將人趕了出去,為崔迎汐換上乾淨的衣衫被褥。幾人出來,這才有空抱起孩子看。
沈靜竹抱著孩子,走向陸九淵,“九淵,你的兒子,抱一抱吧。”
陸九淵平常舞刀弄劍的,身手矯健的很,此刻面對一個小小的嬰兒,不知所措。
嬰兒皺皺巴巴的,臉上還掛著淚珠,費力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陸九淵輕輕接過,軟軟的,像一團棉花,卻熱熱的。
小孩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了父親,許是感受到了親近,嬰兒衝他一笑,融化了他的心。
這就是他與汐兒的孩子,他的兒子,心臟滿滿的,他的小家,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