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小院位於江州城西南方坊市邊上的老槐巷中,楚辭一手拎著食盒一手牽著楚香菱的小手,不停地跟鄰居們打著招呼。
“辭哥兒今天休沐呀!”
“是呢,柳大嫂好,我嬸嬸剛剛還在唸叨您呢!”
一位身材瘦削、高顎粗眉的婦人看到兄妹二人立刻眉開眼笑地招呼著。
“是嘛,我正想著去和你嬸嬸聊會子天呢!”
“那您快去吧,我帶墜兒去給叔叔送飯了!”
“喲,今個兒小墜兒好漂亮呀!”
“胡爺爺好!張爺爺好!”
“嗯,你好你好,小墜兒真乖!”
“黎叔,您今天沒上工啊。”
“哎,有徒弟們在呢,用不著我老頭子了,呵呵!”
剛剛吃過午飯的鄰居們,紛紛圍著巷口那一人懷抱的老槐樹下,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好不自在!
兄妹倆走出巷口,轉過街角,市井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街道兩旁羅列著各式各樣的商鋪,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街邊的小吃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引得人們駐足品味。
孩子們在街頭巷尾嬉戲打鬧,笑聲迴盪間還夾雜著大人的呼喝聲。
屠夫熟練地剁著肉,賣菜的老農與顧客們熱情地交談著。
磨刀匠的吆喝聲響徹街頭,雜耍藝人的表演吸引了眾多觀眾。
再次穿過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惟善德馨”四個大字。
出現在眼前的一條寬闊的青石道路 ,道路非常的寬敞,楚辭目測得有個十幾二十米寬了。
這是江州城的主幹道,也是最繁華的街道——姑蘇街!
茶樓裡,人們品著香茗,聽著評書,談論著家長裡短。
酒館中,客人們高談闊論,舉杯暢飲。
而牌坊旁邊這家名叫“百草堂”藥鋪,正是楚家的基業。
跨過門檻,楚辭就看到自家二叔正站在櫃檯後面,一邊指揮著夥計爬高下低不停地找藥材,一邊又大聲招呼給病人傷者挪地方。
楚辭剛想打招呼,小墜兒已經高喊著“爹爹,我給你送飯來了!”衝了進去。
二叔楚淳連忙放下手中毛筆,一把抱起楚香菱小小的身子。
“哎呀!我家墜兒真乖,還知道給爹爹送飯,不錯不錯。”
看著坐堂張大夫小桌前排隊的眾人,一個個全都煙熏火燎的,最嚴重的還躺在門板製成的簡易擔架上。
楚辭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
走到櫃檯前,把手中的食盒遞過去並問到:“叔叔,哪裡走水了嗎?火情怎樣?牽連幾何?”
要知道,古代房屋幾乎都是木質結構,再加上沒有專業的消防隊,一旦失火後果往往都是災難性的。
看著侄子臉上的擔憂之色,楚淳解釋道:“走水的地方是城南馬棚區,所幸那裡離武丁河不遠,再加上不是夜裡發現的及時,街坊們合力把火給救了,總算沒有蔓延開來!”
聽到火災被控制住了,楚辭放心不少。
“叔叔,您快去後面吃飯吧,這裡我盯著就行了。”
二叔楚淳也不矯情,楚辭很早以前就可以幫忙看店了。
跟楚辭簡單交代了一下賬目後,楚淳提起食盒拉著女兒就到後堂吃飯去了。
楚辭不懂醫術,不過也不需要他懂,他只要按照坐堂的張大夫開的方子記賬,然後吩咐夥計抓藥、稱藥就可以了。
記賬也簡單,記憶中楚辭前身就經常幫店裡記賬,所以楚辭上手很快。一邊記賬一邊跟傷者病人聊天。
不一會兒楚辭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躺在門板上的那位就是這次火災的事主,男人名叫廖鋒,家中行五,所以人們一般都喊他廖五。
廖鋒本是南城有名的潑皮破落戶,雖然平日裡遊手好閒也沒個正經營生,但是此人卻為人至孝,對家中老母卻是恭敬有加。
平日裡靠著在賭坊放些利錢,倒也能勉強度日,隔三差五的還能與家中老母些許葷腥打牙祭。
今天這事也是趕巧了,廖鋒在賭坊混玩了一夜,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往家走,剛到巷口就看到自家火起,等他趕到時房子早已火焰熊熊。
廖鋒也是剛強,立刻就衝進火場要救老孃,可惜事與願違,最終還是沒能把瞎了雙目的老太太救出來,自已還被燒了個狼狽。
要不是街坊鄰居見機的快,這廖五怕也是得死在大火中,大家紛紛議論一個瞎眼的老太太連燈都不需要點,怎麼就把房子給點著了呢!
眾人議論紛紛間,張大夫已經用藥草紗布把渾身焦黑的廖鋒包紮成了個粽子。
此時整個藥館大堂內人滿為患,後面還有很多傷員等著張大夫包紮,楚辭就招呼一名夥計一起幫忙把包紮好的廖鋒抬到後院廊下。
楚辭揮手讓夥計自去大堂忙碌,自已留下來照看著這位受傷最重的病人。
躺在門板上的廖鋒左邊半個身子燒傷嚴重,右邊半個身體卻沒有受傷,就連臉龐也是如此。好在左邊的臉龐燒傷卻還萬幸沒有傷到眼球。
只是此時的廖鋒卻呆呆地躺在門板上,面無表情,只是雙眼無神地直視上方屋頂。
緊握住的雙手青筋暴起,紗布上再次滲透出殷紅。
楚辭嘆了一口氣,果真是水火無情啊!
只是還沒等到楚辭開口安慰,門板上原本一動不動的廖鋒開口了。
“公子莫要嘆氣,某家雖遭了祝融之災,便是去河堤上做苦工,診金卻不會少你一文。”
楚辭差點被這傢伙氣笑了,自已嘆氣是因為害怕收不到診金嗎?
“那你可要注意養好身子,我可就等著你做苦工賺錢付診金了。”
“哼,我自然會好好養傷!這滅門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會親自手刃那放火的惡賊!”
楚辭詫異地看著雙眼赤紅的廖鋒。
“你確定是有人故意放火的?你看清那人的相貌了嗎?可曾報官?”
“報官?我恨不能把他碎屍萬段,怎麼可能報官。我一定要親手為我老孃報仇!”
廖鋒雙手狠狠砸在身下的門板上,受傷的左手上的紗布瞬間又紅了一片,自已也是疼的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