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亂動,”洪劍感覺身後的聲音從正後方繞到了側面,脖頸上的寒意也順著他豎立的汗毛移動到右下頜,接著停在了他凸起的喉結處。聲音的主人也站在了洪劍面前。
洪劍口水都不敢吞,微微向後抽了抽脖子的肌肉,眼球順著筆尖看過去,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少年穿著青灰色的斗篷,遮住頭髮和大半張臉。青年手上握著一柄寒芒四射的匕首,匕首鋒利的尖端正對著洪劍的脖子。
“我,我不是壞人。”從來沒經歷過這種情景的洪劍,脖子上又被那把兇惡的銳物架住,說話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飛空盒墜落之地居然有活人,”少年說出了洪劍沒聽明白的詞語。“不過,算了,看你抖成這個樣子,肯定也不是有膽量造成這種事故的人。”
少年把手腕一翻,匕首像變魔術一樣消失不見。洪劍慌不迭地退後了五六步,背後貼上一棵樹皮粗糙的參天巨樹才站穩。少年看洪劍慌成這樣,反倒噗呲一聲樂了出來。
“喂,我說大叔你也不用這麼慌吧。”少年語氣間抹去了不少殺氣,不過在洪劍聽來,似乎又帶了幾分鄙夷。
“哦,嗯,我,我有點混亂,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啊?”洪劍努力組織語言,想要搞清狀況。
“你不是自己從那個飛空盒裡爬出來的麼。”少年指了指剛才洪劍爬出來的地方。“幾天前發生了飛空盒墜落事故,這裡一地都是盒子,不過好像就只有你一個人活著呢。”
“飛空盒?”
“喂,大叔你是不是掉下來的時候摔成弱智了,別總擺出一張震驚的表情好不好,看的我都替你的面部肌肉感到僵硬了。”少年一面嘲笑洪劍,一面摘下了斗篷的罩帽。
洪劍看少年的面容再次吃了一驚。眼前的人比洪劍矮了半頭,身材比例卻很是修長,面板雪白,五官秀美,一頭金色秀髮隨意的披散,長度齊耳,看年紀也就十五六歲。但最讓洪劍吃驚的是,這位少年的耳朵格外修長,彷彿他曾經玩過的一款網路遊戲裡的人物。
怪異的環境,加上突如其來出現的絕非普通人類的少年,讓洪劍意識到:“我恐怕不是在王有德開飯店的那個地方,甚至可能不在那個世界了。”
“哎呀,對不起啦,我叫露珠,剛才是不是把你嚇的太過了?”金髮少年看洪劍還在呆呆發愣,開始了自我反省。“我就只是拿那個小刀比劃一下,大叔你也不要嚇成這個樣子,搞得人家好有罪惡感啊。”
“哦,我可能有點懵,我叫洪劍,是個廚師…”
“chu shi?那是什麼東西?”洪劍的自我介紹還沒展開就被名叫露珠的少年打斷了。
洪劍一下被少年的問題給問住了:“咦?廚師是什麼,廚師就是…廚子…就是…做飯,製作食物的人啊。”
露珠皺起眉頭:“咦,那麼說,大叔你是教團的人咯?哎喲,我可是最不喜歡和教團的人打交道,一個個古板的要命…”
“教團?那又是什麼…?”洪劍陷入了被未知詞彙不停重新整理大腦導致記憶體溢位的狀態。
在被金髮少年露珠各種諷刺嘲弄了十幾分鍾後,洪劍用“受到衝擊腦子混亂”為理由,拜託露珠說明現狀,大體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怎麼回事。
首先,這個世界很顯然不是洪劍熟知的那個世界,這裡既發展了某種程度的科技,又保持著冷兵器時代的狀態。其次,洪劍是從墜落的“飛空盒”裡出來的,飛空盒似乎是這個世界最常見的公共交通工具,類似飛在天上的大巴。最後,這個世界沒有“廚師”。所有食物都是由一個名為“教團”的組織批次生產並分配的。
“我大體搞清楚了,”洪劍完全冷靜下來,並且接受現狀後,大腦又開始正常的運轉了。“所以我是遭遇了飛空盒事故,露珠先生您是搜救隊嗎?”
“嗚哇,你還說你不是教團的,什麼露珠先生,這種文縐縐的詞兒我聽了都要起疹子啦。”金髮少年搖晃著腦袋,柔軟的長耳輕輕的隨慣性擺動,“我可不是什麼搜救人員,再說這塊兒地方就算發生了飛空盒事故,也不會有人來救援。”
露珠大搖大擺的走到另外一個飛空盒邊,用腳踢了踢木板,接著揮手讓洪劍看過來。“喂,阿劍,你過來看一眼唄,看了就明白為什麼不會有人救援失事的飛空盒了。”
“…阿劍可還行。”洪劍在童年結束後,似乎再也沒有被如此稱呼過。如今三十多歲了,又被這麼一喊,渾身都不自在。洪劍一面應聲,一面走到露珠身旁,向已經被開啟一條口子的飛空盒裡看去。
血腥味。還有肉腐爛的氣味。不算寬的口子,可以看到木板側壁上暗紅泛黑的血肉、臟器。裡面的不管是不是人類,可以確定,絕對已經死的七零八碎了。
“在飛空盒運轉的高度掉下來,都是這副模樣,所以沒人會浪費精力去救援。”露珠聳聳肩。“我是受僱傭來探查墜落點有沒有異常,是否是人為導致飛空盒墜落。不過看起來只是單純的事故,這周圍的盒子並沒有什麼被人動手腳的痕跡,倒是發現了你這個奇怪的大叔。”
“奇怪的大叔…唉,算了。你能行行好,帶我離開這裡嗎。”洪劍對露珠的揶揄也懶得再做反應,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決定先離開這荒無人煙的密林再做打算。
“可以是可以,但大叔你一身破破爛爛,能給我什麼報酬嘛?”露珠步伐輕快的繞洪劍走了一圈,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圓形,套在自己翠綠眸子的眼睛之上,煞有介事的上下掃視洪劍。
洪劍一時語塞,自己幹了十幾年廚師,結果糊里糊塗的因為一場爆炸來到了個奇怪的地方,這裡居然連“廚師”的概念都沒有。離開了爐灶炒勺,自己還能幹啥呢。但是洪劍又轉念一想,天生我材必有用,現在自己四肢完好的活著,就是最大的本錢。而且聽露珠的介紹,這裡的食物是像空氣和水一樣,免費提供給所有人的。只要能去到有露珠所說的“教團”的地方,再打聽打聽他們的“食物”是如何製作的,沒準自己就又有能發揮手藝的地方了呢。
拿定主意,洪劍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死皮賴臉的懇求金髮少年,把自己帶出去,之後自己賣苦力賺錢也一定會報答露珠的。露珠還是一副嬉皮笑臉不置可否的樣子。就在洪劍認真考慮自己要不要拋棄尊嚴下跪求人的時候,林子遠處傳來了呼救聲。
“救命啊!有沒有人!”呼救聲尖銳又顫抖,聽起來是名女性在驚恐大喊。洪劍吃了一驚,那個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像是之前餐廳裡那位美食探店博主呂小風。露珠長長的耳朵抖了抖,立刻向聲源跑去,洪劍也二話不說緊跟在露珠身後。
在昏暗樹林中穿行幾百步後,轉過一片荊棘灌木叢,一棵兩人合抱粗細的老樹之上,與洪劍一樣衣衫襤褸的呂小風就騎在一根樹枝上,而樹下圍著幾隻怪模怪樣,形似猿猴的生物,佝僂矮小,相貌醜陋,但五官隱約還是人類的輪廓。
“救命啊!”樹上的呂小風看到有人靠近,更用力的揮臂呼救,顧不上已經破碎的上衣幾乎要遮不住豐潤的春光。白花花粉嫩嫩的皮肉似乎又刺激了樹下的怪物,開始紛紛沿著樹往上攀爬。驚慌失措的呂小風身子一晃,失去平衡,從樹上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