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劍被那冷漠無情的看守用短棍一路驅趕著，向深處走去。地面向斜下方傾斜，顯然是在公爵府邸之下修建的一處地窖。走廊兩側每隔十幾步就有一盞燈，同樣有著教團印記，散發出皎潔的白光。

洪劍幾次想要反抗，但是體內的火業只要一凝聚，就立刻被身上的手銬和腳鐐吸走，試了幾次，只是徒然消耗積攢的業力，索性不再嘗試。沒有火的加持，洪劍不過是個顛了十幾年大勺的普通廚子，除了左手勁兒比一般人大點兒，別的戰鬥能力一概沒有。看看身旁的看守，肌肉虯結、青筋暴露就不提了，光是那種看人如同豬狗的眼神，就知道此人不是洪劍能正面硬剛的善茬。

至於嘻嘻哈哈、搭話套話，洪劍試了兩句，壓根得不到回應：他已經不被當人看了，要被牽上案板的豬再怎麼哼唧慘叫，屠夫也不會回答它一句的。

軟硬都沒轍，只換來了幾下短棍的抽打，洪劍索性悶頭跟著看守向底料深處走去，不反抗也不問，守衛的短棍也就不再往洪劍身上招呼了。

又走了數百步，更加深入地下，空氣也變得陰冷潮溼，洪劍打了個寒顫，心裡也有些發慌：“自己被關在如此深處，看守也必定十分森嚴，就算露珠真的看到自己被抓，又能如何幫自己逃出生天呢？”

此時，突然傳來“咔噠”一聲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洪劍抬頭一看，一扇對開的大鐵門橫在面前，門上鑄有層層疊疊的花紋，仔細一看，那些花紋與教團的紋章、瓦德西主教白袍上的金絲刺繡十分相似。一根兩掌寬的鐵閘橫在門上，把大門卡的嚴絲合縫。一把拳頭大小的鐵鎖掛在鐵閘一端，那聲“咔噠”的響聲，正是看守用鑰匙擰開了鐵閘上的鎖。

“進去。”守衛拉動一根鐵鏈，哐啷啷一陣脆響，鐵閘一端抬起，對開的鐵門緩緩分開，閃出可以供一人透過的空隙，空隙裡透出隱隱紅光，顯得十分不祥。

“我…”洪劍開口還沒說出話，就感覺下巴上狠狠捱了一短棍，腦袋被抽的嗡嗡作響，接著腰眼一疼，整個人歪斜著飛了出去，是被那守衛一腳踹進了門內。

洪劍趴在地上緩了好一陣，身後傳來鐵門合攏，咔噠上鎖的聲音後，隨著看守人的腳步聲遠去，周圍再度歸於寂靜，讓人心裡發毛，鼓膜發癢。

“嘻嘻嘻，沒想到死之前還給我送來了個伴兒。”

突如其來的人聲嚇了洪劍一跳，洪劍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尋找說話人的所在。這對開的大鐵門之內，是間四四方方的囚室，囚室的牆壁、地板、天花板上，都是鑄滿了教團的花紋的整塊金屬板，金屬板散發著微弱的紅光，勉強照亮室內，看得清個大概。洪劍環視了一圈，看出這囚室就是一個大鐵盒子，而在鐵盒子離門最遠的那個角落，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蜷縮在那裡，剛才的說話聲似乎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洪劍一開始雖有些受驚，但轉念一想，被關在這鋼鐵囚室裡的，肯定不會是法拉公爵一夥兒的人，眼下能有個人說說話，搞清楚現狀，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洪劍想到這一節，穩住心神，向著角落走了幾步，沉聲問道：“前輩，在下名叫洪劍，是個除業師，被法拉公爵關押到這裡的。”

角落裡的黑影看到洪劍靠近，神經反射一般的向後縮了縮，但是他已經靠到了角落，所以退無可退，只是沿著直角兩面金屬牆的接縫向上蠕動了一下，隨即又縮了回去。

“你說你是除業師？嘻嘻，那你活該。是不是你做的菜太過難吃，把法拉那個老變態惹毛了？那也不對，這鐵皮棺材，是關我這種人的，不對不對，你莫過來，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牆角的黑影突然就進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雖然洪劍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但那團影子卻擺動著身子，揮舞著胳膊，用一種極為扭曲的姿態從房間的一個角落匍匐到了另一個角落，一面重重的喘著粗氣，一面還在喃喃地重複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洪劍搞不清楚狀況，只好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避免再刺激到那人。聽那人喘息聲逐漸平緩，但還在重複“不要過來”四個字。

洪劍想起昨夜在旅館中，呂小風轉述她在吃下肉湯以後看到的幻覺：幻覺裡，呂小風變成了一個男人，被關押在刻著奇怪花紋的囚室中，幾個蒙面人割取他的肉，他一面反抗，一面大喊的，正是那四個字“不要過來”。

洪劍心念一動，頓時明白了眼前這人為何如此奇怪，昨天晚宴上，那道擁有讓常人也能驅動業力的肉湯，湯的原材料，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甚至因為高文爵士臨時讓洪劍等人加入，這人還被多剜下了一塊肉！

“你不必驚慌，我不是來傷害你的。”洪劍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安撫那人。

“你騙我…你是除業師…你是來研究我，研究怎麼把我的肉做成菜更美味，對不對？”角落裡的影子似乎因為剛才的掙扎，消耗盡了體力，有氣無力的反問洪劍。

洪劍走上前幾步，就這牆壁散射出的微弱紅光，展示自己雙手上面死死扣住的手銬，柔聲說道：“你看這手銬，我雖然是除業師，但卻又能使用火業，所以被法拉公爵關押到這裡的。我如果沒猜錯，你應該也是能夠使用火業的人？”

“你說你也能用火業？”角落的黑影似乎清醒了些，說話時，聲音裡沒了那種歇斯底里的震顫。“這雖然是教團的禁制手環不假，但又不是不能拿來拷一般人，你光憑這手銬證明不了什麼。”

洪劍心中思索：“我只要證明自己有火業，這人多半就不會再敵視我了。”想到這裡，洪劍深吸口氣，雙手握到一起，調動體內的火業，集中在右手食指的指尖上，一口氣迸發。

雖然絕大多數火業被手銬吸走，但還有少許的火苗沿著洪劍的食指逸出，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囚室。

洪劍藉著光亮，看到囚室的角落上蜷縮著一個東西，那東西——似乎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