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苑獵場草木繁茂,林中飛禽走獸隨處可見,一個個呆呆傻傻的,遇到行人或是騎馬之人經過都不知道閃躲,只昂著首,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
沈予鹿逐漸感覺到了那行馬的足跡在每一個新的路口處都變得越來越遲疑,在每一條新的道路上都變得越來越慢,也許她們之間的距離在一點點縮減。
遠處群山環抱,蒼翠山林間,猶似蒙著淺綠輕紗,照出一切深深淺淺的顏色恍如一曲起伏清麗的小調。黛綠的翠微與半腰的飄渺雲霧、湛藍的天際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山水畫。
左邊有一條蜿蜒的小路,路略往下傾斜,引入一片野生的漸變紫色的小雛菊中,似乎還可以通到遠處的一帶樹林。
沈予鹿驚喜地走了下去,紫雛菊長在一大片石坡上,面向陽光,生命力驚人地蓬勃生長,她對這些好看的東西向來沒有什麼抵抗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如何?”黎江言拉著馬從石坡後面走出來,在大簇大簇的紫雛菊的映襯下,長身如玉,更顯清俊。
沈予鹿笑吟吟地繞過花叢,來到他面前,“你是在這兒等我嗎?”
他偏了偏頭,放下了手中的韁繩,拍了拍馬兒的頭,烏黑的馬跑動了起來,雪白的蹄子宛若踏在雪上。
“沒錯,等你。”他脫去外衫,隨意鋪在地面,坐了上去,在動作間,那清凌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讓她感覺自已的臉都要隱隱發熱了。
眼看他沒有要在繼續說話的意思,沈予鹿咬了咬唇,不知所措地瞟了他一眼,對他來說,她離開了應該蠻多年的,這突然一見面,她該說什麼呢?
“不問問你走後發生了什麼事嗎?”黎江言好似能看透她心裡所想一樣,淡淡地開口。
“對,”沈予鹿確實也很好奇這件事,無形之物失效後,他怎麼辦的,“之後你自已回宮的嗎?”
“不是。”黎江言注視著她放在衣衫上的纖細手指,黑色眸子深邃如同幽潭,不似當初少年時的剔透無暇。
“我被四處搜尋的御林軍找到,帶到父皇母后身邊。”
沈予鹿的指尖微微一頓,所以當時不用無形之物也是可以的嘍,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可惡,做錯決定了。
她抬眸看向他,曾經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青年,和她記憶裡的黎江言簡直如出一轍,除了這身衣服不太像當了皇帝的黎江言會穿的,“你現在年歲幾何?”
那雙漆黑的眸子泛起點點詫異,“怎麼問這個問題?”
沈予鹿不理會它的疑問,催促道,“快說。”
“弱冠之年已過半。”
弱冠之年,那就是二十歲,他在現實中是二十一歲,當了皇帝一年,也就是說他在二十歲登基,那今年不就是他的登基之年嗎。
“嗚……嗚……嗚……” 低沉而悠遠的號角聲穿透秋日的寒風,在高高低低的山林丘陵上起伏迴盪。
號角聲消失後,陷入了短暫的平靜,無時無刻不在響起的獵物追逐聲、踩踏樹葉聲、人們的叫喊聲都消失了。
接著,一陣馬蹄聲響,蹄聲急驟,疾馳奔去號角傳來的地方。
黎江言的馬不知何時跑了回來,圍著他們轉圈圈,親暱地蹭在人的身上,黎江言用手止住它,牽起韁繩,“時候差不多了,父皇要看看我們的打獵情況了。”
沈予鹿眨了眨眼,這兒除了她、他還有它再沒有任何其他動物,“你的獵物?”
“先回去,獵物一會就來。”黎江言翻身上馬,不緊不慢,似毫不在意。
“好。”沈予鹿往旁邊讓了讓,給他留出一個能自由出去的空間,雖然被碰到身體不會痛,但精神上會很奇怪啊。
黎江言沒有動,坐在馬上無奈地看著她,怎麼幾年不見變得和他這麼生疏了,想到這,他心裡驀地湧起一抹微弱的委屈,“上來。”
這好像確實可以,沈予鹿看著他身後空餘的位置,這樣她就不用辛辛苦苦在後面追了,而且從他的態度來看,他對她還挺好的,沒有因為五年就把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那她就可以更放肆一點了!
沈予鹿搭住黎江言伸出的手,藉著他的力,乾淨利落地落在了馬上,順勢往前一靠,臉埋在他的背後,雙手環住他的腰。
“好了,走吧。”
黎江言的身子僵了僵,稍微後悔讓她上了馬,她在他身後,抱他抱得如此緊,讓他都覺得有些難以呼吸了。
他強自定了定神,揚了揚馬鞭,俊馬立刻飛奔起來,兩邊的風景不停倒退,風捲起幾瓣不知名的野花花瓣,綴在黎江言的烏髮上。
在即將到達帳篷前的一個隱蔽路口,先前替他拿箭的身穿鎧甲的男子正提著獵物等待在那裡,遠遠望見他,行了個禮。
黎江言緊了緊韁繩,馬兒便降慢了速度,在那人面前緩緩停下。
“情況如何?”
“一切如主子所料,已發現其他人馬的蹤跡,三皇子應是要在秋狩便準備行動了。”
黎江言低垂眸子,眼睫遮住眸光中的感情,讓人看不真切,“既然如此,我們不急,等等看老三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是。”
眼看兩個人的談話進入了尾聲,便要繼續前去帳篷所在處,鎧甲男子跟在馬後提著兩隻獵物,沒有什麼猛禽,只是幾隻兔子和小羊。
沈予鹿扯了扯黎江言的衣服,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道,“這些獵物會不會有點少?”
“不會,剛好。”黎江言微微側頭,他沒想到兩人之間的距離這麼近,就這麼細微的動作就讓她的唇劃過他的臉頰,溫熱的唇瓣離去後染上了空氣中的冰涼,讓他忍不住一顫。
他立刻把臉轉了回去。
沈予鹿看著他紅的幾欲滴血的耳垂,好笑地靠回他的後背,閒的沒事把他髮間的花瓣扯落下來,可不能讓別人看黎江言的笑話。
秋狩選擇駐紮的地方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大大小小的白色帳篷散落一地,宛若夜空中閃著白光的星,而中間最大被圍著的一頂,乳白色的,如同星中之月的帳篷,就是大周皇帝黎豐的大帳。
他們下馬落入座位後,過了一段時間,黎豐被抬著從帳篷裡走出來,扶著坐在高臺上,還不時夾雜著幾聲咳嗽。
五年過去了,曾經那個還能看出意氣風發的皇帝不知受了什麼折磨,看起來蒼老了太多了,一頭長髮半是白髮,身形瘦削,神色疲憊,露出的腕骨簡直像是個在外面包上了層皮的骷髏。
“他怎麼了?”
黎江言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冰冷,像是十二月雜著冰雪的風,“那該問他自已幹了些什麼了。”
沈予鹿抿了抿唇,眼前浮現出了那百多人跪在地面上,劊子手一個個抽出他們身後的木頭,將他們的頭顱與身軀分離的場面。
多少人的死亡只因他一念之間。
佈置場地的人也知道黎豐的身體情況,為了他尚存的威望,在他面前置了華麗的琉璃珠繡圍帳,不僅擋風,還擋住了外面皇子、大臣、甚至是宮人們野心勃勃,惡意探究的眼神。
黎豐自已曾經也是馬背上的好手,現在雖因身體緣故不再上馬出獵,但也會興致勃勃地檢看一番眾人的獵物,親自行賞,並選出所得獵物最佳之人賜下慶功酒宴。
“既已到齊,便開始吧。”威嚴中透露著虛弱的聲音從眾人頭頂緩緩傳來,帶著高高在上的皇家尊貴與莊嚴。
兩邊的太監魚貫而出,拿著本子和毛筆,來到權貴們所獵得的獵物身邊,一個一個的計算了起來。
看得出他們對著已經很熟悉了,不過片刻,便將所得的訊息呈給了皇帝,由皇帝來選出最後獲勝的人。
透過屏風看到隱約的人影,皇帝將本子翻開,在第一頁停頓了好久才繼續往下看,沈予鹿知道第一頁是皇子們的獵物,皇帝體弱,儲君之位空虛,也許這次秋狩明面是狩獵,實則是挑選合適的繼位人選。
“嘉兒獵得了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可有此事啊。”黎豐隨手合上,將本子遞給跪在腳邊舉著雙手的太監。
黎元嘉,皇后所生,二皇子,幼時體弱,十數歲才漸好,相貌端正,為人懦弱,天資平庸。他從人群中走到高臺下 ,“確有此事,兒臣此次深入林中,獵得這隻猛虎,獻給父皇,願父皇龍體康健。”
“好,”黎豐聲音中露出了幾分喜色,“你有心了,那白虎在何處,讓朕看看。”
他到底是真因猛虎而喜,還是在為黎元嘉造勢?
一個大鐵籠子被推了上來,白虎躺在裡面,身上還插著數把紅色箭桿的長箭,鮮血淋漓在地面流出一條血路。
皇帝很是喜悅,站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一步步靠近籠中猛虎。
四皇子的嘴角也一步步綻開笑容,明明是太陽高照的天,卻讓人感覺到莫名的陰冷。
隨著皇帝愈來愈近,與籠子只有一步之遙時,吊睛白額大虎像受了什麼刺激,猛地從籠中躍起,瞪著一雙金光四射黃眼,鬍鬚抖動,嘴中吐出怒吼,濃烈的腥臭味噴出,甚至還可以看到它牙齒上殘留著的血絲,就像一個索命的惡魂。
遠遠望著的沈予鹿都忍不住害怕的攥著黎江言的衣袖,往他身邊靠了靠。
那近在咫尺,直面衝擊的黎豐呢?
“陛下暈倒了!”太監具有穿透性的聲音響徹在這個空地,久久不散,宛若黎豐生命中最後的不甘餘音。
禁軍、太醫、大臣、皇子、宮人亂成了一團,黎江言也隨著他們起身,卻不往前,雙手負背,身架高挑頎長,靜默站立在原地,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這是黎元明做的?”沈予鹿若有所思地問,畢竟黎元嘉沒有理由這麼做。
方法不外乎把黎元嘉引到早就服下迷藥的猛虎所在之地,讓他將其獵下,當然,最重要的是在皇帝的衣服上燻些刺激白虎的香味,這樣,就可以達到眼前的效果。
“嗯,”黎江言伸手指了指繞在皇帝身邊,滿連慌亂的黎元嘉,“自古立嫡不立長,而我們的二哥不僅是嫡還算是長,於情於理,皇位都應該是他的,所以,剩餘的皇子想要爭,只能用些手段了。”
沈予鹿瞥了他一眼,一身月牙白錦緞,容貌如玉,說不出的清淡雅緻,但她覺得他更適合黑色,冷酷而深邃,“你怎麼穿白色了?”
“閒雲野鶴,煙波釣徒,給人的印象不一般都是白色?”
沈予鹿的睫毛長長密密,柔軟地覆蓋在眼瞼上,隨著眼瞼的啟合微微眨動,也是,一個失去母族勢力的皇子,最好的活下來的方法不過是韜光養晦,收斂鋒芒,隱藏自已的內心和情緒,所以這才養成了以後深沉內斂的性子。
那他是怎麼奪下皇位的?
“走吧,去看看父皇的情況。”耳畔傳來他平靜的聲音。
她忍不住看他一眼,雖心有預感,但還是被那雙眼睛冰了一下,“黎元明的手段已經使出來了,那你的呢?”
他穿過裝著徹底變成冰冷屍體的白虎的籠子,零零散散的禁軍在清理著最後的殘局,過往宮人急急忙忙,“我嗎?我沒有手段。”
沈予鹿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不信任地眯了眯眼,“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皇位之爭,亦是生死之爭,我不認為你是一個會祈求兄弟心慈手軟,手下留情的人。”
黎江言目光微動,瞥了眼她眉眼認真的樣子,倒也沒生氣,淺然一笑,“我的手段很簡單。”
“是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所以,他是要黎元明做那捕食的螳螂,他做最後得到一切的黃雀。
但是,她叉著腰,嗔怒道,“那你剛剛還騙我?你是不是還想瞞著我這件事?”
“騙?這個詞更適合你。”黎江言的面色重新冷了下來。
沈予鹿暗道不好,在她眼裡,離上一次和他見面連十分鐘都不到,可在黎江言眼裡,她確是實實在在離開了五年,而且還是在承諾過一直陪著他之後,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件事一定要趕緊解決,不然就像是纏在心裡的紅繩,隨著時間點流逝,越繞越緊,直到變成一個再也解不開的死結。
“我覺得我可以解釋。”
黎江言掀開帳篷的門,裡面垂落著的珠串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卻被淹沒在裡面的紛亂嘈雜中,“我理解。”
是,是,是,你理解,那你倒是看著她說這句話啊。
帳篷內,御醫已經輪流上前診了脈,然後面面相覷,明明是尚稱不上寒冷的秋日白天,他們的額上卻有滴滴汗珠滲出,一時竟無一人敢開口。
“父皇怎麼樣了?”帳篷偏僻處傳來一道憊懶的聲音,沈予鹿側頭,黎元明不知何時先他們一步到了這裡,正靠著木櫃,似笑非笑地問出了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
“這,”太醫們互相看了幾眼,跪地,“臣不敢說。”
“說,本王恕你們無罪。”
“承蒙天幸,或許還能寬限幾日。”
一直跪在皇上身邊的黎元嘉一下失去了力氣,滑落在地,眼淚打溼衣襟,絲毫沒有半分幾刻鐘前的秉節持重,他知道他要完了,眾目睽睽之下,他獻上的白虎害死了他的父皇。
沈予鹿託著腮,觀察著帳篷內每個人的反應,“黎元明這次算是徹底折斷了黎元嘉登基為帝的希望了吧。”
“未必,父皇未必看不穿黎元明的把戲,說不定這次他反而會得不償失。”黎江言一邊搖了搖頭,一邊注視著她興致盎然的眼神,閉了閉眸,連長睫的輕顫都有著不易察覺黯然,剛剛還說要解釋,現在就拋之腦後了嗎。
沈予鹿敏銳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落情緒,瞭然一笑,“我們要一直在這等皇上清醒嗎?”
“嗯,他醒來後的每一眼,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會讓暗波洶湧一觸即發,所以誰都不想錯過。”黎江言揚起視線專注地看向她,嗓音淡漠涼薄,彷彿在談論著別人的事情。
沈予鹿收斂了不正經的笑意,正了正面容,“既然有如此長的時間,那我就和你講講那天的事吧。”
黎江言側過身,身子直對著她,衣物隨著動作相互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幾乎能感受的他身上明華光軟的衣料帶來的略低於體溫的涼意。
沈予鹿咳了咳嗓,發出羞窘的纖細嗓音,“你應該還記得那日護衛突然四散而逃。”
“嗯,”他毫不遲疑地接了上去,語氣肯定,“是你做的。”
“對,但我這麼做破壞了,額,”沈予鹿繞了繞發,不知該如何解釋。
“破壞了天地自然法則?”
沈予鹿猶豫地點了頭,“也可以這麼說,”她擺了擺手,“反正就是我遇上了問題,法力失效了,沒有辦法停留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
她舉起手,三根手指併攏,“我發誓我那時離開絕非我的本意。”
黎江言冷峻的眉眼抬起,烏黑深邃的眼眸灼灼,眼眶微微發熱,眼底似乎漫上了一層水光,在帳篷內燭光的照耀下,染上宛若蜜糖般迷離的顏色。
他不再注意外界的紛擾,抬手握住她的三根手指,耐心地輕柔地將她的纖白手指一點點按下,“我相信你。”
……
秋天的夜晚黑得很早,白日的喧囂都離開了,今日的很孤獨,沒有云,沒有星,沒有月。
帳篷裡的人從午時等到了現在,氣氛越發沉重了起來,明明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卻沒有一個能夠湧起睡意。
當然,不包括沈予鹿,她的眼皮子漸漸打起了架來,眼看就要壓在一起,腦袋也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眼看就要一下落了下來。
一雙手及時托住了她的腦袋,黎江言無奈地嘆了口氣,讓她靠在了自已的肩上,她似感受到了溫暖,帶著甜蜜笑意用臉頰蹭了蹭。黎江言注視著她又軟又白的臉,修長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不知道捏起來是什麼感覺?
“父皇醒了!”激動的聲音從黎元嘉口出傳了出來。
人們一窩蜂地湊了上去,在床邊自發地形成了整整齊齊規規律律的半圓。
黎豐的手指抽動,眼睛半睜,沒有出聲,像是在聚焦著光線。
“皇上,您醒了。”
“皇上,您感覺怎麼樣?”
“皇上,……”
“皇上,……”
周圍的人生混雜不絕於耳,黎豐不耐地皺起了眉,“都閉嘴。”
話音未落,便劇烈的咳嗽起來,老太監忙快步擠了進來,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
“扶我起來。”
黎豐坐直了身,不時捂嘴輕咳,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環顧四周,蒼老卻還存在著銳利的眼神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宛若無情掃蕩一切的颶風,最後停留在離他最近的人身上,“元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空氣在那一瞬間恍若沉寂。
目光在暗處遊移相接,無數個心眼在腹中生出,卻無一人出聲,皆躬身行禮,輕輕退出賬內。
黎江言捏了捏了沈予鹿的臉,在上面留下了細弱的紅痕,他唇角微揚,果然和想像的一樣軟,“醒醒,要走了。”
沈予鹿睡眼朦朧地應了一聲,被他拉著手跟在他的背後,宛若小掛件似的,愣愣地和他一起往前走。
外面的冷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也吹跑了沈予鹿的睡意。
她側著腦袋往帳篷邊看,“皇上這是屬意黎元嘉的意思了?”
“父皇的心意不是那麼容易猜透的。”
沈予鹿烏黑的眸中浮現出淡淡的失望。
他頓了頓,不想讓她失望,也帶了些想要賣弄的心情繼續說道,“不過今晚說不定會有好戲看。”
她一下來了精神,“什麼好戲?”
“別急,一會就要開始了。”
距黎豐帳篷不過數步遠的路程,便到了黎江言的帳篷,門口的帶刀守衛拉開簾子,露出一道可容兩人左右透過的間隙。
在即將進入帳篷中時,黎江言回身,眸子看向遠處,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列列身披厚實沉重鎧甲的禁軍持著火把來回巡邏,沒有絲毫的鬆懈,各司其職,牢牢看護著這片駐紮之地,不留一絲漏洞。
“趁現在還算安靜,先去休息一會吧。”他收回視線,坐到床沿,床上鋪著厚厚的白色流光的完整狼皮,對她拍了拍自已身邊的位置,“你不是很困嗎?”
沈予鹿躺了過去,側過身子對著他,獸皮毛髮出乎意料的柔軟,她的一個手肘撐著床面,另一隻手撫摸著獸皮,滑溜溜,油亮亮的,像白色綢緞一般,“你不睡下嗎?”
黑髮青年盯了她兩眼,揮手熄滅了帳篷中的燭火,輕聲道,“你先睡,我可能要晚一點。”
“好。”沈予鹿閉上了眼,看來今晚註定是個很多人的不眠夜,她的眼睫顫了顫,或者說會是很多人的永眠夜。
黑暗中感受著黎江言的氣息,慢慢地醞釀起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