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風有些不一樣了。

但是具體有什麼不一樣，夏夢瑤卻說不出來。

按照相處時間來說，他們幾個幾乎算是除了睡覺，基本上大多數時間都在一起工作。

對於人類而言，越是朝夕相處，越是不容易感覺到對方身上的變化。

就像父母很難發現青春期孩子長個子一樣，等發現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意識到孩子的個頭已經超過自己帶來的強刺激了。

但是夏夢瑤確實感覺到王世風有些變化，而且這種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從不久前開始的。

而且不只是王世風。

連蔣芸身上也出現了令她不適的變化。

“你身上，怎麼有股香火味？”夏夢瑤嗅了嗅蔣芸身上傳來的味道，有些疑惑。

因為蔣芸小時候因為參加母親葬禮留下的陰影，對香火味道有心理陰影，即便是母親的忌日，也不會按照傳統習俗上香。

“是嗎？沒注意。”從殯儀館回來的蔣芸有些疲倦。

“老闆，上午你說要支援原創IP追加投資，預算是多少？”王世風笑呵呵的問道。

蔣芸看了眼王世風，揉了揉眉心“你準備要多少？”

“這主要看老闆想要做到什麼效果了，投資這東西，一分錢一分貨啊。”王世風笑道。

“專案大綱呢？我總要知道你這個餅的大概輪廓吧。”蔣芸問道。

“說實話這個餅到底能畫多大，我也不太清楚。”王世風抓了抓頭，聳肩道“按照好萊塢《超人宇宙》當做對標，他們這個IP起源是上個世紀四十年的的漫畫，距今已經有快七十年的歷史了，

而且在這七十年中，這個IP系列已經發展成一個擁有今萬個獨立角色的IP帝國了，並且創造出極具美帝特色的英雄主義價值觀，軟文化輻射全球，尤其是發達國家地區，影響人口恐怕已經超過20億人了，

進入影視時代之後，版權尼在二十年前以40億美刀的天價收購，現在IP價值已經高達近百億，雖然目前擁有獨立電影和電視劇的IP只有20個，但是每年能夠直接創造超過400億美刀的營收，算上其他周邊生態商業，每年營收穩穩破千億。

雖然咱們的原創IP有一些自帶熱度，但是魔改畢竟是魔改，影響力肯定會大打折扣，所以如果想在短時間內追上好萊塢，那每年至少要投入100億美刀，先投個十年差不多吧。”王世風手裡拿著計算器，開始詳細分析。

蔣芸看著一臉嚴肅的王世風，皺了皺眉“你在跟我開玩笑？”

我要是每年能拿出100億美刀，我還會在這兒陪你擔驚受怕？

你當我是印鈔機啊！

“我這是在分析市場啊，您以為打造一個能夠影響全球的IP生態，是拍幾部電影就能實現的嘛，這是一個線上和線下配合的複雜過程，而且是長線投資，最少要影響兩代人以上，才有可能撼動好萊塢那些IP的影響和軟植入。”王世風嘆息道。

“那這事兒，就當我沒說過吧。”蔣芸盤算了一下，點點頭。

老孃不玩兒了。

“嘖，要搞的是你，不搞的也是你，雖然你是老闆，但是也不能言而無信啊，沒錢就說沒錢唄，沒必要直接放棄啊。”王世風輕笑道。

“一億美刀能做到什麼程度？”蔣芸思索了一下。

“一億美刀，也就是差不多10億夏幣是吧，那應該夠全平臺宣發了。”王世風摸了摸下巴。

“你是要買一個電視臺專門做宣發嗎？”蔣芸臉一黑。

“還真讓你猜對了，全國三四線差不多600個城市電視臺，每個電視臺承包一個時間段的預算，差不多就要這個價錢了。”王世風笑道。

“？你承包這麼多電視臺幹什麼？現在宣發都是在社交平臺。”夏夢瑤一個路人都覺得離譜。

現在誰還看電視啊，不都是上網沉浸在各種功能APP裡娛樂嘛。

“大夏目前網民資料是8億人，也就是說還有至少11億人是沒上過網，日常生活中不接觸網路的，智慧手機的普及率是43%，目前最大的社交平臺，真實註冊使用者，也只有4億左右人，

這樣你還覺得，地方電視臺的宣傳效果差嗎？我們要的是宣傳，不是製造話題撕比，搞對立，更不是把網友當傻子帶節奏，讓他們沉迷在充斥著勄感，虛假，狂躁的資訊環境中。”王世風輕笑道。

夏夢瑤眨了眨眼“啊？這資料是真的嗎？原來還有這麼多人還不用網際網路，也沒有智慧手機啊，我還以為...”

“你以為智慧手機和網際網路是每個華夏人生活的基礎標配是吧。”王世風替她說完下一句。

夏夢瑤臉一紅。

“這個世界是有牆的，你能看到的只是牆內的景色，你的基礎標配，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昂貴的奢侈消費，牆外是什麼樣子，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你，你這輩子也不會在意。”王世風笑了笑。

“這和你的百城計劃，基本上算是相輔相成了對吧。”蔣芸制止了王世風繼續給夏夢瑤上課。

“是的，百城計劃就是以這些非網際網路輻射地區為根據地，我們每和一個縣城合作，就相當於免費在當地獲得了話題和知名度，然後我們的文藝作品在地方配合宣傳，基本上可以做到‘人盡皆知’的程度，

尤其是青少年，如果從小看著我們的IP作品長大，未來他們將會對我們的原創IP有著天然的親切感，以後他們走出鄉鎮，接觸網際網路，就會成為我們的最大助力，這就是影響力。”王世風簡單的說了一下邏輯。

百城計劃，是一個結合地產與娛樂的物聯網+模式，星河傳媒平均每個城市的投資接近一個億，一個億的娛樂專案投入，對於大多數城市來說，就是絕對的地標專案了，是當地人津津樂道口口相傳的專案。

而且還會連帶著帶動當地的就業以及經濟等方面，在當地的影響力絕對毋庸置疑。

尤其是一些偏遠落後的貧困地區，有一些連水電都還沒有徹底普及，更別說網際網路或者有線電視了，這些地方的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老人的娛樂活動就是打牌八卦，孩子的娛樂活動就是上山抓鳥，下河撈魚。

這才是大夏大多數三四線居民的真實生活。

並不是所有嬰兒都出生在醫院裡，也並不是所有嬰兒都能吃上輔食和奶粉，也不是所有適齡幼兒都都上過幼兒園，也不是所有適齡兒童都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

更不是每個孩子的童年都是動畫片和電子遊戲，更多的是黃泥下地和小溪，籃球和足球也不是什麼常識運動，牛奶和麵包更不是營養主食。

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也並不全是退休享福的，大多數都要自食其力種地燒火，主要的出行工具也絕對不是腳踏車，三輪車，四輪車或者平衡車，而是人類自帶的雙足。

這是一二線城市人，想象不到的‘常識’。

這是人類文明無奈又荒謬的參差。

但並不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們就不存在了。

只不過，這個世界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也聽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夏夢瑤也並不是無知，她只是和所有正常人一樣，不太關心其他人而已。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王世風一樣，多管閒事。

但是到底百城計劃，能夠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其實王世風心裡也沒底，畢竟這件事情，好像從來沒有過成功的先例。

但是不管怎麼說，應該不會比那些人所處的現狀更差吧。

作為一個投資者來說，一切都是講究回報率的。

人和人的價值是不一樣的。

並不是人多的市場，就一定有潛力。

蔣芸和王洛父女的第一反應是一樣的，認為百城計劃，就是應該從上到下。

先在一二線城市摸索好模式，創造好穩定的盈利模式，然後用盈利的錢，再去投資下沉市場。

這才是一個正常投資的思路。

投資，不是慈善。

投資，只看回報。

若沒有鄭向榮老人的意外，蔣芸也不會反思一個問題。

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

“既然要做，小打小鬧就沒有什麼意義，第一批預算批給你100億吧，以你手中股份作為抵押拆借。”蔣芸算了一下，這段時間託《好日子》的福，在金融市場上差不多賺了這麼多錢。

既然取之於風，那就用之於風就好了。

就當是大風吹來的。

“那我在公司的分紅也都不要了，全都捐出去，當交學費了。”夏夢瑤也抿了抿唇。

她剛才查了一下王世風說的資料，讓她的良心很不安。

原來自己一年賺錢，竟然能夠養活幾十萬人....

何德何能啊。

“放心吧，這筆投資，絕對穩賺不虧的，因為我們在投資未來嘛，未來一定會更好的。”王世風笑道。

“那就好。”蔣芸打量了一下王世風。

“對了，還有剛才我和夏夢瑤閒扯的時候，靈光一閃找到了一個新的贏利點，能夠迅速給【鳴默】平臺帶來大量忠實使用者，雖然咱星河上市估值受挫，但是【鳴默】作為網際網路平臺，估計對風投機構們很有吸引力。”王世風笑道。

“哦？你們倆還能閒扯出正經東西？”蔣芸微微挑眉。

“嗯？你這話是幾個意思？”夏夢瑤也瞪大眼睛，覺得自己似乎被小瞧了。

“靈感這東西，哪有正經不正經之分。”王世風笑了笑“其實【鳴默】平臺執行這四個月以來，使用者漲幅已經達到瓶頸甚至開始回落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真實使用者才三千多萬人，價值嚴重被低估了。”

“這事兒已經被其他平臺嘲諷很久了，畢竟你當初可是大放厥詞，要腳踩OO，拳打獼猴桃，虎視阿外爸爸。”蔣芸不鹹不淡的吐槽道。

當初【鳴默】平來是為了對抗天宇聯合花納以及國內極大娛樂平臺的連鎖封殺。

雖然剛上線的時候，因為狗王事件火爆過一段時間，但是隨著熱度消散，加上平臺的版權內容稀少，對於使用者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導致使用者流逝嚴重。

當初王世風可是喊話要把【鳴默】做成使用者過5億的獨角獸平臺，結果現在，連零頭都沒做到，自然會被群嘲。

你王世風拍電影，蹭熱度搞事情可能是專業的。

但是論起運營平臺，依舊是個弟弟。

尤其是現在天宇花納合並，那未來【鳴默】的發展將會遇見更大的阻礙。

“口號不喊得響一點，怎麼能碰瓷那些大平臺呢，不管怎麼說，我吹個牛皮就蹭來千萬使用者，這買賣總歸不虧吧。”王世風恬不知恥的推諉道。

“網際網路平臺想要運營起來，就是得不斷燒錢，把使用者量燒起來上市就好，但是現在如果有百城計劃，那公司就沒錢去燒【鳴默】了。”蔣芸似乎看穿了王世風的小算盤。

“燒錢自然是平臺的常規打法，但是也總有一些其他手段可以替代，不過我想說的是【鳴默】的平臺定位出現了問題，這確實是我的問題。”王世風尷尬的笑了笑“我最開始想把【鳴默】作為一個公平，公正，公開，資訊透明的內容分發平臺，但是經歷過現實的毒打後，我意識到，對於使用者來說，資訊是否真實，內容是否公開，熱搜是否公正，使用者並不在意，

他們對於內容的需求，完全就是等人投食，平臺推什麼他們看什麼，而且也沒什麼審美判斷，影評說什麼他們信什麼，更別說獨立思考了，

對於熱搜的需求，更是隻要有熱鬧，有樂子，有爭議，能讓他們隨意發洩平時現實生活中壓抑的負能量即可，要不然你舊浪，口碑都爛成那個樣子了，依舊是娛樂圈的風向標，國內排名前三的日活大平臺，

所以啊，大夏的使用者真的很單純，想要討好他們，只要把他們當成牲口圈養就行了，想要留住使用者的方法，就像是男女之間談戀愛時吵架，為什麼吵架不重要，解決問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態度。”

“我以為這些道理，你早就明白。”蔣芸疑惑的瞥了眼王世風。

“明白是明白，但是我那時天真的 以為是因為使用者沒得選，才被迫吃屎的，現在看來，其實是因為他們真的覺得屎好吃，當然，也有可能在使用者眼中，【鳴默】才是屎。”王世風訕笑道。

“所以，你要改變平臺定位？”蔣芸蹙著眉，語氣微妙。

“不改變，只是在平臺增加一些定位，順便，建幾面牆。”王世風笑了笑。

“牆？”蔣芸皺起眉。

“我新編寫了一個平臺底層演算法，能夠透過大資料進行篩選建立資訊繭房，也就是說，我可以把使用者圈養在一個讓他們永遠感覺到舒服的內容推送的房間內，

不需要走出去，在這個房間內，他們能夠感覺到，絕對的快樂，只看他們想看的，只聽他們想聽的。”王世風咧嘴笑道。

“世界上有這種東西？”夏夢瑤聽得目瞪口呆。

“你不就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嗎？剛才的例子忘了？”王世風笑道。

夏夢瑤一怔莫名感覺有些驚恐。

難道我也被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