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揚這些天忙得，鞋底都磨掉了一層。

幾天後，他就意識到，錢浩只是農場改革路上的一顆小石子兒，在前面，還有許許多多的石頭等著他去碰。

改革是改舊革新，是在原有制度基礎上，做根本性的調整。

換句話說，沒有不傷筋動骨的改革。

四道泉農場從建立之初，後續所有的制度都是在原有基礎上調整，而沈揚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積累起來的問題，直接一起打碎，然後重建一個新的制度。

關於新的制度，沈揚在跑銷售之餘，就抽空去和李場長開會。

在他看來，土地要轉換，就意味著人員崗位需要調整，如果能夠適應新模式進入新工作崗位的員工，可以繼續留下來工作。

而無法適應新模式的員工，就只能和他們解除勞動合同。

場長辦公室裡，李明遠翻看著沈揚的最新提議，面色凝重。

“你要裁員五百人？”李明遠的眉頭凝成川字，他抬頭看向沈揚，“你知不知道，從四道泉農場建立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一次性裁過這麼多人！”

“不止是沒有一次性裁過這麼多人，”沈揚將後面的一份資料放在李明遠面前，“可以說，只要沒有犯原則性錯誤，咱們農場就沒有裁過什麼人。加上農場一直以來有鼓勵員工子女進農場的政策，很多時候，招進來的人並不是最適合這個崗位的人。場長，現在是人才型社會了，如果咱們走企業化路線，一定要把人才放在第一位。”

李明遠下意識地薅了一把頭髮，他又怎麼會不明白這一點呢？

幹了那麼多年，他也知道改革好，創新好，可是一直都下不了決心。

這一次，要不是墾局面臨摘牌，他也下不了決心成立銷售部，更下不了改革的決心。

“您放心，辭退並不是不要他們了。”沈揚說道，“按照我們的想法，以後如果能開展其他產業，比如說養殖和深加工等等，有合適的崗位，大家還是可以回來的。”

李明遠點點頭。

他也明白，改革的頭幾年，一定是最艱難的時候。

誰也不知道改革的結果是好是壞，但是可以肯定的，藉由改革來進行人員調整，裁掉一批沒有能力只是混日子佔著崗位的員工，才能引進新的人才型員工。

只有像沈揚這樣，有勇有謀的員工多了，農場才能不斷向前邁進，才能欣欣向榮。

改革就像是刮骨療毒，不狠下心痛這一回，換不來長遠的進步。

“好吧，但還是要做好被辭退的員工情緒安撫以及經濟補償工作，他們都是為農場做出貢獻的人。”李明遠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喝了幾口茶，才繼續說道，“而且，五百個人不是五個人十個人，如果情緒安撫不好，那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原本改革是件大好事，然而又牽扯著眾多利益，如果沒有做好安撫工作，五百個人集結在一起鬧點什麼事的話，那可是涉及社會安全穩定的大事。

到時候別說繼續改革了，他這個場長都會被撤職。

“我明白。所以我先設定了崗位調整，還會給大家自由選擇調整崗位的機會，並且進行新崗位的培訓和試用，只要透過崗位測試，就可以留下來。其他如果符合國家提前退休規定，可以讓他們提前退休。未到退休年齡的，會按照工齡進行補償。”

沈揚考慮的還是很周全，但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李明遠讓沈揚先不要直接公佈裁員的事，要循序漸進，找最合適的時機公佈。

沈揚答應下來。

一時間，兩人肩上都負了重山，氣氛都變得沉重。

“這樣，你回去，先擬一個名單，及具體的補償政策給我。”李明遠放下沈揚交上來的資料，衝他笑了笑，“到時候，你就放心大膽去做。人員安置問題，我來解決。”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天下午，往銷售部跑的人就多了許多，都是在打聽裁員的事。

這事除了沈揚，下面的員工並不知道，所以一時間也沒有人得到確切的訊息，到了第二天，竟然傳出農場改革大換血，要裁員一千多人的謠言來。

這下，坐不住的人更多了。

倉儲科的人也按捺不住，想從尹升那打聽點內幕訊息，尹升笑道：“我知道的，和你們知道的一樣，我哪兒來的內幕訊息？不過，在我看來，裁掉一千多人，不太可能。”

沈揚當上銷售經理前，他們還覺得沈揚當經理不可能呢！

於是，倉儲科的同事藉著和沈揚熟，約了沈揚吃飯，還特地帶上了好酒。

然而一晚上，沒人能撬開沈揚的嘴，得到裁員的具體資訊的。

到後來，沈揚被灌得多了，裝醉先走了。

“真是當了領導就飄了，不知道根在哪兒了！”有人憤憤地說，“吃飯倒是積極，事兒半點不做！白瞎了這一頓飯！”

“還有我那兩瓶好酒！”旁邊同事附和。

“明天就舉報他吃拿卡要！”有看沈揚不順眼的同事提議。

然而等一行人準備結賬走人，才知道沈揚已經提前把單買了，不僅如此，還讓餐廳老闆幫忙轉交了酒錢，說是大家很久不見了，這頓飯算他請大家吃的敘舊飯，就不讓大家破費了。

這下，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沈揚喝得醉醺醺，回去倒頭就睡，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頭還有點暈。

上班的路上，想著恐怕昨天不是最後一撥來打探的人，腳踏車都騎得慢了許多。

“沈揚，你一大早磨磨蹭蹭幹什麼呢？”

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很快楊盼盼蹬了幾下腳踏車，和沈揚並行。

“呀！怎麼有點酒味？”說著，她恍然，笑了起來，“你昨天被倉儲科的同事們灌酒了？”

沈揚點點頭。

“你要裁人的事我可聽說，現在農場里人心惶惶的，你真打算裁掉一千多人啊？”

“怎麼可能？”沈揚反問。

“我爸也說不可能裁一千人，最多裁個小几百。對了，他還讓我給你帶句話。”

“師父說了什麼？”

“他說，如果扛不住了，就去找他聊聊天，他傳授你幾招武林秘籍！”

“啥？武林秘籍？”

師父他老人家最近，沒少看武俠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