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語希坐在電腦前埋頭核對資料,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螢幕,脖子都要累僵了。
她想著抓緊時間搞快點,爭取在午休之前把這一頁對完。
前臺妹妹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語希,你男朋友有事找你。”
旁邊工位的許姐好奇地把身子探過來,“哪一個?”
前臺妹妹想了一下,認真回答,“上午的那個。”
聲音不大不小的,周圍一群人都聽到了。
他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互相遞著眼神,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是被打的那個啊。”
叢語希心裡咯噔一下,什麼叫“上午的那個?”
難不成還有“下午的那個?”
同事大姐們到底把她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她本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又怕像昨天那樣,稍微晚一點就被大姐們搶先一步出去圍觀了,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一溜小跑地跑了出去。
陸嶼傑正趴在前臺跟另一個妹紙聊天,他兩隻手不停比劃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給小姑娘搞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滿臉通紅地捂著嘴偷笑。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畫面讓叢語希莫名感到惱火。
她深吸一口氣,把張秀梅那張刻薄的面孔在自己腦海裡放大好幾倍,提醒自己,她現在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餘光瞄到叢語希,陸嶼傑笑嘻嘻地轉過頭,“語希~”
狗裡狗氣的笑容讓叢語希心跳漏了半拍。
他穿著一件白色無袖T恤,手臂優越的肌肉線條十分吸睛。
只不過,臉上沒有完全消腫,仔細看還是能看到眼睛周圍的淤青。
叢語希瞥了他一眼,悶頭往電梯口走去。
陸嶼傑跟了上去。
眼看叢語希要發飆,陸嶼傑趕緊開口解釋,“你先別罵人,找你是有正經事。”
陸嶼傑說他不小心把藥膏弄丟了。
本想隨便再買一個的,但是許文晴說短時間內使用不同藥膏可能會引起面板過敏。
所以才跑過來問她昨天買的是什麼牌子的藥膏。
“真是的,這種東西都能搞丟,笨死了。”
嘴上是埋怨的口氣,可眼裡卻溢位了心疼。
陸嶼傑沒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叢語希有點生氣,“你昨天晚上就應該打電話問我的啊,怎麼等這麼久才來問。”
陸嶼傑委屈地說,“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的,我都聯絡不上你。”
叢語希被噎了一下,立馬低下了頭。
她確實是一直在無視他的電話。
他發來的微信也沒有點開看。
因為她不敢。
每一次看到陸嶼傑,她的心裡除了小鹿亂撞,更多的是心裡清楚二人不可能有結果的痛苦,是想到他以後會有一個張秀梅認可的伴侶時的發瘋。
他們相遇時,他喜歡她蹲在地上吃雞蛋灌餅的樣子,她喜歡他微笑時嘴角邊的兩個小括號。
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們吃醋過、爭吵過、大哭過、瘋狂地挽回過,一起做過很多很多的傻事,可最後還是走散了。
有的人說,不需要非得在一起,只要擁有過也是幸福的。
可對於叢語希而言,如果明知道不能走到最後,那她寧願不要開始。
所以她鐵了心地要把陸嶼傑推出自己的世界。
見她一直沉默著,陸嶼傑小聲叫了句,“語希。”
叢語希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
她告訴陸嶼傑藥膏的名字,叫他趕緊去買。
陸嶼傑撓了撓腦袋,說,“許文晴說,市面上每一種藥都有不同的生產廠家。如果買錯了,塗到臉上也會過敏的。”
“怎麼可能?”
叢語希越來越覺得這個許文晴啥也不懂,只會滿嘴跑火車。
陸嶼傑眨巴著狗狗眼,露出非常單純的目光,“你知道的,用藥要小心謹慎才對。”
叢語希快聽不下去了。
心想你可拉倒吧,你連過期兩個月的退燒藥都敢往肚子裡炫,抹個藥膏怎麼還能矯情成這個德性。
陸嶼傑蹭了蹭鼻子,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買啊。”
圖窮匕見,原來在這等她呢。
叢語希飛速拉下臉,“不去,我可是要上班的。”
“可是前臺妹妹說,你們20分鐘後就可以午休了。”
“……”
真是雞賊,竟然連這個都打探出來了。
“我的臉好疼啊,不塗藥膏的話就一直這麼腫著,我晚上還要出差見客戶呢。”
叢語希依然嘴上不饒人,“那也是你活該。”
陸嶼傑靠前一步,用他那雙溼漉漉的狗狗眼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這一招他使了這麼多年,就沒失手過。
叢語希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每一次被他這麼盯著,她的心都會軟成棉花糖,他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恨不得摘下來送他。
“語希~”
陸嶼傑聲音黏黏糊糊的,又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叢語希立馬對他沒轍了。
“好啦別說了,”叢語希板著臉,“你在這等著,我一會回來找你。”
陸嶼傑非常乖巧地對她笑了笑,“好噠~”
歡快的口吻打著卷天上飛。
叢語希剛走,陸嶼傑就點開了和許文晴的對話方塊,發過去一個齜牙咧嘴的emoji。
許文晴:【她都信了?】
陸嶼傑:【嗯,一會就帶我去買藥呢。開心.jpg】
許文晴:【還不快跪下來謝我。】
陸嶼傑:【謝謝姐姐~ 姐姐最棒啦~我愛姐姐~乖巧.jpg】
許文晴:【一把歲數少在我面前發騷,三天之內把我相中的那款包買來送我家裡,不然以後再也不幫你了。】
陸嶼傑:【你放一百個心吧,下午就讓黃旭文去買,下午三點前保證送到。】
許文晴:【你趕緊洗把臉,別讓她聞到你臉上藥膏的味道。】
陸嶼傑:【霧草,你要是不說我還真是忘了。】
許文晴:【害~啥也不是!沒我你可怎麼辦啊。】
陸嶼傑收起手機,笑眯眯地走到前臺,“請問,洗手間怎麼走?”
午休時間一到,叢語希就火急火燎地竄出來,抓著陸嶼傑就往樓梯間跑。
“怎麼不坐電梯?”
叢語希眼睛轉了轉,說,“電梯人太多了,我們擠不上的。”
知道她是不想讓同事看到自己,陸嶼傑蹭了蹭鼻子,在心裡盤算著對策。
他伸手扶住欄杆,“我眼睛現在看得不是很清楚,走樓梯的話可能容易摔倒。要慢慢走。”
看著他眼睛下面的烏青,叢語希一秒鐘都沒懷疑就信了。
她語氣也軟了一些,“我們還是坐電梯吧。”
陸嶼傑一聽懵了,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大腦飛速運轉了一會,然後說,“算了吧,你同事還在呢,別讓他們看到了。”
“你不要想這些,安全最重要。看不清檯階的話,還是不要走樓梯了。”
叢語希不由分說地徑直走向電梯口。
她拉開門,給陸嶼傑使眼色,讓他跟上。
陸嶼傑後悔得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
他心一橫,直接就順著樓梯往下走。
叢語希不放心地跟上來,“你小心點,能不能看清路啊。”
看他下臺階時小臉緊繃緊張兮兮的模樣,她心疼地罵了一聲,“臭沙比,打架就打架,幹嘛打人眼睛啊。”
陸嶼傑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拉起她的手。
叢語希剛要甩開,他開口說,“你扶著我點,我怕摔倒。”
然後就站在那裡很自然地擺弄著她的手指,她冷眼呵斥,“又想耍什麼花招?”
陸嶼傑一臉認真,“十指緊扣的話能抓得牢一點,不然我很容易摔下去。”
叢語希:“……”
“陽光太刺眼了,我還是有點看不清路。你不要鬆手。”
“那是紅燈還是綠燈啊,我怎麼有點分不清楚。”
“臺階絆了一下,你抓我抓緊一點,我怕摔倒。”
“你慢點走,我跟不上。”
一路上陸嶼傑像唐僧一樣碎碎念沒完,聽得叢語希都要冒火了。
可是一看到他臉上的淤血,她又捨不得真的罵出口。
她恨自己沒骨氣,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叢語希這次買了五支藥膏讓他備用。
“你如果再弄丟,我可就不管你了。”
幫他塗抹完藥膏,叢語希惡狠狠地說道。
陸嶼傑乖乖地點了點頭。
他轉頭看向叢語希,“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
“你自己吃去,我時間來不及了。”
“那你怎麼辦?”
陸嶼傑頓感懊惱,自己真是太自私了,滿腦子光想著怎麼哄騙她和自己多待一會,,竟然害得她沒能吃上午飯。
“跟你沒關係。”
叢語希聲音再次變得冷漠。
她開啟車門走下車,“你回去吧。”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公司樓下的便利店,想著去買點關東煮。
陸嶼傑快步跟了上去。
看著冒著熱氣的關東煮,陸嶼傑想起以前他打球的時候,叢語希就會坐在球場邊一邊吃關東煮一邊給他加油。
有一次他進了一個特別漂亮的三分球,叢語希興奮地跳了起來,手上的湯汁灑了一身。
那可愛的一幕讓陸嶼傑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心裡都是一片溫熱。
他笑眯眯地低下頭,“語希,你記不記得——”
叢語希冷漠地打斷,“不記得了。”
陸嶼傑心裡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營業員滿臉堆笑地問他們要辣的還是不辣的。
叢語希搶著回答,“兩份都是不辣的。”
“你臉上的傷還沒好,不許吃辣的。”
雖然語氣還是那麼生硬,雖然說這話的時候她甚至不願意轉頭看他,可陸嶼傑聽了後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
她明明就是很關心自己嘛。
他忍不住咧了咧嘴,“我都聽你的~”
低沉的嗓音裡帶著藏不住的開心。
兩個人拿著關東煮走到門口的桌子旁。
叢語希把剛買的紙巾扔給他。
“嗯?”
“嗯什麼嗯?!你不是一吃關東煮就流鼻涕嘛,不拿紙擦還要甩手上啊。”
“謝謝。”
陸嶼傑輕笑著抿了抿嘴。
他抬頭盯著叢語希看了會,鼓起勇氣開口,“語希,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有道坎邁不過去,你還需要些時間來消化那些負面情緒。沒關係,我等得起。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覺得自己OK了,你隨時回頭,我都會在你身後的。”
叢語希悶頭繼續吃,沒搭理他。
陸嶼傑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也沒太氣餒,繼續說,“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所以不管你回不回我訊息,我出差這幾天都會堅持向你報備的,免得你多想。我還會拍一些A城的風景發給你看,如果你想念A城了,可以看看我發的照片。”
聽到A城,叢語希胸腔中的酸澀排山倒海。
她在入職後主動申請去A城的分公司,就是為了躲開陸嶼傑。
雖然她當時走得特堅決頭都沒回一下,可A城對她來說始終只是一個逃離陸嶼傑的出口,並沒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她不願意讓陸嶼傑知道這些,所以依然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東西,一句話也不說。
陸嶼傑想起很多年前她蹲在門口吃雞蛋灌餅的樣子,心裡的小鹿像磕了藥一樣瘋狂旋轉跳躍托馬斯迴旋。
叢語希吃完後,陸嶼傑還一口沒動。
她擦了擦嘴,說“我吃飽了,先走了。”
陸嶼傑看著她,“我下週三過生日。”
“哦。”
叢語希又恢復成那張面無表情的機器人臉,眼睛裡滿滿的冷漠。
雖然明知道是裝出來的,可陸嶼傑還是感到眼眶一陣刺痛。
他嚥了咽口水,“你可不可以把時間空出來,陪我一起過生日。”
叢語希嗤笑一聲,“誰家好人和前任一起過生日啊。”
陸嶼傑的眉毛微微地皺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也不是大張旗鼓地過,就是兩個人一起吃個飯。”
“算了吧。”
陸嶼傑咬緊了下嘴唇,帶著滿腹的委屈,“趙虎吉過生日的時候你還抱他了呢,我過生日只想和你吃頓飯還不行嗎。”
“週三真不行,”叢語希一臉認真地抬頭看他,“我和我那炮友早都約好了,每週三要雷打不動來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