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辭在堪堪望見部落圍欄的時候停下腳步,又自拿出短笛吹了兩聲短促的聲響。等候未幾便有一名斥候在遠處顯出身形,高舉雙手打了個一切無恙的手勢。秦辭這才領著二人繼續向部落走去。
來到大門之處,見到大門已然關閉,三人對視一眼並未喊人開門,齊齊縱身而起,翻越過對他們來說絕不算高的圍欄。秦辭還炫技一般在下落時猶自前行了一段距離,直至躍過壕溝才站住身形。回到眾人歇息的屋外,空地上兀自燃著營火,幾根柴火搭成的木架之上掛著一個大瓦罐,此刻還在滋滋冒著熱氣。
秦辭秦戟自去大車旁卸下裝備,徐靖已坐至火邊聞著罐中煮肉的香氣垂涎欲滴。秦戟又叫來護衛幫忙處理寸神——擠出內臟抹些鹽粒放在火旁烤乾即可。
屋外的動靜已是驚動了眾人,茅合見三人無恙歸來也是暗自鬆了口氣。下得屋來便坐到徐靖身邊問起今日的經歷,茅誠蘇儀也跑來湊熱鬧,眾人漸漸在火堆之旁圍了個圈。
徐靖娓娓道出今日的遭遇,眾人聽到竟有如此通靈的白狐亦是驚詫不已。
蘇儀此時捻著鬍鬚插口道:“古書《山海經》中曾有青丘之民的記載,為人與狐之混血,生活在名為青丘之地,狐型虎足,有人之智。”
眾人不禁敬服於蘇儀之博學,徐靖亦馬上回應道:“此狐爪牙確實十分堅固,可擋無名而毫髮無損。”蘇儀微笑著點頭並未繼續接話。
秦戟此時已收拾好捕獲的寸神,用一張不大的麻布擺放的整整齊齊,與一名護衛拎著就要放至火旁烤乾。茅合見到三人今日的收穫亦是誇讚不已,茅誠更是湊到火邊,想要一睹寸神真實的模樣。
見秦辭也收拾妥當過來歇息,徐靖終於找來陶碗,自鍋中撈得滿滿一碗大嚼起來。吃了幾口竟未分辨出是何肉,便開口尋問。剛剛看完寸神的茅誠立即笑嘻嘻的坐在徐靖身邊介面道:“下午無事便與同門出去獵了幾隻野兔。”徐靖心道這才有幾分庶子的味道,嘴裡卻一刻未停,連聲說著兔肉鮮美。茅誠似是找到同道中人,滔滔不絕的講起在山門之中與誰人曾一起獵過野豬,又在哪座山頭見過成群的獼猴,繼而又仔細詢問那白狐長得到底是何模樣,是否真的智可通人……總之徐靖這頓飯吃的十分不寂寞。
秦辭邊吃飯邊與茅合說了明日還想溯溪一探,只是這溪流未知多長,山路亦是難走,未必真能尋到什麼。茅合沉吟許久才向秦辭說道:“其實山門多年之前也曾沿著溪流做過探查,雖未曾一路直至源頭,亦在山中搜尋十數日,也是毫無斬獲。除了寸神,這條溪流也與尋常河流並無異樣。”秦辭聽完忽而問到:“寸神以何為食?”茅合思索幾瞬似是也無答案,遲疑的道:“應與其他同類無異吧。”秦辭端著陶碗默默點頭,回應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徐靖此時亦伸過腦袋喊道:“絕無入寶山空手而歸之理。”
三人補過晚飯又與眾人笑鬧一陣便各自歇下。徐靖與秦辭秦戟及其他三個護衛擠在一屋,雖然奔波一天,猶自精神亢奮久未入睡。秦辭又不知從何處摸來兩條不小的寸神塞給徐靖,徐靖就著水當零嘴般吃了,頓時感覺精神更為活躍,閉上雙眼就能感應到精神之海的翻滾,於是乾脆起身盤坐冥想整晚,期間暗放精神之力感知四周,對於各種細小事物的反饋竟更為清晰,不禁感嘆這寸神對修習內術之人實有伸助。
第二日起身收拾妥當,茅合領著茅誠蘇儀又去了河生的屋子,據說河生因寸神數量確實太少,自己又想要交換更多的物資,竟是直接派人入山尋了些草藥,茅合便帶著蘇儀前往辨識,使得徐靖對於蘇儀之博學又有了新認識。
再次入山只有徐靖秦辭兩人。秦辭覺得昨日既然已沒有與白狐為敵,還留了一半寸神於它,今日想必那公狐不會再攻擊眾人,二人會順著溪流多探查一陣,還未知何時可以返回,秦戟還是留在部落與王戈一起統領大局。秦戟爭取幾句無果也只得領命。
徐靖秦辭二人再次入山已是輕車熟路,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已到得白狐搭建的簡易小壩之處,壩上的小潭裡又積攢了幾尾寸神,二人也沒有捕撈的想法,便越過潭上的大石繼續溯溪而上,期間果然未再遇到白狐糾纏。
前方俱是昨日未曾到達的區域,二人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一來地形複雜難行,二來也需細細查探溪流中的狀況。
過了那處小壩,溪水中果是熱鬧一些,偶然可見一尾尾寸神悠悠然的於水底暢遊。行的不久,秦辭又發現了溪流的反常之處——水中除卻寸神竟再無其他生物,平日溪流之中常見的蝦蟹蛙蟲居然都不見蹤跡。徐靖聞言暗暗留意,居然發現山林之中的蚊蟲都極少靠近這條溪水,心底亦是嘖嘖稱奇。
發現此等異常,二人決定在溪邊等候片刻仔細觀察。過得一陣,便見兩隻頭尾相接的小螓飛了過來,於溪水上盤旋幾圈便開始一下下的點水,圈圈輕微的漣漪就此擴散開來。二人視線一直隨著小螓飛舞的軌跡移動,生怕錯過任何異常。秦辭忽向水中示意,只見一尾寸神應是被水面的動靜吸引了過來,在小螓點水的這片區域不住緩緩遊動。兩隻小螓對於水下的動靜毫無察覺,仍是自顧自的盤旋一陣點一下水面。不一會又一條寸神出現,兩尾不大的寸神不住於這片水底巡弋,似是等待獵物的殺手。過得不久,其中一尾寸神似是預判到點水的規律,在兩隻小螓剛向水面降落之際,忽的於水底擺尾躍起,一下就將兩隻小螓叼在嘴中落回水去,一邊遊動一邊吞了個乾淨。
望著兩隻小螓死於非命,二人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震怖,這寸神竟能躍出水面捕蟲而食。怨不得水中如此乾淨,其他種類的生物多半都是遭其捕食殆盡。這寸神莫不是把整條溪流都當成了自己的領地?
徐靖苦笑著道:“所幸這寸神個頭不大,不然其他獸類怕是都不敢來溪邊飲水。”秦辭點頭應是,心中卻想這寸神身軀細小卻如此兇猛,其血脈必非普通魚類。只是這一路尋來除了些細枝末節的線索並未能找到寸神血脈之源的端倪,又想到先前茅合所言,山門曾苦尋十數日亦是無疾而終,心中不禁對此行的結果更不抱希望。
正思索間,前方林中一群鳥兒忽而嘰喳喳的衝上天空,一陣巨大的轟鳴自地底響起,二人只覺一陣眩暈,就見得眼前一切都劇烈顫抖起來,樹木紛紛折倒,大大小小的山石由高處滾落,砸起漫天水花。
徐靖大呼一聲:“地動!”,已被秦辭拽動身形,未往山林躲避,卻是閃身一一避過滾落的山石,猶往山上而去。徐靖已反應過來,瞬間猛然催動精神之海,馭使無名便想拉著秦辭沖天而起,未曾想如今修為有限,一時間竟拉之不動。秦辭看出徐靖的窘境,大呼:“各自躲避。”話音未落已往一旁躍開。徐靖心知現在兩人強行待在一起也必是相互拖累,狠著心馭使無名來到半空,凝望一瞬就朝秦辭飛去——即便不能比劍齊飛,生死之際拼著精神之力耗盡也可與秦辭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