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近段時間到地院就診的病人比平時少了許多,張六斤難得騰出些閒暇的時間,他決定跟院方請個假回趟城固老家給父母上上墳。
這天張六斤早早的下班回家,他在路上買了菜和肉,準備給全家人改善生活。
“上次我跟你媽回城固還是蕊蕊三歲的時候回去的,這一晃又過去了好多年,我準備回去給你爺跟你婆上個墳。”
惠珍因為有身孕,自然是不能陪張六斤一起回家,況且她要是走了家裡還有幾個孩子吃飯就成了問題。
張六斤說他要趁著年前回趟老家,這次就自己一個人回去,也不帶多的行李能快去快回。
“爸,我還沒去過城固哩,我也要去。”
六歲的女兒邠菡對張六斤提出要求,說自己也要回去給爺爺奶奶上墳。
“我娃也想回去哩,能行麼,達把你領著回去給你爺上墳。”
邠志聽到父親答應帶上妹妹,便趁機說自己也想一塊兒回去。張六斤沒好氣的用筷子在兒子頭上敲打一下說道:“你回啥回,書不念了?這回考試要是再考不好,我叫你年都過不好。”
看到沒戲,邠志不由得衝著幾人吐了吐舌頭。
回城固的道路比十年前好走了許多,張六斤帶著邠菡從邠縣出發後只用了一天半時間就到達了城固縣。
這次返回家鄉張六斤有兩個目的,一是要給父母掃墓,二是他和大哥福林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藉著這次機會兄弟倆人要好好相聚。
張六斤這回沒有選擇住招待所,而是住在了張家老宅。
自從大哥張福林家裡從從西安電廠退休後便帶著妻子回到城固老家定居,前些年張六斤還給大哥福林寄了些錢財,讓他把老宅的屋子進行了翻修。
張福林今年已是六十三歲的高齡,幾個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定居在西安,平時家裡就只有他和老伴兩個人,對於弟弟的到來張福林很是高興,他囑咐張六斤這次回來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哥,我這次回來咋感覺周圍冷清了很多,好多鄰居我都不認識。”
相比上次回家給父母遷墳的場景,這趟回來後張六斤看到街坊鄰居中多了許多他不認識的面孔。
“六斤,你這又是好多年沒有回來了。原先咱們叫叔叫姨的老人大多數都已經去世,剩下個別的老人也都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平時都很少見到他們。”
兄弟二人坐在老宅的桂花樹下品著香茶,看著張六斤的丫頭邠菡在院子中玩耍的模樣,紛紛嘆息歲月不饒人。
在聊天中張六斤得知當年他去西安時送給他烙餅的鄭姨已經去世,只有老鄭叔目前還健在,於是他便提著禮物上門探望老鄭叔。
“叔,你還認得我不,我是六斤呀。”
老鄭叔看著張六斤眼睛裡充滿了陌生的疑惑之情,他兒子告訴張六斤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就變得痴呆,別說多年不見的熟人即便是家裡這幾口人父親也時常想不起他們是誰。
張六斤挑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在大哥福林的陪同下張六斤帶著邠菡來到了父母墳前。
墓碑因常年經受風吹雨打,上面的字跡已經變得模糊只能大概看清楚先父母張懷民、劉氏等字樣。
擺好供品,點燃香燭,張六斤和邠菡跪了下去,他們向著張懷民和劉氏的墓碑恭恭敬敬的連磕三個頭。
“爸、媽你們好,我跟菡菡回來看你們了。”
來之前張六斤還特意從家裡帶了把鐵鍬,他想著自己很久沒有回來父母墳前應該已經雜草叢生,可是當來到之後才發現父母墓冢周圍被收拾的十分平整。
“我每年清明和入冬都會過來給達掃墓,平時沒事的時候就過來轉轉,你放心好了。”
張六斤對大哥說難為他這麼有心。
從父母墳上回來後,張六斤對大哥說自己想帶著邠菡去趟原公看望二姐秀芹,順便在周圍轉轉,這兩天他和女兒就不回老宅裡面住了。
二姐秀芹家和張六斤記憶中沒有多少變化,大門上兩扇矮小的門板油漆已經褪去,只留下斑駁的痕跡。
唯獨有一些變化的是在二姐家的大門上掛有兩枚“革命烈士家屬”的木牌,張六斤想起這應該是政府頒發給大外甥紀元和他二弟的榮譽稱號。
張六斤敲了敲院門,片刻功夫門後門被開啟。張六斤看到從裡面出來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他不認識對方。
“麻煩問下這裡是張秀芹的家麼?”
“哦,是呀,張秀芹是我婆,你是誰呀?”
張六斤剛想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看到從屋裡走出箇中年男子,那人穿著邋里邋遢,問自己姑娘是誰在敲門。
張六斤看了那人一眼,對面的男人也在用目光來回打量著張六斤。
“你是福慶舅麼?”
“頂元,你看你架子大的。你舅上你門還得先通報一聲,要不連門都進不了。”
張六斤和外甥頂元開玩笑說著,頂元看到來人真的是自己的小舅舅張六斤,他用手拍了拍大腿驚訝地說道:“媽呀,真是福慶舅呀,今天咋把你給盼來了,女子快叫你舅爺進來。”
原來給張六斤開門的姑娘是頂元的女兒,她把張六斤和邠菡領進堂屋後,泡了兩杯茶水放到了張六斤和邠菡面前。
“頂元你媽呢,現在還好麼?”
張六斤在家裡沒有看到二姐秀芹的蹤影,便問外甥二姐去了哪裡。
“我媽被漢中武裝部接走了,說是去參加個啥烈屬座談會,人家還讓我媽作報告哩。”
張六斤從頂元口中得知,到自從解放後國家對犧牲的烈士出臺了相關政策,紀元和他弟弟都是為革命事業而付出了寶貴生命,尤其是大外甥紀元在城固革命歷史中還較有名氣,只要是逢年過節省市縣裡的領導都會來家裡慰問二姐秀芹。
原本打算來看望二姐的張六斤沒想到時間剛好不湊巧,二姐被人給接走了。張六斤和頂元聊了會兒天后,便起身告辭。
“舅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在家把飯吃了再走麼,急啥呀。”
頂元想挽留張六斤在家住一晚上,可張六斤不想停留,他找藉口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辦,就不在此耽擱了。
“等你媽回來你就給她說我來過了,等後面有時間我再過來看她。”
離開二姐家後張六斤帶著邠菡來到了城固歷史革命紀念館,在城固紅色革命人物欄裡張六斤看到了外甥張仁俊的照片。
“張仁俊,字逸群,乳名紀元。1912年3月出生於城固縣原公鎮西壩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其父張文廣給他取名為‘人駿’,期許他成長為一個高潔而又能頂天立地的人。他上中學時,由於才智出眾,同學們又贈名為‘仁俊’。張仁俊是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堅強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先後歷任中共城固縣西原公支部書記、中共水磨黨支部書記、紅四方面軍陝南第一遊擊大隊大隊長等職。是三十年代初期城固武裝鬥爭的主要領導人之一……”
看著上面的介紹張六斤的眼眶不禁溼潤起來,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二姐家碰見過這位外甥,當時的紀元腰間別著兩把駁殼槍,身材高大魁梧、英姿颯爽。
張六斤把邠菡抱在懷裡指著鏡框裡黑白的相片對她說:“邠菡你看,這個就是張仁俊。他是爸的親外甥,你的表哥,他是個英雄、真正的大英雄。”
在離開革命歷史紀念館時,張六斤被寫在牆面上一首紅色歌謠給深深吸引。他問女兒認不認識上面的字,邠菡點點頭說道:“我大姐教我認過字,這上面有些字我能認得,有些就不認得。”
於是在父親的幫助下,邠菡對著紅色歌謠一字一句的讀了出來:
紅軍當年過陝南,領兵元帥徐向前。
大木廠建赤衛隊,水磑河打游擊戰。
殺死土豪分田地,領導人民奪政權。
撒下種子長征去,紅花朵朵滿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