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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迎娶惠珍

古人云,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民國三十二年的秋天,張六斤和惠珍在強老漢夫婦的撮合下,他們二人喜結連理,十七歲的惠珍嫁給了大他九歲的張六斤。

張六斤在部隊時攢了筆錢財,他將其中一大部分銀元交到了強老漢的手中,張六斤對二老說這些權當作他代表自己已經過世的父母親給強家人下的聘禮。

強老漢掂量手中沉甸甸的包袱對張六斤說:“福慶,我跟你姨不是貪圖你的錢,我們老兩口也不是在賣女子,我們是看上了你這娃的人品,你是個可靠的人,惠珍嫁給我們老兩口心裡踏實。”

說完強老漢就要把包袱裡的銀元還給張六斤,張六斤則推脫著說什麼也不肯再收回去。

“叔,嗯不對,應該要改口叫爸了。”

張六斤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把自己的心裡話告訴了強老漢夫婦。

“我達跟我媽去世的早,我是個孤家寡人流落到邠縣,你跟我媽還有惠珍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沒有嫌棄我,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份情我記在心裡,我跟惠珍結婚以後,你們就把我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咱們一家人不能說兩家話。”

隨後張六斤在邠縣縣城銀匠鋪那裡打了對耳環和手鐲,他親自給未婚妻戴上,以此作為二人的定情信物。

“你覺得這個樣式好不好?”

張六斤給惠珍佩戴好耳環後拿來面鏡子問她是否喜歡,惠珍臉上露出了害羞的神韻,她點頭對張六斤說道:“好看,你挑的東西就是好看。”

張六斤又從櫃中將自己前幾天在集市上買的幾身布料拿出來遞給惠珍,對她說道:“這些面料能做四身衣服,你自己兩件,爸和媽一人一件。”

張六斤和惠珍倆人的婚禮佈置的簡單又充滿喜慶。

按照邠縣人嫁閨女的傳統,在正式舉行婚禮的前一天他們要招待孃家人吃席,大家管這項風俗叫做“洗頭”。

張六斤託人在集上買了只羊,村裡有個叫陳立棟的年輕人是個屠戶,這殺豬宰羊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陳屠戶的身上。

在這個物質睏乏的年代,農村裡凡是遇到有人家操辦紅白喜事的時候全村人都會來家裡幫忙,除了鄰里之間互幫互助的友誼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夠趁此機會打個牙祭,慰勞慰勞缺少油水的腸胃。

張六斤和惠珍的新房就佈置在他原本住的那口窯洞裡,窯洞的木門的兩邊貼著副大大的喜字,是惠珍母親親手用紅紙裁剪而成。

窯洞的門簷上掛著條紅綢,門框兩邊貼上了對聯。

惠珍母親在“新房”的案桌上擺了四個盤子,裡面分別裝有紅棗、花生、桂圓還有瓜子,寓意祝願張六斤和惠珍兩位新人早生貴子。

張六斤考慮到未來會在村裡生活,為了減少某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在結婚當天特意穿上了國民黨軍官的制式軍服。

他還告訴惠珍和強老漢夫婦,不要對村裡人提起自己離開部隊的事情,如果有旁人問起自己為何沒有與部隊一同離開駐地就告訴他們說自己是因為有任務在身,被部隊有意安排留在此地。

村裡人聽說強老漢家的獨生女惠珍即將出嫁,女婿是部隊裡的軍醫官,幾乎整個村子中的男女老少都跑到強老漢家裡給他們老兩口道喜了。

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兒在張六斤“新房”的喜炕上滾來滾去,把惠珍母親和看熱鬧的婆娘們樂的合不攏嘴,小孩們在炕上邊滾嘴裡還唸唸有詞:

撒個棗、領個小(兒子),

撒個慄、領個妮(女兒)。

一把栗子一把棗,

大滴領著小滴跑。

一把栗子一把錢,

大滴領著小滴玩。

“滾床”的習俗在民間由來已久,相傳在古時的關東大地人煙稀少,生產力低下。為了從事繁重的農業、漁獵生產,每家都希望男丁興旺。可有一趙姓家連續生了六個姑娘,這可把趙姓夫妻愁壞了,如果沒有男孩不僅老了沒人養,還要受到方方面面的指責。

一天中午,趙氏勞累後睡著了,忽做一夢,夢中一白髮老者告訴她,欲得子,要借一兒童在炕上滾三滾,說完老者飄然而去。

趙氏醒來後對丈夫說了夢中情形,丈夫大喜過望,認為這是仙人指點。急忙上兄弟家抱來一對雙胞胎兒童,扔到炕上滾了三滾。過了10個月後,趙氏產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此事轟動鄉里,一傳十,十傳百,用男孩滾床能生小子從此在民間盛行起來,成為一種習俗。

惠珍母親看到孩子們將新被褥踩踏的不成樣子,她忙和幾個婆子把小孩們從炕上給拉了下來。

“你幾個碎慫娃把你姐的喜炕糟蹋的不像樣子了,趕緊下來。”

說完惠珍母親從外面的麻袋裡抓來些花生瓜子還有糖果塞到幾個孩子的手中,將眾人趕出“新房”後,她又將凌亂的喜炕給收拾乾淨。

在強老漢夫婦的窯洞裡,惠珍已經裝扮整齊,只等呆會兒為她和張六斤二人舉行婚禮儀式。

今天的惠珍打扮的格外漂亮,烏黑的秀髮被紮在一起,嶄新的紅衣、紅褲、紅緞繡花鞋襯托出她曼妙的身材,倒顯得千嬌百媚。

惠珍的幾個閨中密友正圍在她身邊幫她整理著妝容,其中有個已經結了婚的密友趴在惠珍耳邊不知給她說了句什麼話,只見惠珍聞言後立即變得面紅耳赤,坐立難安。她站起身佯裝生氣了的樣子在閨蜜身上輕輕的捶打著。

“就你不嫌眴,啥話都能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手裡現在要是有個針一定把你這張爛嘴給縫上。”

幾人在窯洞裡打鬧起來,外面的客人都聽到了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

院裡的婦女們幫忙洗菜,刷鍋和整理碗筷,男人們則負責在院中負責支起篷布,擺好桌椅板凳和搭起土灶。

土灶就搭在強老漢家廚房門口,不大的院子裡攏共支起了十幾張桌椅板凳,每張席面上都擺放著八個冷盤和八個熱菜。

惠珍的孃舅從隔壁村來參加外甥女的婚禮,他從眾多的來人當中一眼就瞧見了身著軍服的張六斤,孃舅對這個外甥女婿是越看越滿意,他是打心眼兒裡為惠珍感到高興。

區別於本地人因為常年乾旱、風沙大以及紫外線照射的緣故面部呈現出來的緋紅狀顏色,張六斤則是典型的陝南人特徵,他面板細膩、白淨,一雙濃眉之下兩隻眼睛顯得炯炯有神。

多年的軍旅生活讓張六斤習慣站立時保持挺胸抬頭,加之他一身暗綠色的國民黨軍官服飾,腳上蹬著雙制式皮鞋,張六斤站在人群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

“姐夫,你說咱惠珍這命是有多好,嫁了這麼好的男人。”

惠珍的孃舅和父親強老漢挑了個角落裡,二人坐在小板凳上抽著張六斤買來的紙菸,他們看到張六斤正在給來家中幫忙的執客們派發香菸,惠珍孃舅再次忍不住地誇獎著張六斤。

強老漢沒有搭話,他只是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女婿。

今天是強老漢有生以來最得意的一天,親朋好友還有村裡的鄰居們都來向他道賀,不少人都露出羨慕和妒嫉的表情。強老漢突然間覺得自己個頭長高了不少,原先駝下去的背也不再彎著了,他和旁人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有底氣,不再是原來那個唯唯諾諾的莊稼漢模樣。

舊社會在農村如果沒有兒子的男人總是覺得比別人矮了一頭,平時遇到別人刁難也只能忍氣吞聲,在強老漢的心裡始終有個疙瘩沒有解開。

現如今不一樣了,俗話說女婿能當半個兒,有張六斤做自己的女婿,強老漢知道自己和老伴這下半輩子總算是有著落了。

羊肉在鍋裡已經燉好,羊肉特有的鮮美隨著微風颳來,香味瀰漫到村頭的各個角落。婚宴的大菜終於被人端上了餐桌,大人和小孩們都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爭先恐後地用筷子往自己的碗裡扒拉著羊肉。

還有那一年到頭吃不到的白麵饅頭,夾上醬辣子再配上美味無比的羊肉湯,這種感覺就是在過年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有些甚至在幾年時間裡都沒有聞到過肉味的街坊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還沒有端上餐桌的燒雞塞進自己的懷裡,那些沒有偷到熟肉的人乾脆臨走前給自己兜裡裝上幾個白麵饅頭和吃了一半的羊肉,準備回家給老人和孩子嚐嚐。

強老漢和老伴雖然看在眼裡卻並未阻止,一來是大家平日裡的生活的確過於艱苦,趁著吃席時給家人拿些酒菜回去分享算是種傳統,二來是因為強老漢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出手闊綽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以至於在很多年後,村子裡每逢遇到誰家辦紅白喜事的時候,大家都會想起當年張六斤結婚時豐盛的酒席,仍然是回味不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在司儀的引導下,新郎張六斤和新娘惠珍二人欠身跪在地上。

這第一拜是天和地,因為天地孕育了萬物,所以天地最大;第二拜的是父母高堂,感謝父母養育之恩,因為張六斤的父母已經去世,所以只有強老漢和老伴接受了新婚夫婦的跪拜;第三拜是夫妻對拜,寓意婚後二人相敬如賓。

酒席結束後,原本有些青年人打算給張六斤和妻子鬧洞房,礙於張六斤的身份大家只能說些祝賀的吉祥話後就離開了強老漢家裡,白天還熱鬧非凡的家中此時就只剩下強老漢夫婦和張六斤小兩口四個人。

惠珍的母親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她早早的拉著強老漢進入了窯洞,關上房門並將油燈熄滅。

洞房內,花燭熠熠生輝,照在惠珍如玉般透明的臉上。張六斤用手輕輕挑開了蓋在惠珍頭上紅蓋頭,一抹嬌羞的紅色映入到他的眼簾。

張六斤深情地凝視著惠珍,眼中滿是喜悅和珍視,他把惠珍緊緊地摟抱在懷裡,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滯。

婚後的張六斤和惠珍的確如結婚時山盟海誓的那般,夫妻倆相敬如賓,相親相愛。

惠珍不識字,張六斤就充當起惠珍的家庭教師,時常教她認字、算數。惠珍也收斂起自己姑娘時期潑辣的性情,對丈夫關照的無微不至,小兩口的生活甜蜜而又幸福。

最近強老漢看女婿張六斤每天總是早出晚歸,不知道他在外面幹了些什麼。趁著吃飯的空當,他終於將自己的心裡疑問給說了出來。

“過段時間你跟我一塊兒去地裡,趁著最近雨水好,咱趕緊種些麥,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

張六斤往嘴裡送了口鹹菜,吧唧吧唧的嚼著,他對岳父說自己不會種地,在老家的時候父親也不會種地。

“你這娃說的,不種地以後你跟惠珍兩個吃啥哩?”

強老漢知道自己的姑爺是個文化人,可眼下他已經離開了部隊,往後住在農村不種地就沒有辦法生存。

惠珍聽到父親和丈夫的對話,她用眼睛瞪了父親一下說道:“你事就多的很,吃著鹹菜操閒心,我們不種地照樣能活。”

強老漢對老伴說:“你看你女子,這才結婚幾天,我就問了她女婿幾句話,你女子就嫌我囉嗦了。”

惠珍母親在旁笑嘻嘻地打著圓場,她問張六斤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張六斤點了點頭對老兩口說道:“媽你跟我達放心,我有給人看病的手藝,以後不會讓你們幾個捱餓的。”

張六斤將碗裡剩餘的稀飯扒拉乾淨,他對強老漢夫婦解釋說自己這幾天就是去縣城裡面考察了藥店和診所的行情,眼下自己已經瞅準了個機會,他伸出三根手指對認真地對岳父強老漢說道:

“達,我給你保證,最多不出三年我就會讓咱屋的日子紅火起來,到時候你跟我媽還有惠珍咱頓頓吃肉菜,每天都像過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