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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軍中受獎

“砰、砰。”

炮彈的爆炸聲不斷在張六斤耳邊響起,每次爆炸後戰壕周圍泥土都被巨大的氣浪吹到半空中,張六斤除了兩隻眼睛還露在外面之外,鼻子和嘴巴已經看不到本來的面目。

小時候老家過年時,父親和大哥會買來許多爆竹在院子裡燃放,張六斤和二姐遠遠地捂住耳朵在一旁觀看,他非常懼怕爆竹的聲音。

現在聽著戰壕外面激烈的槍炮聲,張六斤覺得自己已經麻木,耳膜裡只有“嗡嗡”的迴響聲,就連身邊戰友們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

“張福慶,張福慶。”

三班長在坑道里努力喊著張六斤的名字,因為外面的聲音太大,他把嗓子幾乎快要喊啞了,可是張六斤還是沒有聽到。無奈之下,他只能跑到張六斤身邊趴在他的耳邊喊道:“張福慶,你跟我過來,那邊有幾個傷員要撤下去。”

聽到有人受傷,張六斤和護士抬著擔架跟在三班長的身後,貓腰在坑道里面快速奔跑。

張六斤已經記不起他是第幾次在前線參加救援任務了,他和護士跑到傷員身邊將對方合力抬上了擔架。

“小心頭,不要碰到傷口。”

他們二人把受傷的戰士放到擔架上,從腰間扯下一根繩子將戰士的腿腳固定在擔架上,快速向後方野戰醫院跑去。

“快把上衣扯開,先止血。”

護士長陳桂芬讓張六斤把傷員的上衣紐扣解開,將傷口暴露在醫生的視線當中。

這名小戰士是被日軍的三八大蓋步槍射出的子彈擊中了右肩下兩寸的位置,彈頭剛好卡在了胸骨。

張六斤拿過裝有磺胺粉的藥瓶,小心地將磺胺均勻地塗抹在戰士的傷口處,又從挎包裡取出乾淨的紗布按在出血的地方。

“護士長”,張六斤喊道:“傷口太深了,血止不住,得趕緊送到手術室讓醫生把彈頭取出來。”

在眾人配合下,這名小戰士被送進了手術檯,軍醫立即為他實施手術取出彈頭。

忙碌了一個早上的醫護人員終於可以有片刻的喘息時間,張六斤從炊事班那裡取來兩個饅頭正在吃著。

突然間,醫院裡傳來幾聲呼救,張六斤聽到有人在叫大夫,他知道這是又有新的傷員從前線被送了下來,他也顧不上繼續吃飯就跑了過去。

士兵們抬了十幾名傷員走了過來,張六斤看到其中的擔架上有兩個是自己的熟人,臭蛋和羅小天。

臭蛋的面部被泥土和血水混合攪拌後只能看清楚個大概,張六斤還不清楚他傷在哪裡。另一邊的羅小天受傷最為嚴重,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面板,腿上的褲子已被血水染紅。

羅小天處於昏迷中,張六斤在旁邊搖晃著他企圖將他喚醒:“天哥,天哥你能聽見不,我是張福慶。天哥……”

見羅小天沒有反應,張六斤又回過頭去喊臭蛋。

“臭蛋,臭蛋,你能聽見我說話不?”

張六斤用手在臭蛋臉上拍打著,臭蛋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我日你先人闆闆,是哪個在打老子呦?”

張六斤看臭蛋甦醒過來,他趴在臭蛋的身邊說:“臭蛋是我,我是你福慶哥。”

臭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張六斤是誰,他的五臟六腑被炮彈爆炸時的衝擊波給震傷了,他說話時感到十分費力,並且還伴有劇烈的咳嗽。

“你是哪個龜兒子,為啥要打老子?”

張六斤把捂在臉上的口罩取了下來,讓臭蛋看清自己的臉龐。

臭蛋在看到是張六斤後笑了,他說了聲:“張六斤你個龜兒子,敢打老子。”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張六斤按住臭蛋的肩膀讓他不要亂動,他對臭蛋說稍後會有醫生過來給他檢查身體。

張六斤扶著臭蛋的身體讓他躺好在擔架上,他聽說羅小天已經被送進手術室準備手術,張六斤不放心,他告訴臭蛋讓他先休息,自己去看看羅小天。

董家浩在檢查羅小天的身體,張六斤詢問對方羅小天的傷勢如何,董家浩搖搖頭說:“他如果還想保命就只能截肢。”

張六斤不想讓自己的戰友失去條腿,他祈求董家浩說道:“董長官您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他是我新兵班的戰友,要是沒有腿他以後就是個廢人。”

董家浩沒有答話,他只是把羅小天的褲腿全部給撕開,指著左邊小腿和大腿的連線處讓張六斤看。

“骨頭已經斷了,這邊就剩下一點兒皮給連著,現在還不斷地出血。如果你想讓你兄弟活就只能截去小腿,沒有其他辦法了。”

張六斤眼圈紅了,他抿著嘴只能沉默地接受。

董家浩讓軍醫拿過鋼鋸,指著膝蓋骨的位置,對他說就從這裡開始鋸。

張六斤不忍心看到這種殘忍的一面,他把頭扭到了一邊。

“啊。”

劇烈的疼痛讓昏迷中的羅小天醒了過來,他在手術檯上奮力地掙扎著,負責給他截肢的醫生和護士被嚇得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幾個把他按住,別讓他動。”

董家浩命護士將正在瘋狂扭動的羅小天的身體給死死按在手術檯上,鋼鋸在軍醫的手中重新開始揮動。

乙醚已經斷貨,醫生們只能用這種辦法強制對傷員進行截肢。

豆大的汗水從羅小天的身上流了出來,為防止他因為劇烈疼痛咬到自己的舌頭,張六斤找來幾塊布料揉成一團塞進了他的口中。

手術成功結束,只是羅小天從今天起註定成為了個殘疾人。

張六斤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送到了羅小天的嘴邊,笑嘻嘻地對他說:“天哥你今天有福氣,軍官灶上燉了雞湯,我偷偷給你弄了一碗。”

羅小天面色蒼白,他躺在病床上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張六斤要給他喝湯,羅小天抬著眼皮看了眼張六斤嘴裡淡淡說道:“你拿走,我不吃,我不需要你管。”

臭蛋架著副柺杖站在他們一旁,嗅著鼻子聞了聞雞湯的味道後對羅小天說:“張六斤這龜兒子就是偏心,為啥子老子沒有雞湯喝。天哥要是不吃,就讓給老子,老子替你喝了。”

羅小天把頭扭到一邊,他不想搭理張六斤和臭蛋二人。張六斤放下碗筷埋怨臭蛋說:“天哥的傷比你嚴重的多,你不要在這兒說風涼話,你要是把腿鋸斷我天天給你熬雞湯。”

張六斤知道羅小天在生他的氣,認為他當時沒有盡力阻攔醫生給自己截肢。張六斤坐在羅小天床前說道:“天哥你不要怪我不幫你,當時的情況你是不知道,在你被送到手術室之前腿就已經斷了,我求醫生想辦法不要截肢可是人家告訴我說如果不截肢這條腿將來會徹底壞死。”

他向羅小天解釋自己為何當初不攔著醫生,臭蛋聽到張六斤的話他收起以往嬉皮笑臉的表情對羅小天說:“你不能怪罪人家福慶嘛,炮彈爆炸的時候你個狗日的離炮炸的地方只有幾米遠,要不是趙偉推了你狗日的一把,你和他們一樣都成了死人。”

張六斤後來聽人說趙偉被炸成了碎片,連屍體都找不到,只留下衣服上的幾塊殘片。他們一批的犧牲的還有王學海、曹剛,另外李建平如今還是昏迷不醒。

羅小天的眼淚流了出來,他實際並不是怪罪張六斤,只是對自己成為殘廢這件事情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罷了。

張六斤看到羅小天哭了,他自己的眼淚也流了出來。他感嘆著說想當初他們這些人被強制抓到部隊,誰也沒有想到戰爭竟然是這樣的殘酷,大部分戰友都犧牲在前線,如今還活著的就剩下他們幾個人。

“大家都不慫,都是好樣的。”

張六斤、羅小天和臭蛋三個人就這樣在病房裡沉默地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一九四零年十月,潼關保衛戰階段性戰鬥結束。由於中國守軍的頑強抵抗,對進犯陝西的日軍給予有力打擊,粉碎了日軍攻佔陝西進犯四川的陰謀,取得了抗日戰爭以來為數不多的一次勝利。

張六斤所在的中央軍預三師奉命開往陝西寶雞駐紮,羅小天因為失去一條腿已經不再適合參加戰鬥,部隊給羅小天發了筆安家費,讓他回渭南老家養身體。

臨行前羅小天把自己的一塊手錶送給了張六斤,他告訴張六斤這塊手錶雖說不值錢,就當作是張六斤在自己最困難之時用心服侍他的答謝,留給對方做個紀念。

張六斤握著羅小天的手對他說:“天哥,你回家後好好保養身體,等將來戰爭結束了我會跟臭蛋他們去渭南看你。”

羅小天拄著柺杖在戰友的攙扶下坐上了汽車,他看到昔日的戰友前來送別,從車窗裡伸出手向他們告別。

“兄弟們,保重。”

“小天保重。”

另一邊,由於董家浩在潼關保衛戰中救死扶傷,憑藉高明的醫術成功挽救了無數國軍將士的性命,上級對董家浩進行了通報嘉獎,並晉升為上校軍醫官。

夜晚董家浩在書桌前提筆寫道:護理兵張福慶上進好學,曾多次出入前線救護傷員,不懼生死,是具備一名優秀醫護人員的品質。鑑於其本人表現,酌建議上峰考慮,保送其進入陸軍醫院進修學習,上校軍醫官董家浩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