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瑩姨去關卡的同時,在白山的一座山寨內,山賊們也在為巫師做法做準備而忙碌個不停。
“快快快,這個東西放在那裡!”
“快點快點,明天就開始了,大家一定要在今天把準備的東西都檢查一遍,在明天巫師做法時必須萬無一失!”
從門口望著外面曾經的弟兄們忙碌的樣子,聽著外面山賊們嘈雜的聲音,白髮蒼蒼的寨主此刻只能艱難地拄著柺杖,不停地嘆氣。
過了一會兒,他站得腿累了,就緩緩地轉過身去,艱難地走到了自己的床榻邊。他試著把腿抬高一點,雙手用力抓住被子,另一隻腳向上蹬,看得出,他想要讓自己回到床榻上休息。但是,他失敗了。
“沒想到,我現在居然連床都上不去了……”
之後,他這個動作又重複了好幾遍,但都沒能上去床榻。最後,他苦笑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大哥,我來幫你吧。”
他忽然聽到了一句熟悉的聲音,但他並沒有回頭,表情木然,依然站在自己的床榻邊,緊握著手中的柺杖。
斯文男子面帶微笑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幫他大哥扶上了床榻,輕輕地幫他蓋上了被子,又拿起毛巾溫柔地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而外面,剛剛還是晴天的凡界不知何時陰沉下來,下起了雨。剛剛還在外面忙碌的山賊此刻都在緊忙備好怕被雨淋的物品,外面的嘈雜聲,與裡面的靜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之前比較忙,沒來看望大哥,希望大哥見諒。但今天我的事終於忙完,在忙完後,我第一個來的地方就是大哥這裡。二弟可是想大哥想得不得了。”他笑了笑,但他大哥並沒有看他。
大哥並沒有說話,房間內頓顯的寂靜,更襯托了外面的嘈雜。
“大哥,您看到外面這樣,就沒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要說時定會跟我說,我又何必問呢?”
“大哥還是這樣,一直都給人一種可敬可畏的感覺。”斯文男子笑了笑。
“真正可敬可畏的,我旁邊的二弟,可能比我更適合用這個形容詞吧?!”大哥也笑了笑,只不過,他的笑,卻透著一股冷淡的味道。
“其實二弟我最近一直在忙於為大哥做法這件事,身為二弟,看到大哥的身子越來越弱,我的心裡也不好受。所以我下令讓弟兄們提早做了些做法的準備,打算明天請巫師為大哥做法。到時候,可能要麻煩大哥過去,配合一下巫師做法了。”
大哥聽後皺了皺眉頭,因為他之前就聽其他人說過,這個巫師做法似乎是以許多個小孩的生命為代價的。而傷害小孩的做法,卻與圓珠之前指示他的做法相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來越陰沉。黑壓壓的雲,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天空的光芒,最終,給這世間,留下了一片死寂。
“你明天讓巫師做法,難道你又抓來了很多小孩?”大哥此時有些疑惑。
“之前抓小孩受到了神人的阻撓,緊接著我就讓小馬在內院騷亂之時再次派人下山去抓小孩。我想,即使是神人,也不太可能想得到追兵後面還有追兵吧!”
男子微微一笑,短短的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卻讓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後背發涼,再次感受到了面前那個男人的可怕。
“不愧是你啊,二弟,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大哥不必謙讓,其實大哥也不差,這麼多年,我用盡了各種辦法,始終沒能從大哥嘴裡套出圓珠的下落,可見,二弟還是比不上大哥啊!”
“大哥雖然愚笨,但畢竟相處這麼多年,對你的心思,肯定還是能猜出一些的。”
緊接著,他又開始了一陣劇烈咳嗽,而那個斯文男子,則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冷淡地盯著他大哥咳嗽,然後低頭吐血。
“大哥”
他剛剛吐完血,還沒從剛才的咳嗽中緩過來,就聽到了自己旁邊那個人的召喚,只不過,那語氣似乎與剛才相比有些不同。
他把頭轉向了二弟。
“大哥,容二弟再鄭重地問你一次,你當真不把圓珠的下落告訴我?”
面對著突然嚴肅認真的二弟,大哥很是吃驚,他與自己的二弟相處多年,據他的瞭解,自己的二弟從來不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向自己問問題。而現在,他居然這樣做了,聰明的他意識到,自己的二弟應該是正在計劃著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的發展方向,很可能就取決於自己的回答。
外面的雨繼續下著,配合上屋子裡的黯淡光芒,給人留下了一片壓抑。
“二弟,你要幹什麼?”
大哥也開始認真起來。
“大哥你無需管那麼多,只需要告訴我那個問題的答案就好。”
斯文男子繼續嚴肅地說著。
他們二人的眼睛彼此相對,各自都在嚴肅地看著彼此。他們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犀利;他們的神態,瞬間變得無比鄭重。
“大哥是不會把圓珠交出去的。”
此刻,他看著二弟的眼睛,忽然間又想起了他還是白寨掌權者時自己與三個兄弟之間喝酒吃肉的畫面。當時他們在一張四方形木桌上吃肉,在肉上桌時,四弟總是迫不及待地直接上手抓著吃。而三弟則在旁邊看著狼吞虎嚥的四弟哈哈大笑。二弟則用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自己則時而用筷子,時而用手,時而笑著勸四弟慢些吃……
他緩過神來,神情有些恍惚,記憶中的那四個人,如今一人多年不見自己,一人被殺,而第三人居然變成了這樣,他心中不免感慨嘆息,卻又無可奈何。
“你當真不說?”
二弟的這一句嚴肅的話語又把他拉回了現實。此時,剛剛還在外面急忙備雨的山賊已經全部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院內空無一人,唯有雨聲陣陣陪伴。
“當真不說。”
大哥又把臉色嚴肅下來,他知道,以二弟的能力,如果是他人,二弟絕對可以套出話來,但對於深知二弟的自己,只要自己不說,他絕對毫無辦法。
屋子裡兩人緊緊對視著,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兩人都沒有對話。唯有外面的雨聲,在此刻,喧囂了內院的寂靜,吵鬧著屋子的沉默,更壓抑著兩人彼此的心。
忽然間,斯文男子動起身來,開始往門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充滿了失望。
在走到門附近時,只見他豎起了一根蠟燭,擦亮了一根火柴,在點燃蠟燭後,安靜地面帶微笑回過了頭。
“大哥,外面下了雨,房間太暗,我點根蠟燭,屋子好亮堂些。”
緊接著他掏出了一罐酒,又拿出了兩個酒杯,甄滿,把酒杯拿到了大哥面前。
“大哥,我記得以前你最愛喝這種酒,之前為了你的身體我一直沒讓你喝,但今天,我破例一次,給大哥倒上這杯酒,希望大哥可以給我個面子,接受此杯。”
說完,他把酒遞到了大哥面前。
大哥看了看面前的這個人,又看了看酒杯中的酒,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最終還是接過了此杯。
“感謝大哥給我這個面子,來,請,二弟敬你一杯!”
說完,面帶笑容的二弟把酒杯舉到身前,與躺在床榻上的大哥碰了碰酒杯,隨後一猛氣全部飲下。
看著二弟飲下全部的酒,他感到很驚訝,因為二弟是他們這兄弟四人酒量最差的,有些誇張點說,沾酒就醉。
大哥也喝完了酒。但在喝完酒後,屋子中又是一片死寂。
“大哥,二弟我還有點事,今天就不陪你了,等以後二弟再來!”
過了一會兒,二弟終於開口說了話,他又擺出了早就熟練的職業笑容。這笑容,大哥已經看慣了好多年,但這次,他卻感覺,這笑容和之前相比,有點不一樣。
“好,大哥在這裡等著你!”
大哥也擺出了自己的職業笑容。
在與大哥道別後,二弟頭也不回地向著門外頂雨走去。大哥看著二弟的背影,感覺到,在之前的失望之外,又出現了一種決絕。
門外大雨依舊,門內一人靜思。
許久之後,那個躺在床榻上的人苦笑著說:“恐怕,我也命不久矣……”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和剛才一樣,門外依舊的大雨,孤零零地陪伴著門內暗淡的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