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此刻面沉如水,雖仍是冷著一張臉,心內卻是怒意翻湧。
林如月竟敢借回春堂行如此下作之事?!還是在自已眼皮子下,居然還差點讓她做成了?!不,是已經讓她成事了,否則怎會被人抓住把柄特來警告自已。
沈庭越想越是後怕,沈家雖是皇商,卻也不是在天盛一家獨大,更何況,沈家女,他的姑姑如今在宮中已是妃位,更育有三皇子,沈家不知道暗地裡惹了多少人的眼,更應當謹慎行事。
幸而此事早早被發現,若真因回春堂之事導致災民身死,必然民情激憤,後果不堪設想。
沈庭起身,朝晴嵐拱手躬身,一派謙卑模樣,“多謝這位姑娘,勞煩姑娘代沈某向薛夫人致謝,待薛大人治水歸來,沈某必定親自登門拜謝”。
薛清濁人不在,家中只有薛夫人,沈庭一男子登門不便,便只鄭重道謝後嚴明日後會再登門拜謝。
沈家是否登門,晴嵐不在意,她覺得自家夫人也不是在意這種事的人,便朝沈庭施了一禮,轉身回府。
待人走後,沈庭立即下令徹查此事,並嚴懲所有與回春堂之事有關的沈家之人。
沈庭自幼跟隨父親、祖父處理沈家之事,更是在十二歲起便跟著沈家商隊走南闖北歷練。做生意,掌家之人,首要的便是眼力勁兒。沈庭敢說自已什麼樣的人都見過,甚至見到某人的第一面就能對其有所揣度。但對林如月,沈庭卻有些摸不透。此女姿容一般,喜好素色裝扮襯出了幾分顏色,一介小官之女,卻有許多值得深思的經商之道。更詭異的是,自已並非喜好女色之人,且第一次見林如月便是受命於父親要親手處理了玲瓏工坊,可自已見到這女子第一面,心內感受到了激盪,好似不受控制的想要親近討好眼前人。
這感覺太過詭異,沈庭無法對人言說,也想要一探究竟。索性便放過了玲瓏工坊,但與林如月相交之中頓覺這女子是淺薄之人,可又聽她幾次三番談論經商之道,言之鑿鑿。
時至今日,沈庭知道,自已必須下決斷了。不管這女子有何種手段,敢利用他沈庭,利用沈家行不軌之事,便要及時剷除潛在的危機。
為避免自已心內那種詭異的對林如月的好感再次作祟,沈庭沒有親自出面。他命自已的親隨去林家拿回了沈家的令牌,命人打壓玲瓏工坊直至關門。自已則是將回春堂之事回稟父親和祖父,徵得兩位親長同意後,親自趕赴湖州。
沈庭到達湖州之時,沈家命湖州周邊商戶籌集的糧食和藥材也已經送到了。
沈庭一番梳洗後,即刻去求見薛清濁。
薛清濁此人,沈庭並未打過交道。
滿盛京無人不知,薛清濁一介寒門祖墳冒青煙娶了蘇國公的掌上明珠。世人談論之事,無不透露著對薛清濁的羨慕與嘲諷,羨慕他一介書生娶了國公府千金從此仕途坦蕩,嘲諷他靠女人入仕,吃軟飯。
不過這種嘲諷,在薛清濁入仕一年後就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盛京人人皆知,工部薛大人,學識淵博,為人親善。下到販夫走卒,上到官場的那些“老油條”,甚至盛京赫赫有名的紈絝們,都對薛清濁讚不絕口。
沈庭是生意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八面玲瓏,但他自認沒有能力做到薛清濁這樣。更何況,別人不知道,沈庭確是知道的,兩年前突然在北疆崛起的商行,背後就有薛清濁的影子。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沈庭求見,擺足了低姿態。人在棚外等著通傳,捐贈的糧草和藥材也隨之而來。
“沈公子,大人請您進去。”阿壽做了個請的手勢,沈庭微微頷首,快步走了進去。
“沈庭見過薛大人!”沈庭拱手躬身,認真行了一禮。
“沈公子不必多禮”,薛清濁連日忙著治水,人明顯單薄了些,臉色也隱隱帶著疲憊,不過倒更顯得清逸冷峻。
沈庭暗讚一聲,怨不得此人剛成婚時有人嘲諷他“以色侍人”,薛大人好相貌,公子如玉也不外如是。
“大人,沈某冒昧前來拜訪,一則是向大人請罪。回春堂竟如此膽大妄為,沈庭治下無方。幸而大人明朝秋毫,及時處理,否則若釀成大禍沈某難辭其咎。庭出發之時,祖父亦親自命我代他老人家向大人拜謝。”沈庭一臉恭敬,眸中溢位感激之色。
“沈公子言重了。沈老爺子的拜謝,本官受之有愧。湖州之事,是本官分內之事。當不得這一聲謝。”沈庭的祖父,就是沈妃的父親,三皇子的親外祖父。不管沈家是真心感謝,還是藉著皇子外家的身份,藉此向自已示好,薛清濁都不想接。此間之事,他作為欽差,必然是要謹慎處置,事無鉅細向聖上稟明的。
“大人身懷百姓,沈某佩服。回春堂之事,於大人是舉手之勞,於沈家確是莫大的恩德。若無大人及時察覺處置,一旦釀成大禍,沈家難辭其咎。為表誠意,沈家籌集了些藥材糧食,願用於湖州賑災,為百姓盡綿薄之力。”
“沈公子高義。這藥材糧食,本官代百姓收下了。沈家如此大義之舉,待湖州事了,本官必定稟明聖上。”薛清濁坦然受了沈家的捐贈,一則湖州百姓確實需要,二則沈家此舉也是為了挽回回春堂之事對沈家的影響,薛清濁沒有必要阻攔。蘇桉的飛鴿傳書已經到了,薛清濁也已知曉,此事確實非沈家之過。
沈庭頗有眼色,見薛清濁收下了物資,當即告退。
薛清濁命阿壽送客。
薛清濁無意與沈家相交,或者與任何人相交,當今聖上身體康泰,想來未來十幾年朝堂乃至整個天盛都會牢牢把控在玄宗的手中。結黨營私是君者大忌,沈家又是皇上,還有著一位皇子,遠離才是上策。
更何況,薛大人已經許久沒有見自家夫人了。自兩人成婚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分開這麼長時間。他只想爭分奪秒的完成湖州之事,好回家陪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