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蔽日,光難以滲。
土,鍬鍬將坑洞掩埋,無人明白坑洞內有何,猜忌、質疑、查詢、稍縱即逝後便沉寂無聲。
霈澤過後,真相徹底埋葬,直至浮雲隨風飄逐下一目的地,方揭開身上不堪的遮羞布。
鐵鍬、鋤頭挖掘著,森森骸骨,閃光燈不斷閃爍,最後待時日腐蝕切切。
它咬著人血饅頭,喝著人血,品味肝腎肺,擺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言辭虛妄。
* * *
“報案人:王樘家屬,王樘13歲,屍體發現時間今日凌晨10時過6分,死者面部全非,初步判斷系鈍器重擊所致的致命傷,死後皮下出血疑似生前被毆打,進一步的確切死因有待法醫屍檢結果。”
“幾歲?”張百創震驚問,言語中滿是驚愕與惋惜。
唐蘭熙:“只有13?!”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家屬“噗通”跪地悲痛欲絕,撕心裂肺的哭喊著,看著土坑裡躺的屍體,分明早上還歡顏笑語的孩子,現如今卻毫無呼吸的躺在土坑,毫無生氣,面目全非。
“警察!警察!我兒子很乖得!他怎麼就被……”男人聲音顫抖,淚流滿面,灰頭土臉拉拉沾有泥土的袖子擦拭著滿面的淚,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殘酷現實。
兩人扶家屬起來,安慰家屬情緒,隨行的婆婆更甚昏厥送醫。
秋夜,天轉涼,錦世薄涼。
張百創稍微收拾情緒發號施令:“唐蘭熙你跟二隊去走訪調查,小梁跟我去調監控!爭取早點破案!”
“是,領導!”
月灑小路,田間金蟬嘶鳴,恍然間冠美鄉美色的鄉村,變得晦暗,似切切黑白無其色,蚊子嗡鳴空不絕耳。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
屋內燈火通明,卻無一人開門,逃避著問詢。
叩門聲傳耳女人似被敲乏了野蠻般唾罵:“大晚上的!神經病是不是?我小孩明天還要上課,考不上高中你來負責嗎?”
“啊哈哈,不好意思,村裡出了點事,我們警方希望您配合調查,不會耽誤……”唐蘭熙滿是尷尬,話音未落,女人便摔門而去。
唐蘭熙提醒:“板子上先記一下!”
幾人徒步村裡各處,共兩家未取得有效配合,況且夜深,無意雜擾人家,調查只得暫且擱置。
村委會會所監控室內。
“監控壞了!”保安枉口。
張百創環起雙臂鄙夷地看著慌亂的保安:“據我所知,一起案子十成有八成監控是壞的,還有二分之一就是被刪除了?我說的沒錯吧?小梁看看!”
他反饋:“監控有明顯刪除記錄!不排除人為操作!”
他毫不意外道:“哦喲~被我逮著嘍~帶回去做個筆錄吧!”
一夜過去,網上輿論漫天,霎時間謠言橫掃網路,頭顱CT片、不合理之處、猜忌、問疑。
張百創苦笑:“屍檢都還沒開始,哪來的頭顱CT片?”
“領導,昨天走訪調查時還有兩家沒配合,今天我們要去問訪嗎?”唐蘭熙拿著手上調查板遞他問。
他倚靠圍欄凝望陰鬱的天哀嘆:“嗯,監控還在調,但聽他們說可能是未成年犯下的兇殺案,怕是難處理!”
“未成年……要是沒處理好輿論壓力就導向我們了……”二人深諳輿情走向,唐蘭熙也哀嘆一聲朝他遞煙。
捲菸燃燒著,從菸頭燃到濾嘴,風吹菸灰融匯陰沉沉的天,雨水點滴,風影搖曳。
“叩叩叩!”房門被再度敲響。
接連幾次叩門均無反應,他們只得悻悻離去先去詢問下一家,可下一家同樣無人應答,兩家早已門戶緊閉,人去樓空。
“嘟嘟嘟——”電話鈴聲響起。
“喂,小梁,怎麼……你說這兩家大早上五點就跑了?現在呢?怎麼處理?”張百創震驚問。
“監控顯示三個小孩2點左右帶王樘騎電瓶車出門,這是為數不多線索,家長跑了,但是那三個小孩還在學校,我打電話給老師了,我叫他們等你!”
“好!”他結束通話電話對唐蘭熙說:“這次案件恐怕比較棘手!”
“誒,你帶個無人機幹嘛?”張百創看唐蘭熙別在腰間的無人機問。
唐蘭熙回:“上面的叫我重新拍一下地勢,說他們不會用,所以這艱鉅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學校,辦公室內。
唐蘭熙、張百創出示警官證:“馬沆瀣,李嵊,張吭槑是吧?我們這裡有一個案子你們要協助我們調查!”
“條子?!”三人交頭接耳,他們神色慌張,眼神躲閃。
張百創拿出王樘照片給三人看,看後三人呈現出慌張的小動作,他起疑。
他目光如炬,犀利質問:“見過嗎?”
“見過!“沒有!”“我都不知道他是誰?!”三人給出不一的答案。
一旁唐蘭熙偏頭無奈笑,轉頭將小梁發來的監控截圖問:“那監控畫面你們三個帶著王樘騎著電瓶車去哪?況且這監控可是昨天下午兩點的,距離王樘推測被害時間僅相差一個小時,你們這中間去哪了?”
“你不是去把監控刪了嗎?”馬沆瀣貼李嵊耳朵小聲問。
張百創斥責:“大聲密謀什麼?當過家家啊?來來來,過來,跟我說!”
風呼嘯,木窗半敞開發出吱呀聲。
兩名少年跳窗而逃,眾人驚愕,木訥半會,朝窗戶向下望去,倆少年還不忘豎起中指鄙視。
“老師幫我們盯著張吭槑,唐蘭熙走!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張百創擼起袖子,火大的衝出辦公室。
倆少年奔逐著,翻過圍牆,在他人注視中奔逐躲避之處。
張百創追逐他們腳步:“媽的,小逼崽子,你有種,就別跑!”
恍然間來到平房堆處,兩人沒了所蹤,他頭頂一陣風,藍芽響起:“領導,我用無人機看到他們倆了,你輸出,我輔助!前面左轉,房子後面還拿著磚頭打算偷襲你!”
他聽著唐蘭熙的指令,放緩腳步,輕聲快跑,他汗珠落下,陰鬱的天逐漸下起雨。
少年衝出就要一板磚下去,他抬手擒住一個過肩摔將少年壓制在地上:“小崽子,我在警校幾年可不是白練的!還一個呢?”
張百創感到背後陰涼,藍芽耳機傳來唐蘭熙的聲音:“領導,後面!”
他躲閃不及,重重挨下一鐵棍,額頭霎時間流出血來,他顧不了那麼多,接連捱了幾棒,先將馬沆瀣拷起然後後踢腳將少年踹倒在地。
少年爬起身逃跑,藍芽耳機傳來聲音:“他往稻草地跑了!那裡隱蔽性極高,領導你小心!”
“你別玩那無人機了!挨幾棍子了!報準點,不然我就是明天的熱點新聞!”張百創無奈道。
“嘿嘿,下次一定!”唐蘭熙回。
他鑽入稻草地,如唐蘭熙所言,這片稻草地果然隱蔽性極強,他扒著稻草往前探。
“領導,六點鐘方向稻草有擺動!”
他迅速跑上前檢視,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沒意外。
“三點鐘方向!”
“九點鐘方向!”
“十二點鐘方向!”
接連幾點報誤,張百創忍不住唾罵:“遛狗呢?但凡因為你的報點失誤,導致我再挨一棒子,3000字檢討!”
“哦!”他悻悻回。
稻草地微浮,他上前,鋒利的鐮刀朝自已揮來且聽藍芽傳來:“啊!我靠!3000字檢討!”
鐮刀斬下僅一瞬將無人機砍成兩半,又聽藍芽傳來悲鳴聲:“老不死的本來借給我還順我一餐飯錢,工資本來就沒多少,還添個無人機貸!領導,制裁他!嗚嗚嗚~”
少年緊握鐮刀和中年對視著。
鐮刀砍下,中年躲閃,先踢少年小腿肚子,再擊其面首,方後連抵數次襲擊,半蹲掃堂,少年根基不穩癱倒,手銬拷住不費吹灰之力。
他騎在李嵊嘲諷道:“那個兩句網路用語叫什麼來著?哦!菜,就多練!輸不起就別玩!真是遜吶!”
“小唐啊~老不死的蹭你頓飯錢,領導蹭你頓醫藥錢過不過分吶?”
“領導,我真的沒錢了!要不我現在去當和尚給你化兩份齋飯補補身體?領導窮啊~”
“窮?那你還不把嫌疑人拷好,木訥在原地幹嘛?我沒上腳鏈子,會跑的!工作粗心檢討……”
“是是是!領導!”
警察局內,三人分開審訊。
“馬沆瀣,13歲,男,你是你們這個小團體的老大是吧?”張百創將檯燈燈光照射在他面部續說:“你的其他小老弟已經分開審訊,倘併合供不實,有你們好果子吃!當然你不說自然有別的人會說,還是那句老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馬沆瀣沒吱聲,一直垂著腦沉言。
“馬沆瀣別怪我們刑訊逼供啊!”張百創拍案唬道。
“《未成年保護法》第一百一十三條 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依法處罰後,在升學、就業等方面不得歧視。”
“唉?唉!唉!唉!”張百創發出疑問插不上口。
“《未成年保護法》第一百二十九條 違反本法規定,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造成人身、財產或者其他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違反本法規定,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審訊室內霎時間陷入沉默。
張百創調侃:“唉!你有那時間背《未成年保護法》還不如說說你自已!”
“嘁,你們有種!信不信我依法狀告你們!”
“噗嗤!”張百創發出爽朗的笑聲:“呵~還分不清大小王了!小子你是身在‘刑’中不知‘刑’啊!”
他閉口不言。
張百創拉凳子坐在他跟前,他趴桌,無話可言。
“現在11點過3分,小唐那邊差不多了吧?”張百創抬腕看錶,朝記筆錄人員問。
記筆錄人員點頭回應:“差不多了,那兩個小孩都嚇破膽了,立馬屈打成招——言之鑿鑿的說殺害王樘的主謀是馬沆瀣!對於這種帶頭犯罪的未成年人,法律會判多久來著?”
“唉,上面的不是說今年把《未成年保護法》年齡下調至12歲嗎?草案都擬訂了,唉,草案還寫未成年犯罪情節嚴重者可判死刑什麼的!”張百創接話茬。
“是咯!還不是因為未成年犯罪率激增,嗐,馬沆瀣你幸運啊!直接體驗搶先服!”
馬沆瀣敲打著拷桌大聲喊道:“你們別囂張!這裡有監控,要是被傳到網上,你……你們有好果子……吃……吃!”
“哦,你指那個啊?!”張百創指監控戲謔道:“壞咯!”
審訊室內再度迴盪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喂,看著他!”張百創指馬沆瀣出門接起電話。
“領導,我們這邊兩個禁不住嚇,全招了,你們呢?不會還在逗小孩玩吧?”唐蘭熙猜疑。
他點了支菸靜默好一會:“跟我背《未成年保護法》你說好處理不?心理素質挺好,跟個大人一樣。”
“法醫屍檢要出來了,我先去探探!”
“嗯!”
捲菸燃燒,陰鬱的天空將菸灰打溼,滴滴雨落火星,捲菸燃至半,逐漸停卻燃燒。
少年背後冷汗涔涔,害怕,恐懼,顫抖。
罪惡的影子隨光芒照耀,高大而無盡深邃晦暗,墮入深淵者即使伸出援手救助,他亦會將你一同拉入無底深淵。
被荼毒的心,就如同吸菸者的肺,信徒的無止境幻想,性癮者的無盡慾望,局棋不改,將會將一切推向不可逆——亡、奴、癮。
提線木偶缺少一根提線,便演不成木偶劇。
化蝶的毛蟲在華麗,倘若沒有堅強的羽翼,自然會自然淘汰它,它生來便是失敗者,何來功成名就。
夜淒涼,黎明是否升起?光芒是否照徹萬川?坑洞下的森森白骨是否發掘?
深潭骨骸冰涼,垂懸著,潛水者探尋切切腌臢,腌臢不斷,處處腌臢。
八斤人血,二十六兩肺,十二盎司心臟,一五百克肝,莫衷一是,組闔為人,人人皆不同,人人皆踏個路,人人皆相通,皆為活著。
“光,沉淪著,晦暗佔領了這個腌臢不斷的錦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