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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獄中的回憶

衛東洲被判了5年刑。進去後他默默地坐在窗前,聽著那雨聲,想起了許多。

對牢房裡的一切已是十分陌生,儘管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非不斷,進局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他平生最後一次坐牢的經驗還得追溯到3年前了。那時剛從鎮裡回到鄉下的他手裡有了幾個錢,燒包得不行,結果村裡幾個混的都跟在他後玩,才個把月就把手頭那點拋完了,沒奈何與那幾個小子一起搶了人家一個出租汽車司機,結果錢沒搞到什麼,還讓自己賠進去關了2年多。出來後的他記住了這一教訓,每次儘管少點少點,也不要往大處捅。掌握好這樣一個度,每次作案後讓被害人明白這樣一個事理,的確是吃了點虧,但如果報警,不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可能吃更大的虧。既然得不償失乾脆就自己吃點啞巴虧算了。所以他們每次作案索要的錢財不是很多,一般都是被害人能輕易承受的,並且更不涉及到對被害人人格的傷害。

有一次,他們翻進一戶人家,女主人人很漂亮,被綁在凳子上身子一動一動的,豐滿的胸部的蠕動引得同去的蝦子蠢蠢欲動,卻被他一把推開。他從飲水機裡倒出一杯水,遞到女主人嘴邊。他說,我們不會傷你的,也不要你很多。存摺上的我們也不想要,就要點你的零花錢用用。瑟瑟發抖的女主人哆嗦著喝了點水,然後用嘴努努枕頭壓著一個精美的皮夾子,裡面是7千多元錢,據說這僅是包她那人留給她的一個月的生活費。

他的這些經驗都來源於實踐。

出校門後,經人介紹,在銀行裡謀了一份做賬的差事,沒有編制,每天累的要死,一個月也才兩三千塊錢。還要加班,累的要死。

一日下午4點多點,正是要下班的時刻,大家都在收拾桌上的東西,忽然聽著“砰”的一聲,門口保安搖晃著倒了下去,隨即衝進來4個蒙面人,飛快的衝進門,手上立時亮出明晃晃的砍刀,指著玻璃櫃後的櫃員嚷道,都不要動。

有一個年輕女櫃員嘴裡不知嚷了句什麼,腿肚上立刻換來狠狠一腳,疼的立刻蹲了下去。

趴下,趴下,都別動。

在大家都抱著頭趴著時,一個用刀指著錢櫃說,你們兩個,來把櫃開啟。

兩個抬起頭相互瞄了眼,不敢動,沒想到各自又吃了一腳,快點,說著,刀坎在他們面前的櫃子上,兩人哆嗦著把櫃子開啟,有一個很快把帶來的布袋張開,一股腦兒的塞進去,看看桌上還有幾個櫃檯還有幾疊錢,又分別搜刮一空,看看沒啥了,那個一直看著的用刀點了點,大吼一聲,都給我趴下,趴好,頭朝下,不許動。

衛平也在趴下的人群中,他們這些沒有編制的,總是在最後下班,今天也趕上了,等他抬起頭,空蕩蕩的,那群人早不見了蹤影。第二天主管財務的經理要他做一下帳,昨天那次被劫了6124萬,要他把帳做好。

6000多萬?歹徒就那麼一會搶了那麼多?他說,而且印象中就開了兩個錢櫃吧,每個能有3000多萬?這話沒說出來。

你只管做你的帳,上面說多少就是多少。經理瞪了他一眼。他沒再出聲。可是沒幾天,他就接到通知,被辭退了,理由是銀行遭遇搶劫,深陷財務危機,要縮減開支節流度日,而要節流,當然首先是他們這些沒編制的了。兩天後介紹他進去的那人對他說,你是不是得罪財務經理了?

他說,沒有啊。

沒有啊,那為什麼要求把你辭掉?

財務經理?他突然想起了要他做賬的事,就因為他提出了質疑,媽的,搞報復啊,誰知道那幫人說的那數字哪來的。

出來後好久都找不到事做,幾經輾轉,先是做做保安。幹了幾個月,換了個活兒,給人看場子。所謂場子,實際上就是賭博的棚子。

過了一段,他老闆的棚子還是栽了。當有人惦記你的時候,太多的崗哨也是沒用的。象衛東洲他們這樣的嘍羅倒也沒什麼大事,關了幾天也就出來,在鎮上看樣子是難得混下去了,還得回自己老家。

那天路上剛好碰見了從學校出來介紹自己進銀行的朋友,請他到餐館吃了一頓,幾杯酒下肚,那小子立刻憋不住話了。

東洲曉不曉得,那次銀行的搶劫案,破了。

破了?

嗯,搶的根本不是6000多萬,是300多萬。

300多萬?衛平瞪眼了,隨即緩過來,媽的,當時老子就覺得不對,就那麼一會兒,就那麼兩個櫃子,怎麼可能弄出6000多萬呢?

喔,對了,300多萬為什麼要報6000多萬?

財務經理和副行長到澳門賭博,輸了6000多萬,也不知他們哪裡找的那些歹徒,估計商量好,由他們提供時機給歹徒搶劫一次,然後對外報稱被搶了6000多萬,不就剛好把那窟窿堵上嗎?

那這些又怎麼弄出來的呢?

那幫歹徒一下搶了那麼多錢,他們倒是熬了一段時間,可時間一長,他們這些人熬得住的?總以為風聲過了,於是有兩個拿了錢出來吃賭,他們根本沒想到,被搶出去的錢都是有號的,早已備案在策的,而一旦這些錢在社會上一流通,很快就發現了,那兩小子一招,什麼還兜得住?只可惜,那幫鳥人搞出這樣的事,最終拿你們這些沒背景的開刀。

是啊,這幫東西平常花天酒地,什麼活都不幹,都是我們這些沒編制的臨時工乾的,出了事,先拿我們開刀。媽的,這年頭,富人不講道德,窮人還要道德干什麼?

七十五

從銀行跑出來混的時候,是跟在一個叫鍾榮的大哥後面。鍾榮人不高,平常話不多,但很敦實。常穿一件紅白兩色的運動衫,一雙配套的高腰球鞋,手腕上戴著幾條細細的金手鍊,脖子上的項鍊上很粗。第一次見到大哥,有些發呆。

“看什麼?”鍾榮笑著問。

“你那顆金牙呢?我聽人說你有過。”衛東州傻呆呆的。

“金牙?我這一身行頭的確還缺顆金牙。至少在牙 齒上貼顆金星。也許來點玉米粒兒,是不是更威風了?”看著衛東州縮在一邊的樣子,鍾榮大笑起來。

走上社會後,衛東州與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在一起混。他們在一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一戶人家的魚,沒想到被人逮住狠狠的打了一頓。他們中有人找到鍾榮,鍾榮二話不說,當場帶著他們幾個連夜趕到那戶漁民家。時間已是半夜,魚塘上空曠已無一人,他們象踢草堆一樣踢開了那漁民家簡陋的大門,接著再踢開房門,發現床上一對母女緊緊摟著,那打人的男的不見。問那兩女的,只是不停的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們望過去,發現另一間房門正關著。那被打的小子說,一定是在那間房裡。這時,鍾榮上前給那小子就是一記耳光。沒人就沒人,你在這裡瞎嚷嚷什麼。後來鍾榮對那被打的小子說,我一看這家就是個窮人家,也榨不出什麼油水的,男的都跑那房間了,就是躲你了。你把人家拉出來打一頓,有什麼用呢?真把人家弄急了,不就一條命嗎,你划算嗎?

剛入監時,衛東州被分在市十分監獄(入監分監獄,這是每個從看守所進入監獄的已決犯都必須經過的過度時段,一般稱為大隊)入監分監獄有兩個監區(也就是下屬的中隊),監區裡分若干小組,他被分入7組。剛進小組,組長就給他們這些新犯來了個下馬威:他規定新犯進小組前必須喊報告(他不是警官,他也只是犯人)有一個新犯進小組時忘了喊報告,他上去就是幾個耳光,並且口出一些汙言穢語,但新犯畢竟是新犯,敢怒不敢言,組長對新犯打罵是常有的事,在裡面很正常。

第二天,所有新犯出操訓練佇列,就是向左轉向右轉,起步立定,踏步跑步之類的,和軍隊裡的差不多,因為監獄是半軍事化管理。那時候是8月份,天正熱,訓練了幾小時後回到小組,因為每個小組用水都是有指標的,超過指標就要受到懲罰,所以那個該死的組長為了自己能多用水,竟然不讓衛東州他們洗澡,大家身上都溼透了,竟然不讓洗澡,晚上睡覺時大家都是一身臭汗。而且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天。

過了一個月,新犯完成過度,被分往各個分監獄,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勞改。衛東州那時被分在五分監獄三監區。這座監獄有木工、印刷、編織品、皮革製品、食品加工、螺帽製造等車間。往正門方向,還有一個被鐵絲網圍成的籃球場,外圍是胡亂種的一些菜,還有幾棵樹。

進監之前,搜查違禁品,一個老犯人胳膊上彆著個黃布圈,衛東州諂媚的對他笑笑,他卻把臉別過去,一本正經的拍著衛東州的衣袋,一包煙,一個打火機,幾張毛幣,老犯人面無表情把這些揉成一團,往桌上一扔。衛東州剛要叫嚷,不要把我的煙拿走,不過很快又縮了回去。

在開始正式入監教育的前3天,分監區會對這些服刑人員進行打揹包、整理內務等教學,並對他們進行日常生活規範訓練。例如上廁所會有固定的時間,從早上起床洗漱和中午的時間外,下午至晚上,每隔一個小時便會允許服刑人員上廁所一次,時間在15分鐘至半個小時不等。除此時間外,服刑人員不能隨意上廁所,即使有特殊情況也要向管教民警打報告,同意後才能去廁所。

管教人員介紹,監獄對服刑人員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先從服刑人員監規紀律以及日常生活規範抓起,起床、上工、收工包括佇列訓練及日常內務整理,就連被子整理都要按規定疊成“豆腐塊”。這樣做是為了培養服刑人員服從改造教育的意識,強化他們的組織紀律性。

在服刑人員進行入監教育學習的前7周,服刑人員每天上午8時45分至11時20分都要進行佇列訓練,總共75個課時。管教稱,由於服刑人員的年齡、身體素質、思想認知等參差不齊,因此佇列訓練能夠有效地訓練服刑人員整齊劃一意識,尤其是讓這些人意識到令行禁止的含義。

新犯先要學習一個禮拜再出工。他們這些不出工的人一天只有早晨和晚上兩頓飯,中午沒人管。早上是窩頭、粥和鹹菜,晚上是窩頭,還有一個湯。早飯還好,起得早也吃不下多少,那點東西夠對付了。到晚上餓得實在有些吃不消,衛東州留了個心眼兒,到了第二天早上吃飯時,他把前一天在路邊拾的一張紙拿出來,把早晨吃了一半的窩頭包起來,揣起來藏在兜裡,到中午的時候再拿出來吃。那股香勁兒直令一旁的同仁眼饞。衛東州不失風度的掰了一點給那小子,接下來的一天,他再到原地方掏出同樣藏好的窩頭拿出來吃的時候,發覺周圍已站了幾個做同樣動作的人,大家相互看了一眼,不覺啞然失笑,看來這東西沒申請專利啊。

囚犯的勞作事件通常為規定的八小時,但有很多囚犯主動加班,因為加班後的表現常被宣傳做減刑的依據,不過真正透過加班勞作而獲得減刑的,還沒聽說過。但憑著勞動表現而分等級還是有的,分為五級,四五級最低,一二級最高,五級最少是四人一間,草紙都是限量的,洗澡的塊頭肥皂硬的像磚一樣,毛巾也是最低檔次的。回到監房基本就是往床上一倒,臭鞋臭襪子扔一地,不小心踩上了說不定就是一陣打,最低也是一陣罵,所以分到這裡基本上是沒有活動的空間了。

而分到一級二級的通常是二人間,運氣好的話,還能碰到一人間,房間不大,但個人走來走去沒問題。監獄裡作息時間是極其嚴格的,強制要求幹活時間上午7點開始,上午11點吃午飯,11點半開始至下午4點半結束。收工預備鈴響後,囚犯們先得把自己的工具收好,如能搞好清潔的,還得把衛生工作做好,再排好隊去吃飯。

後來這裡主業調整,衛東州他們這些人又被分到了三分監獄五監區,在三分勞動強度比以前大了許多,這裡分管生產的副監區長為了讓他們多勞動,多創造效益什麼法子都使得出來,他定的勞動定額非常高,沒幾個人能完成,如果你當天沒完成勞動任務,那你就慘了,罰站幾小時那是小事,叫你抄《規範》幾十遍,一遍有2000字左右,而且每天都找你,每天都問你今天能不能完成任務?完不成就繼續罰站或抄《規範》直到完成勞動任務為止。那時的勞改犯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誰都怕他。後來因為在他管理下監區生產效益很高,就被調去當分監獄生產科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