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曾在市醫院工作過，想必技術也不會差，那你就去吧。盧醫生你就歇息一下。”待徐華煜離開後，苗遙低聲問盧明哲：“觀察一下？莫非又是哪路妖孽附身？”

“不必介意，這只是個新手，別被他的架勢唬住。瞧瞧齊慕言，當初初來乍到也是積極主動做事，但他怎麼待人接物的，對誰都是尊稱前後，敬語不斷。而這位呢，還未動手做事，就已經自抬身價，我可以斷定，他不過是虛張聲勢。”

世間變幻無常，齊慕言一人便足以令老醫生對大學生們刮目相看。

“你能閱讀X光片吧？首要任務是檢視骨折部位的影像資料，初步判斷骨折移位狀況。兒童的手臂遭受劇烈拉扯後，易出現某種特殊損傷，操作時務必輕柔，你可以先試著手法復位？”盧明哲開始對徐華煜施壓，平日雖看似對齊慕言恭敬幾分，但在齊慕言未到之前，他在外二科的骨科領域堪稱權威。

儘管盧明哲並未取得執業醫師資格證書，其脾氣卻頗大。“自從齊慕言來了之後，老子已經倍感壓力山大，你小子若再顯擺出過人之處，老子的日子還怎麼過？”

“這個……這個我還未學過。”

此時，孩童淒厲的哭喊聲、家屬焦躁的詢問聲此起彼伏，再瞧盧明哲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徐華煜只能咬牙忍耐，面色陰沉地回答：“盧醫生，這個我未曾見識過。”

“開玩笑，從市醫院來的竟然連這個都沒見過？”

“不是沒見過，是尚未掌握。”

“那麼今後一定要認真學，不可總想著一步登天成為專家，首要的是先學會做人。”話音剛落，孩子又是一陣尖叫聲，伴隨著“咔嚓”一聲，盧明哲滿意地拍拍手說：“好了，一切搞定。我說你們這些家長怎麼一點常識都沒有，孩子的胳膊怎能隨便亂拽！”盧明哲教訓完徐華煜，又將孩子的家長數落了一番。

徐華煜臉色蒼白中透著鐵青，在病人親屬面前，他都不清楚自已是如何步履蹣跚地走出醫生辦公室的。

嚴冬已至，大地早已冰封萬里，雪花仍在漫天飄舞。

縣賓館食堂有一位四十五歲的廚師，在工作中不幸被面條機夾住了右手，左手出於本能想去解救，結果兩隻手都被捲入其中，導致雙手嚴重撕裂，場面極其慘烈。

救護車將其送至醫院，由於廚師過於肥胖，四位護士加上一名急診醫生竟無法將其抬起。無奈之下，又找來保衛科的兩位壯漢協助，才勉強完成了拍片和檢查。

“傷口汙染較為嚴重，區域性面板腫脹明顯，中指及環指指腹塌陷，手掌背面面板翻開，肌腱暴露在外，血管神經斷裂，第三、四、五掌骨骨折。”齊慕言邊看片子邊陳述。

“還能手術嗎？成功的把握大嗎？”賓館經理的妻子衣著打扮顯然比縣城一般女性高出幾個層次。

“並無太大問題，只是個小手術。”齊慕言平靜地說。

“什麼？你小子是裝模作樣還是吹牛皮上癮了？這雙手都已經像脫骨的雞爪一樣了，還敢吹！市醫院的楊博士曾處理過類似病例，也沒這般輕鬆自如地談論過。”徐華煜就是看不慣齊慕言那份自信滿滿的樣子。畢竟，人若不嫉妒，那就不是人才。齊慕言在新來的學生中，猶如鶴立雞群般出眾。

原本理想的狀態是兩位醫生同時進行雙手手術，但由於人員短缺，齊慕言負責一隻手，盧明哲負責另一隻，然而此刻卻缺少了助手。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逐一進行。

正當齊慕言準備著手手術之際，徐華煜突然表現出罕見的堅定，以一副壁壘森嚴的姿態擋在了前方，令在場眾人皆感愕然。

“齊醫師，您是否有十足把握？”徐華煜直言不諱，“現在轉送至市醫院或許還來得及。據我所知，本縣醫院未曾處理過如此複雜的手術。我在市醫院工作時曾聽聞楊教授提起，類似這樣的手術僅在市醫院實施過一次，儘管手術最終成功，但患者的恢復情況並不理想，手指腫脹如煮熟一般。齊醫師，作為醫生，我們的宗旨都是治病救人，請務必慎重考慮。”

這一席話讓在場的人更為驚訝。賓館經理的妻子聽罷，也開始遲疑，“齊醫師，要不然我們還是轉院到市醫院吧？”

“徐華煜，你這隻癩蛤蟆瞎咋呼什麼？”正準備擔任助手的盧明哲見徐華煜再次站出來質疑挑戰，不由得勃然大怒，如同周倉護衛關羽般挺身而出。

“徐醫生，夫人，患者僅僅是雙手中指、食指、無名指的直角動脈破裂，以及中指、無名指、小指的肌腱受損，以及示指、無名指、小指近節骨折，以及橈骨莖突骨折。雖屬複雜，但完全可以處理，預計半小時內便可完成。”齊慕言並未動怒，依然保持著冷靜的語調。

“這樣啊，那請您快動手吧，真抱歉。”賓館經理妻子權衡再三，想到即便去市醫院也無法治癒，又看到齊慕言胸有成竹、沉穩淡定的模樣，立刻致歉。

當齊慕言登上手術檯，站在主刀位置時，徐華煜瞪著眼睛愣了許久，牙齒不禁打顫。

“你想什麼呢？還不趕緊去洗手！”盧明哲已經開始消毒，看到徐華煜發呆的樣子便心生不悅，大聲催促道。

“切開、清除積血、碎骨，然後接骨、安裝自制小髕骨爪。”齊慕言的操作愈發流暢，偶爾還會指導盧明哲幾句，“手部功能重建、骨折復位內固定、周圍神經血管吻合與肌腱吻合技術，在國內尚屬前沿領域，術後病人的手部功能基本能夠恢復正常，外觀也能接近正常狀態。”

這意味著齊慕言向盧明哲傳授了一項前沿技術，這需要何等的膽識和魄力。盧明哲感激地點點頭，手中的動作不敢有絲毫懈怠。徐華煜悔恨不已，連練習縫合的機會都沒有，全程由齊慕言一人獨攬。

“天哪，這真的是剛畢業的學生嗎？竟然比市醫院的楊博士還要厲害，簡直是個手術界的奇才，在他身上不知還隱藏了多少頂尖技術，老天爺快把他收了吧，讓我也有條出路啊。”此刻的徐華煜終於明白為何幾位資深醫生對齊慕言如此禮遇的原因。

這位齊慕言實在太出色了，“我還是暫且低調吧，先抓緊時間學習，面對這樣一個手術奇才，我恐怕永無出頭之日。”

手術結束後，禿頂的蔣霄看著齊慕言展現出熠熠生輝的專業風采，感慨道：“這不就是個活生生的技術大拿嘛！”

步伐稍快了幾步，緊跟在齊慕言身後，他提議道：“齊大哥，您已在手術檯上堅持良久，我那兒備有提神醒腦的好茶，給您泡上一杯，您先去歇息一會兒，醫囑您口頭告知我，我來負責錄入電腦。”

“茶就免了，我也嘗不出好壞，你若願意幫忙錄入醫囑也可以，咱們回科室一起完成。”勤奮進取之人從不抗拒他人援手，誰能對此不動心呢？徐華煜雖在一旁瞪眼看著，卻只能無奈接受，原本還想借機學習手術經驗，卻又被齊慕言搶了先。

“齊老師，今後手術您可以主刀，我來負責病患管理及藥品分配，各擔一半，否則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待醫囑記錄完畢，盧明哲貼近齊慕言耳畔悄聲提議，並因得到一項秘傳技藝而感激不盡，甚至改變了對齊慕言的稱呼，心悅誠服地拜其為師。

“盧醫生，不必如此客氣，您家裡孩子還在市裡讀高中，家裡也需要開支，一切還是按原來的安排吧。”齊慕言口中如此回應，心中卻暗自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