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沿海某市高速路口,一個揹著帆布袋的女生,從貨車車道旁邊經過了收費亭。
收費亭裡的工作人員,公式化的笑容僵在臉上,脖子僵硬地跟著眼睛轉動,那女生見人家看她,還很友好地笑了笑打了個招呼。
這時,那人才反應過來,拉開門探出身。
“等等先!你從哪過來的?”
“我來這邊吃入宅宴的啊,親戚剛好開車去廣州,就順路把我帶上了,放在這邊了。”
這女生,正是周霂桑……
她是怎麼下界的呢?
話說回她在廣寒宮打探自己的史前身世,周霂桑雖然還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因為更偏向恆我的敘述,她還是把自己定位回了陰沉木。
那麼等到星宿海復甦,祖龍醒來,她才是真的有可能會面臨危險。
到時候,她最安全的生活方式,顯然是成為恆我上神的半永久掛件,直到她能幹過那群龍族。
以後她獨自去人間的機會可就更少了,倒不如趁現在三界和泰,去和家人團聚團聚,順便道個別。
拿定了主意,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於是說動了恆我上神和太陰星君,給她放了個假……
她拿了恆我上神的批文,暢通無阻地離開了南天門,大模廝樣地獨自返還人間,和來來往往的神仙打著招呼,有一種第一次獨自坐火車時的興奮感。
她是在中秋前離家的,如今,臨近年關,才坐上了回家的網約車,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家樓下。
看著這條從小到大走過無數次的回家路,心中感慨萬千。
忽然有點想不起來,去年這個時候,是不是已經放假了?會不會其實不在自己家,而是窩在姥姥家吃沙糖桔呢?
就這樣直接上樓去敲門,是不是有點突兀?
正猶豫著,單元門裡迎面走來一個女生。
“宋宋?!”
宋錦祚和她一對上眼,立刻眉目舒展,明顯是很高興的樣子,開了門快步走到周霂桑面前,卻又變得有點猶豫。
“哎……你是那個……你……”
周霂桑猜到她記不起自己,但是顯然,上天庭的賜福生效了,她是覺得她很熟悉的。
“我叫週週,江週週,我是是江阿姨家的親戚,我小時候總來這邊玩,你還記得我嗎?”
她肯定是不可能記得的,但是宋錦祚如她所料,裝出一副她完全記得的模樣,拍著胸脯保證。
“對對對,你叫週週,我想起來了,是的是的,你這幾年怎麼沒來啊,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上學了嘛,忙啊。”
周霂桑眨了眨眼,一句話,把倆人的友誼推到學齡前,那宋錦祚不記得也就不奇怪了。
“是啊是啊,真是好久了,你這次是來這邊走親戚?”
“昂,我順路來看看周叔叔和江阿姨。”
周霂桑略顯生疏地叫著自己爸媽新名字,內心覺得好笑,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哎呀……你還不知道呢吧……周叔叔和江阿姨前段時間不知道為啥,離婚了,現在倆人都不住這了,不過我爸媽應該知道她們現在的地址,你等我問一下啊……”
啥玩意?她真回來吃入宅宴了啊?
宋錦祚掏出手機,給爸媽發微信,再抬頭時,並沒發現周霂桑笑容變得有些勉強,還在繼續不知情地補刀。
“你千萬別在她倆面前提另一個,據說分得很不太平,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哎,她們那一輩可都是大情種。你去我家坐會吧?別白跑一趟……”
周霂桑快要皮笑肉不笑了,突然眼前一黑。
一陣風過,宋錦祚短暫出神,被手機的微信提示音叫醒,回過神就直接看到家庭群裡的微信。
“奇了怪了,我為啥要問這個?”
……
胡玉燭抱緊懷中昏迷的周霂桑,啟動了導員交給他的法器。
瞬息之間,便進入一道結界,這結界懸空在一處燃燒著的幽藍色峽谷中,這樣閉塞的空間,使得胡玉燭有些緊張,下一秒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導員!”
“你把她帶來了。”
胡玉燭點了點頭,卻仍然十分警惕,不肯放手,導員見他仍在猶豫,瞭然一笑。
“既然不信我,為什麼還要帶她來?”
“導員,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擔心她……”
導員擺了擺手,並不想聽他解釋什麼。
“無妨,你和她這一世再生瓜葛,命運糾纏,應當可以自己看到吧……”
胡玉燭剛開始還沒有聽懂導員的意思,下一秒便看懂了。
紅色的光,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從腳下的烈焰中游弋進入結界,絲絲縷縷,飄入周霂桑的額間。
這光正是他之前偶爾會在周霂桑額前看到的紅氣!
“這是什麼?”
“她正在吸收她的本體,也就是,祖龍刳盧。”
胡玉燭終於反應過來。
“這裡竟是歸墟?”
“是……這是歸墟海心痕中……”
“怎麼可能?海心痕上有祖龍的封印,更是萬物的盡頭,我們怎麼能進來?”
導員嗤笑一聲,對胡玉燭的驚訝神態很是看不上。
“那不過是現世妖族沒有見識罷了,我曾有機緣,由倏忽親傳結界之法,故能開啟星宿海的結界,但也僅此而已。我之前為她開啟歸墟結界,受龍火反噬,現在留在這裡,隨時都可能會被龍火焚燒,不便久留。
相識一場,我做到這樣,自認為已經算是送佛送到西了,你若願意為她護法,便留在這裡,你若不信我,大可以用我給你的法器帶她走,屆時,她是死是活,我也不再過問,如何?”
說罷,直盯著胡玉燭猶豫的神色,作勢便要離開。
胡玉燭終於慌了。
“我信你!我為她護法!”
導員本就是做做樣子,現下撫掌而笑。
“果然,你對她用情極深。”
胡玉燭許久沒有受到這樣的打趣,面上一紅,就見面前出現了一對白玉環。
“莫要害羞,別學上天庭那群老古董,情愛沒那麼可怕,若真是損害族群的東西,那妖族豈能存活至今?我為石靈,手上也就這玩意多些,這雙佩環,便算我贈你。若她願與你長相廝守,也該有個定情信物,你可願收下?”
“謝謝導員……”
胡玉燭輕輕將周霂桑放開,見她不會跌出結界,才伸手鄭重接過面前的玉環。
面紅耳赤之際,觸控到那玉環竟是冷得有些刺手,也還是穩穩地握住,不一會,那玉便像是從裡面點燃了一樣,溫潤同他體溫一般,只有觸控之感,卻是完全感覺不到它的溫度了,心下意識到這怕是個寶貝,導員對他們如此,他卻總是小人之心……
如他所想一般,柔膩的羊脂白玉環上浮現起金色的符文,他雖然不認識,但那符文如江映明月一般浮光躍金,透著一股古樸的雅緻,就聽導員出聲道:
“那應當是打造這雙環之人的祝福,我竟未曾發覺,倒是與我不謀而合,你便一併接下吧。”
話音未落,一直沉睡的周霂桑忽然緊繃了身體,轉瞬之間,那原本飄入周霂桑額間的紅光,氣勢洶洶直衝導員而去,而被那紅光包裹的導員,瞬間陷入痛苦的抽搐中。
“導員!“
胡玉燭剛將手伸出結界,當即被幽藍的龍火灼傷,這才知道,這結界原來是保護他的。
他不知道怎麼救導員,終於發現,那紅光,不僅來自海底,更多的竟然是來自周霂桑額間!
情急之下,他只能輕輕搖晃周霂桑。
“霂桑!醒醒!救救導員!”
而周霂桑,從進入歸墟開始,便被夢魘糾纏,現世和往生交疊,無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