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微月坐在小溪邊,看著清澈的溪水,慢慢將赤著的腳放了進去。
清涼的水沒過腳踝,隨著小溪的流動,慄微月感受到了輕微的推力。
感覺很舒服。
慄微月甚至想整個人躺進去。
伸手劃了劃溪水,撥起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再從半空中落下。
有些回到水裡,有些落在草地上,還有些打溼了慄微月的頭髮。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很舒服。
——
檀筠眷回到了房間裡。
原本每天晚上回來都能看見安靜乖巧坐在桌前的慄微月。
現在只有空蕩蕩的房間。
他開啟燈,不知道在期待著什麼。而這種期待又隨著眼前變亮消失不見。
桌子上只有那本繪本和彩鉛盒。
沒有慄微月。
沒有那個每天都會等他回來再睡覺的女孩。
檀筠眷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
他反手關上門,腳步略顯頹廢,來到桌子旁,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本繪本。
翻開這本繪本,檀筠眷才發現原來這本繪本她早就已經全部上好色了。
檀筠眷頓時就有一種自己一點也不關心她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就不會沒發現她的情緒不對,讓她獨自一人坐在天台上那麼危險的地方這麼久。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就不會連繪本上完色了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就不會感受不到她的心情和想法,她也不會提出要進行那個交易然後毫不留戀地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他真的關心她……
他是不是就不會把她弄丟了?
檀筠眷坐在床邊,手裡捧著繪本,頹喪地將頭埋在繪本里。
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抬起頭來,正要將繪本合上收進空間裡,卻發現了這上面的一絲不對勁。
檀筠眷皺著眉頭,湊近那第一頁的空白處邊緣,這邊的顏色好像跟紙的顏色不太一樣……
仔細看了好一會,檀筠眷才發現那竟然是一行字。
上面寫著:
【謝謝你,……檀筠眷。】
中間那裡看間隔好像有三個字,被這種淺黃色的筆全部塗成了一個長方形,完全看不出原本寫了什麼。
只能看到謝謝你和他的名字。
檀筠眷仔細地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來到底是哪三個字。
慄微月本來就寫得很輕,根本就沒什麼印,又將這一塊完全塗成方塊,已經沒有辦法再辨認出來原本的字了。
這樣一來本就心煩的檀筠眷更加意亂了。
到底還寫了什麼!?
她不會一早就想好了要離開,然後就給他留下這麼半句模稜兩可的話吧?
就一句謝謝就想一走了之?
慄微月……
你別這樣……
求你了……
檀筠眷原本雙手捧著繪本湊近仔細看,現在雙手連帶繪本一同塌在雙腿上,原本挺直的背也彎了下來,轉頭盯著窗前的紫藤蘿。
怎麼就是不開花呢……
茂密翠綠的藤蔓聽不懂人話,它只會隨著空調吹過來的風微微搖晃。
夜已經很深了,窗戶外所有能看得見的窗戶都熄了燈,準備進入安寧的夢鄉。
檀筠眷坐在床邊,卻不知道今晚能否入睡。
——
慄微月從那個少年的夢境裡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了。
曦光從大大的窗戶外透進來,落在桌子上不知何時已經燃燒殆盡的融化的蠟上,泛著一層淡淡的微光。
慄微月從沙發上坐起,另一邊的沙發上還躺著嘉朝。
他聽到動靜也醒了過來。
原本他們是想到樓上臥室去睡的,但是樓上實在是太髒了,還有兩三具屍體橫在那。
反正也就是在這湊合一晚,乾脆就在沙發上躺一下,懶得去收拾那房間。
“你怎麼醒的這麼早?”
嘉朝揉了揉眼睛,看樣子還沒睡醒。
慄微月看了看他就算是睡覺也沒有摘下來的手套,接著移開了視線。
“睡醒了。”
嘉朝醒了醒神,從揹包裡拿出一瓶水遞給慄微月:
“拿去洗漱吧。”
慄微月遲疑著沒接過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用吧。”
你就一個包,還要拿水出來洗漱,未免也太浪費了。
嘉朝似乎看出了慄微月的想法,隨即笑了起來,將水塞進慄微月手裡。
“沒事,你用吧。我還有很多水,夠的。再說了,待會就去下一個地方了,那邊還可以囤物資。”
慄微月看了看被塞進手裡的水,又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
最終還是收下了這瓶水。
慄微月只用了不到一半,隨後堅持著還給了嘉朝。嘉朝拗不過她,只好收了回來。
簡單地吃了點之後,兩人又重新上路,朝著Z市的方向而去。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還沒騎出去多遠頭頂的天空就壓了一片又一片的烏雲。
厚重得像翻滾的黑墨水,並且很快,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慄微月頭上還圍著嘉朝的外套,只感覺到因著車子的速度和本身雨點的大小,那些雨點像是重重地砸在了自己身上。
儘管慄微月感覺不到疼痛,但她感受到了力道。
嘉朝將車子停了下來,他摘下頭盔,轉身將圍在慄微月頭上的外套拆了下來,給她披在了身上,伸手就要將頭盔戴在她頭上。
慄微月抵著他的頭盔,雨已經下大了,隔著雨幕她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雨聲同樣隔絕了聲音,她必須要比往常說話的音量要大:
“你給我了你戴什麼?”
即使隔著雨幕,慄微月也能感受到嘉朝正在笑,他拉開她的手,硬是將頭盔戴在了她頭上,被頭盔和雨聲雙重阻擋的聲音只剩下薄薄一層,悶悶地卻又好像很亮:
“你放心,我騎車技術很好的,大不了騎慢一點。”
他作為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讓女孩子坐在他後面淋雨呢?
一場雨而已,他淋了就淋了,慄微月一看就弱不禁風,待會淋壞了生病怎麼辦?他身上可沒帶藥。
細心將帶子扣好,嘉朝低著頭示意她將外套穿上。
這件外套是皮質的,沒那麼容易進水。
外套對於慄微月來說很寬大,大到不像慄微月穿上它,而是它包裹住了慄微月。
她就像一隻幼小可憐的雛鳥一般,被嘉朝保護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