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的門虛掩著，楚巖正要大喊，卻被林筱制止。
確定家裡沒有狗，林筱輕輕推開院門，輕輕地穿過小院，輕輕靠近亮著燈的房間。
坑窪不平的土坯牆，15瓦的鎢絲燈，昏暗的房間，淡淡的黴臭味。
四腳發黴的木床上，鋪著一張破爛涼蓆。
涼蓆上，趴著渾身青紫的魏超，不停地哼哼哼。
木床邊的小櫃旁，魏嫻雙目通紅，緩緩磨著幾顆黃色藥丸。
聽到腳步聲，猛地扭過頭。
看清來人，驚恐馬上變成驚喜：“林……林老師？您怎麼來了……”
聽到“林老師”，魏超疑惑地抬起頭。
頓時，大驚。
手忙腳亂地尋來T恤，胡亂穿上，“林老師，您怎麼來了……”
“沒事兒，只是過來看看。”林筱溫和地笑著，攔住手忙腳亂的魏嫻，“不必招呼，不必招呼……”
緩步走到木櫃旁，看看紙上的黃色粉末，“這是呋喃西林吧？現在還能買到？”
“呃……藥店裡沒有，小診所還是可以買到。”魏嫻剛剛說完，馬上就飛跑出房間。
十幾秒後，端來一條木凳，用袖子擦了又擦，“林老師，您請坐，我去燒點開水過來。”
“不，你坐下，你去燒。”
林筱指著魏超，溫和地微笑著，“就你呢，愣著幹嘛？快去燒水啊？”
“林老師，還是我去吧！”
“不，小嫻，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
輕聲細語，卻讓魏嫻心頭一緊。
難道，魏超又在學校惹事了？
林老師不是他的班主任，專程趕來，難道……
魏嫻又要嚇暈，魏超卻沒管那麼多，大步往灶房走去。
在門口時，打了個隱秘手勢。
意思是，讓楚巖在這邊盯著，隨時通報情況。
魏超倒是離開了，魏嫻就手足無措了。
正想問話，卻見林筱開啟紙袋，取出個藥包，“呋喃西林的片劑不好打理，還是這幾種藥好一點。”
“這……多謝林老師……我……我……”
魏嫻手足無措，只能連聲道謝，沒好意思伸手去接。
林筱也不強求，隨手把藥袋放在木櫃上。
“小嫻啊，不必拘謹，我這次過來，是跟你商量點事情。”林筱一點都不嫌棄，拉著魏嫻坐在床沿邊，“我聽說，你在鎮上的餐館打工？工資咋樣？”
“呃……”
因為不知道魏超曠課一天，也不知道林筱的來意，魏嫻只能實話實說：“前幾年，每月三百，管一頓午餐。
“劉老闆說，我滿十八歲就漲到五百，可是，我已經滿了好幾個月，也提過好幾次，他始終不給漲。”
“小嫻，你這樣子，不是辦法啊！”
林筱搖搖頭，鬆開魏嫻的手。
轉過身，從紙袋裡取出十幾本書，鄭重地遞給魏嫻。
“小嫻，你能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里仁一中，可見你有良好的自律性和自學能力。
“我覺得，你應該抽點時間自學高中課程，然後參加成人高考，爭取考個好大學。”
“林老師……”
緊緊抱著那疊教材，魏嫻的眼睛溼潤了，“其實，我也想過成人高考，可是……考上了又如何？”
看看房間的家徒四壁，魏嫻無奈地搖搖頭。
猶豫許久，深吸口氣，站起身。
本想把書本退還，還沒開口，又被林筱拉著坐下。
“小嫻，你就是顧慮太多！
“只要考上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嘛！
“除了助學貸款，還可以在課餘時間做點兼職，完成學業並不困難。
“還有，如果你喜歡老師這個職業，也可以像我一樣，選個“公費師範生”嘛！
“只要能考上公費師範，不僅免除一切學雜費，每年還有不低於6000元的補助，畢業就有編制和工作。
“不論如何，只要考上大學就有希望，再差也比餐館打工強啊！”
聽到這些話，魏嫻直接愣住了。
考上大學，竟然有助學貸款？
公費師範生，真有那麼好的待遇？
有！一定有！
林老師說有就有，她沒理由欺騙自己。
可是，想想魏超，還是有些猶豫：“林老師，多謝您的提點，我一定會慎重考慮。”
“這就對了嘛！”
林筱知道魏嫻的顧慮，卻沒有點破，“小嫻啊，學校食堂的張媽，你還記得吧？”
林筱所說的“張媽”，魏嫻自然知道，她在食堂洗菜打飯做雜物，差不多十幾年了。
因為打菜的時候“手不抖”，每個學生都喜歡她。
“林老師，您的意思是……”
“就在前幾天，張媽的腰椎出了點問題，回家養病去了。
“如今，食堂正好缺個勤雜工，月薪650。
“我已經打好招呼，只要你不嫌辛苦，明天就可以上班……”
“不嫌！不嫌！”
魏嫻激動得站起身。
不知該如何感謝，只能深深地鞠個躬，“多謝林老師！多謝林老師！”
“好啦！好啦！”
林筱又拉著魏嫻坐下，手指輕敲著那疊教材，“在食堂上班，那就方便多了。
“不論哪一科，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到辦公室找我。
“我相信，以你的學習能力，必能考個好大學！”
“嗯！”
魏嫻不停地點頭，就像小雞啄米，“謝謝林老師！謝謝！謝謝……”
“小嫻，你老是這麼客氣！”
林筱無奈地搖搖頭，站起身，做出離開的架勢。
知道楚巖和魏超在外偷聽，卻故意大喊，“楚巖！楚巖！”
“來了，來了！”楚巖急忙進屋，試探著問道：“林老師，有何吩咐？”
“一點小事兒，但很重要。”林筱沒動聲色，從紙袋裡取出幾張A4紙：
“這是球衣的幾種款式，明天跟大夥商議一下，選定兩個顏色不同的款式。記得在中午以前，把每個人的尺碼報給我。”
兩……兩個款式？
意思是，每人兩套？
特麼的，一套都買不起，還兩套？
除了球衣，還有鞋襪，還有往返幾次的車旅食宿！
這一刻，楚巖的顧慮完全寫在臉上。
其實，林筱不是故意讓他難堪——想勸說魏超歸隊，這是最好的辦法。
“怎麼，有問題嗎？”
“呃……這個……咱們參加比賽……大約需要多少錢？”
“錢？”林筱眉頭微皺，故意提高嗓音，“不用你我出一分錢，也不用學校出錢，組委會有統一安排。”
“啊？真的？”
楚巖又驚又喜，半信半疑。
聽到門外急促的喘息聲，林筱知道，計劃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