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十三推開那扇門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又一次發生變換。
“奉王命,城外清野,水鄉全族,城旦!違令者,就地處決。”
“跪下,舉起雙手,出來!出來!”
“哎!?這間茅屋裡怎麼還躺著個人?進去看看!”
“是!”
“長官,這是個死人......哦不,還有氣!”
兩名曾國兵士在破舊茅草屋裡的床邊,揭開被子,發現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從肚子到喉結一道紅色的亮晶晶的口子,他們捂住鼻子:
“這……這是被妖魔撕開的……”
出門後,他們甩動皮鞭——“噼、啪”——打向院子裡那個精壯的中年男人:“歸三運,你兒入了魔,居然不報廷理!吊起來,打死他!”
跪在一旁的瘦小男孩兒,突然抱住這軍頭的腿,咬了一口,抓扯起來。
軍頭抽出佩劍,向他後背一紮,輕易穿透了那瘦骨嶙峋的胸膛。
“果兒,果兒,我的兒啊……嗚嗚嗚。”
軍頭冷笑:“哼,妖子!你家裡的人都得死!”
茅草屋的遠處平地上跪著的長者嘆了口氣,他旁邊的女子問道:“爹,他們那是怎麼了,要殺三運叔。”
長者:“他家大兒,歸晚風,進山被妖魔傷了,沒有報官。”
女子:“那,為麼子不報?”
長者:“報了就直接燒死!和瘟疫一樣。”
女子:“爹,見了妖魔還能回來的,晚風可真有能耐呀。”
長者:“說也奇怪,據說楚地歷來見了妖魔的人,沒有活著的……”
“閉嘴!”一百夫長打斷了竊竊私語的村民們,他發現那間茅草屋裡泛出一種藍光,黑氣在凝聚:“不好!快,叫巫師過來……”
剎那,茅草屋的房頂衝出一股黑藍漆色,見少年落在了院子中間的棗樹上。
這少年渾身是鼓鼓囊囊的藍色血管,背上左右斜著兩根荊條棍子尤其的顯眼。
此時,他雙臂交叉,亮出刀鋒一樣的手指甲,一晃眼的功夫,三四個兵士的胸膛就被他刺成了“馬蜂窩”。
被吊在樹上的中年人歸三運喊道:“晚風,快跑!”
說也奇怪,這叫做歸晚風的少年雖然變化成半個妖魔,卻沒有傷害過村民。
他又跳出院外十來米遠,被軍兵團團圍住,好像圍獵野獸的場面。
村民騷動起來。
他“嗚嗚嗚”的喉音就像一隻狼,滴血般的眼睛迅速捕捉軍兵們的“破綻”——“嚓嚓嚓”
倒下的軍兵連痛苦的叫聲都沒有,就瞬間斃命了。
長者忙喊:“巫師要來了!孩子啊,逃吧。”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位穿著藍色秀服的女巫師從容的移動過來,她身上包裹著一股無形的氣,一邊念著咒語:“天外廢墟皆牢籠,陰影籠罩、靈魂出竅——你這鬼魔!”
她轉動著手掌大小的黑色陶罐瓶,瓶子上的梟鷹圖騰和鳥篆文,交替的亮著金光。
“咕咕咕……”歸晚風頓時像洩了氣的球,蜷縮在地上,發出鴿子般的叫聲。
……
這一切,被山坡上趴著的德肆看的一清二楚,德肆是“尋金人”,祖祖輩輩在山裡尋找礦石,尤其是銅礦。
歸晚風是德肆的摯友,正巧尋金人的長老讓他向曾國“無麵人”送獵魔刀,經過水鄉,這才知道自已的發小歸晚風著了魔道,真是一劫難。
德肆靈機一動,簡單的裝扮了一番,要救歸晚風。
他守在軍兵們前方必經的一片林子裡。
“我乃無麵人阿德,獵魔,不過也就遲了一步......”德肆左右手各提著一把刀,背上三把,做工那可是相當的考究,腰間的木牌隱約晃動出一個“無”字,斗篷和“黑麵皮子”面具,也都讓對方看的“真真切切”。
軍士們、巫師都很納悶:這無麵人!五把青銅刀啊......可真闊氣!
巫師拖起黑色陶罐,說:“鬼魔氾濫,又擒了一個。”
德肆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點地飛躍而來,把獵魔刀甩給左右:“哎,嗨,幫我拿著。”
幾把刀同時甩向左右的軍士,就在這一瞬間,就在這對方驚訝加喜悅的複雜神情中,德肆猛然奪走巫師手上的陶罐,立即咬破手指,滴進瓶塞裡,用力向不遠處的河水中扔去!
“呵——”
大家都傻了眼,抽出兵刃和這“無麵人阿德”過招,不到兩三個回合,他就被制服。
望著河裡漸漸消失的陶罐冒出一絲紅煙,轉瞬湮沒在霧靄之中,德肆被扯開的“黑色麵皮”面具下露出了笑容。
......
水鄉河道縱橫,早有徭役在這裡把大河小河挖的四通八達,這樣的“清野”舉措,可以有效阻礙楚國軍隊的長驅直入。
那條河的下游,黑色陶罐被一個浣紗侍女撿到:“哇,好精緻的瓶子。”
一旁年齡稍大的侍女驚呼:“快放下,這可是巫師們獵魔的瓶子吧?”
不知不覺,在他們身後立著了一個“無麵人”,他修長的身段,斜跨一把火紅的長劍。
侍女們回頭時,驚訝的丟掉了手裡的棒槌、彩紗。
這修長身段的無麵人伸出手,方才那侍女顫顫巍巍的把黑色陶罐放在他的手掌上。
他微微點了點頭,聞了聞瓶口,蹬地躍起,蜻蜓點水,片刻就已經無影無蹤。
......
附近的亂石崗,少有人煙,嶙峋的石頭在夕陽的映襯下好似群魔亂舞。
歸晚風躲進半山坡的一棵滕樹下,他頭髮已經變成了藤條,身體變成了石頭的顏色,鬼魔就是這樣吧,一直隨著身邊的環境變化,就像變色龍。
一陣輕緩急促的腳步聲臨近——“嗒嗒嗒”
那個修長身段的無麵人立在歸晚風面前:“你......怎麼受傷的?居然還能活著!”
“哦,不要怕,我是無麵人——小閒。”
此時,歸晚風只能聽到他:“吱吱吱......”的聲音,自從受傷後,所有人說話時都如鳥叫,而真正的鳥叫、獸鳴他卻能聽懂。
無麵人小閒的黑色麵皮下抽動了一下:嗯......眼睛是褐色的!?好吧,我不抓你了,咱們後會有期。”
......
不但聽得懂獸語,歸晚風還能見到遊魂,亂石崗這裡是尤其的多。
歸晚風沿著大路的山坡向國都方向走:“爸,弟弟,妹妹,你們等著我!德肆,等著我……”
恍恍惚惚,山下大路上響起一陣“叮鈴鈴”、“踢踏踏”的馬隊聲,歸晚風見有十來個黑衣人簇擁著一臺朱頂轎子,徐徐向前。
轎子左右是兩個一襲白色衣裳的無麵人,從他們腰間的木牌和手腕上的紋身圖騰來看,是高手。
此時,天空烏雲形成了旋渦,閃現出一個巨大的模糊人形影子,飄飄欲墜的就像落日黃昏下海風捲起的漁網。
其中一個老一點的白衣無麵人警覺的說:“無骨!不對勁!”
轎子另一側叫無骨的無麵人緩緩的拔出佩劍,一道寒光:“大哥,你保主人先撤,我覺得,這裡有大魔!”
可他眼睛盯著的方向,卻是歸晚風隱藏的山間樹林裡。
——
-_-
……
“等等,歸晚風是誰!?”
董十三猛然睜開眼睛,他悟了。
在最終境,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