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行駛的吉普車裡坐著的老頭子,猛烈的咳嗽了一陣。
“又想抽菸了?”
他旁邊裹披風的人問道。
老頭子搖了搖頭,他面板很白,眸子是綠色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回答。
裹著披風的人拉開兜帽,露出尖尖的耳朵。
她是雪魂城的貴族,尖耳朵就是顯著的特徵。
老頭子這趟出城,偷偷的帶走了她,這個貴族女子,雪利基。
雪利基眸子碧綠,和大多數雪魂城的人沒有什麼不同。
白雪一樣的面板更加透徹,你甚至可以看到面板淺層的血液在流淌。
雪利基笑道:“抽菸是你對自己的恐懼。”
“恐懼?尊敬的女士,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麼新鮮的說法。”
老頭子抽動了下鼻息,饒有興致。
“恐懼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事,一個嬰兒從母體脫離後,他第一感就是恐懼。
長大後,他懂得生死了,恐懼會一直伴隨到死亡那一刻才會消失。
抽菸是恐懼的另一一種表現形式,
你的身體並不需要,你把有毒物質注入體內。
可是,你的精神卻需要。
這種需要就是對恐懼的需要。”
雪利基一連串的說著,老頭子搖了搖頭,似乎無法理解。
他問道:“你是說,我對死亡的恐懼需要抽菸來喚醒?”
“也可以這麼理解,最大限度的喚醒恐懼,就是最大限度的耐受。
有些生物可以耐受100度的沸水,人卻不能。
有些能耐受零下50度的環境,人光著身子卻不能活的過去。
生物的進化是以極端條件馴化自己的極限。
人呢?
精神領域也是需要馴化的,你的潛意識是在喚醒恐懼。
你的精神在暗示自己——我吃了這麼多的毒物,我都不怕死,我還有什麼恐懼的?”
“嗯……你的思維,老朽我有些跟不上。我承認我的卑微,讓我無法理解宇宙精神。”
老頭子咳嗽兩聲,回覆道。
“呵呵,能提到宇宙精神的你,但也不是泛泛之輩。”
雪利基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吉普車抖動的厲害,但對於雪利基來說,這就像天國的列車,帶著她走向極樂。
她的生活無聊透頂。
她的生活重複迴圈。
她的眼裡五彩繽紛,可心裡卻只有黑白。
她被萬人敬仰,被萬人羨慕,可她只想成為了最普通的萬人之一。
老頭子是她家的司機,這老頭子因為年紀大了,申請退休,雪利家族給了他這個機會。
按道理來說,雪魂城的貴族有權力決定僕役的命運,甚至生死的。
這是習俗,也是習慣,其實習慣就是一個族群的性格,習俗就是一個族群的人性。
雪魂城歷來如此,由少數幾個家族掌控。
雪魂之民也樂意如此。
老頭子被批准退休,開著他多年前的老吉普車上路了。
其實他的家在白雪皚皚的地面,那個時候遭到攻擊,來自死亡烙印的攻擊。
因為死亡烙印需要鑄造師,有礦藏的野心家都需要鑄造師。
雪魂城的長老都叫做“鑄造師”,他們有這樣的傳統。
一把神奇的兵器,必須由鑄造師精心製作打磨,和點化。
“聽說您家以前是鑄造師的僕役?”
雪利基不再討論菸草和恐懼的話題。
老頭子注意到他用了“您”字,這不是誰都可以從貴族小姐身上得到的稱呼。
“鑄造師”,這個在雪魂城消失的頂級人物稱呼,老頭子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在死亡烙印攻佔雪魂城後,鑄造師就消失了,新貴族取代了他們,這些新貴族,就是眼前的雪利基這樣的家族。
他們原本只是鑄造師身旁的“親信大臣”,準確的說是謀士,智囊。
沒錯,他們很聰明。
聰明的有點邪性。
現在像雪利基這樣的尖尖耳朵的貴族,已經成為雪魂城的首領。
只不過,在老頭子看來,他們這種新貴,和死亡烙印那點曖昧,讓他不敢苟同。
只是,這無法言說。
可是那聰明絕頂的雪利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她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目力所及的荒野裡,有些火把在閃爍。
老頭子笑道:“到了到了,我們是最快的。”
沒錯,他們一路上從最北方出來,也有十幾天的時間。
這十幾天,他們周遊了所有的荒野城市遺蹟。
雪魂城,孤獨城,東方寶石森林,哀傷之城……
方才他們是準備先去黎明城市廢墟的,因此是距離黑沼澤最近的。
在他們的印象中,黑沼澤港口壓根就沒聽說過。
只是老頭子大概有點回憶。
聽說是被一個叫做鐵榔頭的傢伙盤踞,經營些打撈海底的營生。
雪利基,定了定心神,到了這個區域,她就有著不好的感覺。
在雪魂城,他們被稱為“雪精靈”,寓意很明顯,除了那副靈巧的長相,主要還在於她們“五感”的極端敏銳。
所謂“五感”,指的是,形,聲,聞,味,觸。
也就是,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
在老頭子眼中,暗若燭火的遠處,也只是星星點點,但雪利基卻看清楚了,臨時的擂臺。
這個擂臺沒有實際的形態,而是依照地形而劃定的一塊區域。
對於左右的沼澤汪洋,這塊地方就算是一種陸地的咽喉地帶了。
是的,這個港口,設計的很精妙。
俯瞰下,黑沼澤一面環海。
三面環沼澤。
港口地勢很高,如果你距離再近些,那需要仰望。
進口這個檢查站,就設立在沼澤和大陸的咽喉地帶。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它就是這個地位。
此刻,這個位置站著三個孩子,一位少女,兩位男童。
檢查站裡面似乎有個人影。
所謂的“擂臺”,隻立著一個人。
他穿著自身不怎麼合身的海藍制服,那是水手們常用的款式。
“利基大人,我們過去挑戰嗎?”
老頭子問道。
雪利基沒有說話,指了指旁邊的窪地,去那裡面。
老頭子詫異,沒多言語,在這樣的荒野,把車開到窪地裡,無論白天黑夜,什麼也別想看到,哪怕是雪利基這樣的精靈。
但是老頭子自有他不說的道理,他曾在鑄造師身旁多年,知道不該問的不問,有時候主家會主動告訴他答案。
“我們有這個東西!”
雪利基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