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執念?”
黑貓李光傑陷入了為難,對他來說,執念等同於強烈願望,願望這個東西,想來想去,自己好像是真的沒有。
從小到大,他就是孤身一人,只是有些求生的本能,但始終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為誰活著?
“我沒有執念!我只是一個底層的戰鬥機器,一個螺絲釘,沒有感情,他們說讓我去荒野救人,我就去救了。
他們說讓我去海域釋放反重力裝置,一去三年,我也就去了。
左宗用命換來讓我走出幽靈海,保護他女兒,我就去保護了。
你讓我跟你找黎明廢墟的傷心蜜蜂核電站,我就跟你去找了。
我就是這樣的人,一個漫無目的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一個不知道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的人。
這樣自我檢視,我沒有什麼執念,真的……”
董十三用黑鱗左臂握住黑色貓咪李光傑的背,說道:“我們試一試,死又何苦呢?生又何哀呢?”他用著儘量讓對方和自己放輕鬆的語氣。
一剎那,雙方的眼眸中閃爍起玄黃色的光芒,這是稜鏡之心的顏色,董十三算是有些輕車熟路。
眼前豁然出現了一系列的場景,董十三沿著最近的那條紅色線條,注視自己掌心,發現裡面什麼都沒有,一片皚皚白雪。
這條紅色的線代表李光傑的執念,每個人都會有執念,有些連他自己都不清晰。
李光傑的這條執念之線,指向的是一片白雪大地,空無一物的雪原嗎?
董十三有些難以置信,稍作猶豫。
:去還是不去?
董十三心下稍作猶豫,身側大門鎖釦已經被堆疊的活屍壓彎,現在門外就像個蓄水池,一旦衝破這個門,他們兩個就會被淹沒。
“門外這活屍氾濫的處境,不去也得去啊,這沒辦法!兩權相較取其輕......”想到這裡,董十三專注精神,用已經總結好的——“注視·靈魂”,沿著李光傑那條清晰可辨的執念之線,升騰了自己。
一時間,周圍場景破碎,又像魔術師拉開一條手絹那樣重新展開,或者在漆黑夜幕上撞上一個拉鎖,就那樣輕輕一拉,就已場景變換,不知道是千年萬年,身在何方?
......
白雪皚皚的雪原上,董十三坐在半空,身旁的那隻黑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齡差不多接近四十歲的男子。
他眉毛不算濃,但很有點英氣。
眼睛很大,但有些失神和呆滯,黑色眸子略帶棕色。
他鼻樑高挺,薄嘴唇微露紫色,總體看是很帥氣的那種男人。
這就是李光傑。
李光傑看到董十三仰頭看著他,不由心下一緊,十幾年來,他用那隻黑色母貓的眼神觀察人和世界,習慣了警惕和仰望。
今天,他有幸俯視一切了,這種感覺倒有些脫胎換骨的感覺,令他難以名狀。
他興奮不已,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他甚至覺得此刻死去了,也都值了。
李光傑試著向左右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不過此時的他,動作還帶有貓的謹慎態度。
他想要伸出舌頭舔什麼,又發現毫無必要,因為全身都已變換出一套嶄新的破荒者制服了。
這套制服很有特點,通體呈藏藍色,各個部位收束的很到位,手腕、腳踝袖口,腰帶,風紀扣,一切都嚴絲合縫。
這套制服有幾條明顯的大線條在閃光,一條從左側脖頸動脈水平向下,另一條在右側。
一條對應脊椎延伸至尾椎坐骨,和它對稱的一條從胸前喉結向下到丹田。
這四條大線代表人體的防禦核心,或主動或被動的抵禦外界的攻擊。
破荒者制服上其餘網格呈經緯度排布,表現出暗紋微光。
整個破荒者制服,倘若在黑夜裡觀察,就是一個網格化的人體形態。
李光傑顯然很滿意這套破荒者制服。
他開始漸漸適應了自己的狀態,大步流星的走了起來,以戰士的狀態邁開了步子,但是他撞到了無形之牆,又被彈了回來。
明明是前方在望,卻走不過去。
“你的執念我已經很明確了。”董十三給出三個字:“破荒者。”
跟著他解釋道:“你是破荒者的軍人,你陷落在幽靈海,雖然透過某種方式擺脫了那裡,但是在你的執念裡,你還是強烈期盼著恢復堂堂正正的身份,哪怕你只是一名最低層的戰士,這也絲毫不影響你的執念。
所以,你不會選擇以貓的身份死去,你會賴活著。
如果實現了你迴歸破荒者戰士身份的願望,你可以馬上選擇赴死!”
稜鏡之心裡,久久的沉默過後,李光傑肯定的點了點頭,他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而活著,自己潛藏在內心裡的居然還有執念,這個執念是最樸素的最平凡的執念。。
“但是這片雪原又是怎麼回事?”
董十三看著這些一望無際的雪地大為不解。
“這很簡單,左宗,左婭,他們來自雪魂城,據說雪魂城深藏地下,找不到入口。可能我失去戰友左宗、保護他女兒左婭的過程中,就已經形成了一種模糊的認同感,不可否認——那位小姑娘左婭對我影響太深了。”
李光傑平靜的說道,又深有感悟的囁嚅道:“其實人生想不通的事情,在徹底遺棄那段經歷後,反而一瞬間就想通了。”
“嗯,這裡的意義是深藏著的,就像種子深藏在白雪下面那樣,好吧,光傑兄,我們一起去看看玄黃隧道吧,也就是卡爾所說的稜鏡之心——”
說著,董十三就注視起自己的執念之線,尋找路徑,這是去稜鏡之心最直接的方式。
兩人不出所料的沿著破碎又收縮的場景到達了稜鏡之心。
這裡到處都是玄黃色,整個隧道沒有明顯的邊界,彷彿身處宇宙、銀河。
這次,他認真仔細的觀察了稜鏡之心,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地方。
所謂稜鏡都有很多鏡面,同樣的,人或事物都可能被它折射出很多面。
一個人的正面、反面、側面,內在、外在,精神表象和靈魂深處,都有很多不同的象徵。
當董十三站在稜鏡之心時,發現自己的影像折射到這個空間的不同方位,就能輕易觀察到不同的自己,不同的經歷,不同的心境和不同的人生。
隱秘的邪惡與高尚的善良共存共生。
同樣的,李光傑也看到了自己的不同側面,他認為這裡可以完全透視自己,所以他心生敬畏。
董十三同時注意道,稜鏡之心相比以前是向前蔓延了的,現在,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這個玄黃隧道的盡頭。
他向前走去,向那個盡頭走去。
在一扇阻隔的牆外,彷彿存在著另一個虛幻的世界,那裡的天空漂浮著什麼,看也看不清楚。
“有點像幽靈海……”
李光傑在身後默然自語。
“幽靈海?難道這個稜鏡之心可以通往幽靈海?如果是這樣,那麼剛才我這條手臂吸收的靈魂和異獸又去了哪裡了呢?”
董十三就像和老朋友談話那樣,問著李光傑。
李光傑眺望天際,語氣縹緲的說道:“又不像幽靈海......我只是說像,但感覺又不像,這樣的虛幻時空難道可以打破空間格局嗎?——如果是這樣,這個稜鏡之心就是個天大的神機!!”
董十三整理了一下邏輯:當我在黎明城市廢墟吸收了豬童的靈魂後,我的黑鱗手臂肩膀上的鱗片有脫落,隧道也隨之延長了距離。
:卡爾曾說,我至少是一位吞噬者,那麼,是不是我吞噬的靈魂越多,就越能破開這個空間,讓他延伸到外面,讓那些靈魂,魂有所歸呢?甚至可以換來我的黑鱗左臂的鱗片完全脫落,也不是沒有可能啊!那時候,也就算是我和這種異星感染事件交割清楚了吧......
當董十三正陷入沉思時,他忽有所感——那是兩股清晰的可以注視的方向上有了明顯的異動,並且牽動著他的心,牽動到稜鏡之心的環境裡。
這還是董十三第一次從手心的旋渦以,到執念支配線引匯出的環境,那是——
一在黑沼澤港口......
另一個,在黎明城市廢墟,那個他和黑貓李光傑躲藏的尖頂建築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