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晦有時候覺得“能量”這個詞對於他來說有著巨大甚至致命的魅惑力,就像上癮一般。他考慮什麼事情,都首先以能量為啟發的線索,甚至於他對風式微的感情!小微具有神女的能量,而他是一個普通人類,難道如此不同甚而有著雲泥之別的能量,也能產生能量的共振?激發他作為人類二十七年來都沒有好好激烈分泌過的荷爾蒙?如果高階能量對於低階能量,不~ 地球人類的能量可能連低階都算不上,有著壓倒性的影響力,那麼反過來小微對他是怎樣的反應呢?梁如晦始終不敢往下想,不願意承認,但這個念頭揮之不去:“這並非雙向奔赴的情感共振!”
梁如晦是有些失落的,他慶幸沒有明言跟小微表白。他覺得當初自已想得太簡單,什麼“哪怕是神女,我也認定她了。”豈料,這事根本由不得他。當他從天狼族人口中聽到神女是以創造神這樣的身份存在於從星球初生到星球坍塌這樣宏大的時間線中,他確實無法找到自已的位置了。
此時此刻,在這個空間,他肩膀上早已揹負起所謂人類的使命,他那些微末如塵埃的小情小愛就只好擱置在空間之外。他心裡念著的那個人,越來越往神女這個形象上靠攏。
天狼族人的短暫到訪,帶給他的資訊量基本顛覆了過去一段時間他和司馬等人對天狼族人的猜想。雖然天狼族人的話得挑挑揀揀地聽,畢竟真話摻和著假話才最能迷惑人。天狼族人的話裡到底哪部分是為了刻意引導他們的假話,他目前還分析不出來。不過,天狼族人說到神女對於人類的偏愛,以及對於天狼族人的壓制,站在天狼族人的角度,其情感宣洩生動真實,叫人不免唏噓。要是這部分都是假的,那這位天狼族人完全有資格站在人類奧斯卡的領獎臺上。
梁如晦坐在冉麒麟的肩膀上又出神了。冉麒麟作為有著豐富經驗的探員,對於科學家這種福至心靈的愣神還不大適應。他忍不住輕微聳了聳肩膀,害得梁如晦一個沒坐穩,差點掉下來。
“喲,梁博士,對不起啊!”
梁如晦沒在意,反正就算掉下去,冉麒麟的大手掌也能托住他。變身總得有點好處不是!
他忽然想到,不知道司馬是不是也變身了?是不是隻要有能量的加持,所有苗藍族人都可以激發出身體內屬於天狼族的那部分能量?
梁如晦迅速按下這個想法,認為繼續往這個思路走,對找到小微所在並沒有什麼幫助。
“沒事。”
“梁博士,你剛才在想什麼?”
“嗯~”梁如晦怎麼能把剛才的心思同冉麒麟分享呢?
“你看我馱著你已經看了好幾個洞穴。我們把這片目光所及的土丘和石林都走遍了。似乎沒什麼發現咯。我看,嗯~ 不如我們再試試節杖?”
“節杖!節杖的能量應是高階能量。雖然比不得神女那無與倫比的能量,但至少比那個天狼族人的低階能量要高得多。你說的對!”
“那你覺得要怎麼做呢?”
“我們從多岡村來這裡的時候,是用燎祭的方式。也就是用火燒節杖,用地球基本能量之一火來激發節杖能量。但你也看到了,燎祭激發出來的節杖能量,只能帶我們到這種低階能量營造的空間。”
“所以?”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們改變激發節杖能量的方式,或許可以進入到更高階的能量空間。”
冉麒麟的頭腦確實挺管用,他在廊橋寨時就樂衷於分析案情,並且總能起到查漏補缺給到提示性意見的作用。
梁如晦想到新方式就是冉麒麟。
“冉冉,你變身後激發出了天狼族的能量,你看看能量探測儀什麼反應?”
冉冉從揹包裡掏出能量槍,往自已身上懟,果然能量探測儀有了共振反應。
“你看,果真有。”
“這臺能量探測儀是成冰案後收集的能量殘留製作的能量探測儀,所以你身上的能量不是低階,是和成冰一樣的高階能量。”
“吼吼,我這麼厲害了嗎?”
“是啊,你怎麼這麼厲害了?”梁如晦想到此,冒出這麼一句。苗藍族隱藏的能量真有那麼厲害嗎?
冉麒麟看似天尷尬的苦笑裡,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戒備。他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現在最緊要的不是找到神女嗎?
“梁博士,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那個新方法?因為我現在擁有的能量不是低階而是高階?”
“對,我想這次要不你來執節杖進行燎祭儀式?”梁如晦對於冉麒麟能量的深究被再次打斷,思路轉回正題。
“好啊!我來試試!”
梁如晦把作為大祭司進行燎祭儀式的感受和注意事項對冉麒麟再次仔細交代清楚。他說到他對節杖第一節被燒盡後的推測時,停頓了下來。
之前他以為節杖第一節被燒盡,他們將被帶去火星,但現在看來也不盡然。連那個脾氣暴躁愛發洩情緒的天狼族人,都未必能回到火星。根據他的判斷,這裡存在著多個巢狀的能量空間,這些空間是根據能量的等級巢狀的。那個愛發脾氣的天狼族人能量等級看來是不太高的,否則為啥在這個空間裡他的形象若隱若現,不能長時間地展露出他全部的身體。反倒是冉麒麟,變身後身體穩定在人首蛇身的雄武狀態不變。
“怎麼又想到冉麒麟的能量上來了。”梁如晦心道。他隱隱覺得有一絲疑惑在心裡生根發芽,只是此刻他依然不願意深究。
“節杖為什麼是一節一節的?”冉麒麟好似提了一個幼兒園小朋友的問題。這把梁如晦的思緒硬生生又扯了回來。
梁如晦抬了抬眉毛,是啊,為什麼是節杖?
他之前曾經想到過:“像琮一樣的節杖。古人云‘玉璧祭天,玉琮祭地’,天是這個宇宙不可言說的最高規則,地是承載萬物而潤物細無聲的厚德。天道在上,神女在下,應是順應著天道承載世間萬物的。如琮一般的節杖作為她的法器自然再合適不過了。”
梁如晦整理思路,確定了自已對於新方法比較完善的考量。當然這依然是一場冒險。
“這一節一節的形制與古人祭地時用的琮非常相似。琮可以是一節的,也可以是多節的。節越多,代表著對地之厚德的崇敬越深。只不過十節玉琮在古代人類確實也非常少見,記得西川那邊的金沙遺址出土過一個十節玉琮。”
“嗯?”
“說回節杖,既然節杖的第一節可以燃燒,我們豈知後面幾節不能呢?”
“嘶~ 你意思是說,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
“我想說的是,我們把問題簡單化。如果第一節是對應目前我們所在的能量空間,會不會第二節對應的是第二層空間?當然要到達第二層空間,祭司恐怕需要擁有一定能量的加持。”
“你要我當祭司,然後讓節杖燃燒到第二節?”
“是的。這也許是場冒險。我之前跟你提到過我的判斷,節杖燃燒完第一節將可能把我們帶到火星上去。但根據這個空間情況以及天狼族人的表現,我推翻了自已的這個判斷。所以你看,要不要信我這次?”
“不信你信誰呢?呵呵!”冉麒麟傻笑起來。他帶著笑容的頭臉懸掛在他天狼族人魁梧的身軀上,真是好一個“傻大個”!
梁如晦坐在他肩膀上,看不到全貌,卻也從他的聲音中腦補出了他的形象。
“那好,我們不耽擱,趕緊行動起來。”梁如晦將節杖遞給冉麒麟。
冉麒麟用手指捏著節杖,點火這活兒,看起來還得梁如晦代勞。這姿勢再變扭,梁如晦也別無它法。
節杖被點燃了。梁如晦閉起眼睛,儘量讓自已安靜地等待即將發生的事情。他想,這一次他不是祭司,不會感受物轉星移的變遷。也許會如冉麒麟當初一般短暫失去意識。
但是事實並非如他所想。須臾間,他便感受到了時空流轉的瞬間被凝結為一片片空間的記憶。這不是已發生、正發生和未發生,這就是當下,每一個片段就是當下!碎片在他的腳下,他要如何去走,真可以由得他?
梁如晦心想,節杖燒到哪裡了?他想用眼睛看一看,但他突然發現這大可不必。他已知道第一節節杖即將燒淨。這種感受並非用眼睛看到影象、獲得資訊、再傳輸到頭腦中進行分析。他沒有用身體的感官功能就實現了獲取資訊。他早注意到了那些如片場佈景般的空間。不能停下,他這次要繼續走,走到第二節節杖的空間去。
到哪裡了?第一節節杖燃盡了。那一片片平面的空間變成了一條條線,這些線以一個奇點為出發向四面八方延伸,這些線條太細密了,細密到幾乎找不出多餘的縫隙。如果將這些線條取同樣的長度,那麼這就是一個球體啊!而那個奇點就是圓心的所在。為什麼是這樣的意象?
不管怎樣,現在已經燒到第二節節杖了,如果節杖認定了祭司還是他,那他就必須對節杖要帶他們去的地方作出選擇。可是怎麼選呢?
這不是選擇題,沒有ABCDE。神女,她是唯一的。
“冉冉,心裡默唸神女的所在。”梁如晦似乎沒有用到嘴,但他感覺他對冉麒麟說了。
他自已在心中同時念起來,嗯,以防萬一!
他覺得他開始沉醉於對神女的念想,忘乎所以。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已重新作為觀察者的身份觀察自已身體的粒子化和重組。是的,在一個對他們來說全新的空間裡進行重組。
梁如晦再次將關注力集中到自已身上的時候,他醒了過來,彷彿做了一場長達一輩子的夢。
冉麒麟躺在他的身邊,恢復成了人的樣子。
“還是這樣看著順眼。”梁如晦瞥了一眼,心道。
剛才的心靈感應大概還有餘波,冉麒麟生生地被“順眼”這兩個字崩醒了。
“嘿!我們安全到達了。”
“就是不知道到哪兒了。”梁如晦說是這麼說,他早已經迫不及待觀察起環境來。
“你說的第二層空間唄。”
“最好是這樣咯。”
“梁博士,哪時候見你那麼不自信過。”
“見笑了。不過,在神女這樣的絕對力量面前,我也不敢造次。這不是之前判斷失誤了嘛。”梁如晦一邊跟冉麒麟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一邊仔細觀察。
“這裡看起來比之前那個空間更荒蕪。好像根本無心打造一個跟地球有類似地貌的地方。”
“是啊!太陽倒是挺毒辣的。”
“有風!”字音未落,忽而颳起的大風裹著沙土往他們身上嘴裡劈頭蓋腦地灌。
“艹,呸呸呸!”冉麒麟一邊張嘴蹦髒字一邊吐沙子,好不忙亂。
梁如晦等大風過了,才把遮著臉的手臂放了下來。冉麒麟好不容易“呸”乾淨嘴裡的沙土,調侃風姿綽約的梁博士道:“梁公子到底風流倜儻,那麼惡劣的情況首先護住的還得是臉哦!”
梁如晦斜著眼恨恨地瞟了一眼冉麒麟。嘆口氣道:“風還挺大。”
剛感嘆完,一場瓢潑大雨毫無徵兆地在豔陽下澆了下來。梁如晦和冉麒麟同時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他們難道是唐僧師徒,來受九九八十一難的嗎?
兩隻落湯雞在雨停後,又被太陽烤乾了。緊接著大風再起......
梁如晦精緻的臉龐似乎都不再能維持住“精緻”二字了。
他兩人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就像魚缸中的熱帶魚,被撈起來又被從高處倒回浴缸,反覆多次。不死也脫層皮啊!
梁如晦經過這番折騰,感覺腦子已不靈光,畢竟是人不是神。跟神鬥哪有什麼其樂無窮,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罷了。想當初雅各要做“與神角力之人”,於是出現了以色列民族。可他們難道不是地球上有史以來命運最為多舛的民族嗎?
哎,胡思亂想些什麼!
神女在這裡嗎?小微在這裡嗎?
好不容易,這裡的風停了。梁如晦建議四處走走觀察環境。他覺得這個空間更像是一種五行元素的意象組成的空間。“這樣的空間有什麼意義嗎?”他問自已。
“在這個空間中,‘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可用肉眼觀察。然而不能用肉眼觀察的量子世界又是如何運轉的?組成粒子的作用力是否還符合人類科學理解的宇宙基本力?力是能量在空間上的積累,這裡的能量屬於天狼族的高階能量,那麼強力和弱力又如何?”介子這個詞忽然鑽入梁如晦的腦袋,“是啊,介子在人類自然界中只是夸克粒子高能碰撞的短暫產物,但是如果能量來自於天狼族的高階能量,這種亞原子強子便可以形成暫時穩定的狀態。這樣的空間......”梁如晦沉浸式的思考被冉麒麟忽然咋起的驚呼打斷。
“梁博士你看!”冉麒麟忽然指向遠處一團黑點。
“走近看看!”這團黑點與周圍的五行環境截然不同。是的,這不是這個空間裡固有的。
梁如晦提醒冉麒麟拿出能量槍,他自已則把天盾緊緊捏在手心裡。兩人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快跑著接近那團黑點。
臨近黑點,冉麒麟首先發現,這不正是他的探長大人麼?
“司馬!”梁如晦也看清了。他不禁驚呼,因為司馬此時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