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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微山湖

“所以說,後軍恐怕是不能如期抵達徐州城下了?”

大帳中燒起爐火,上面用木枝架起陶罐和竹筒,裡面正熱著今日軍中晚飯。

李定國一邊用木柴挑動著火焰,一邊隨意向身邊將佐問道

早在西軍時期,年輕的李定國就以待人寬容仁慈為著,在其營中,誰都知道,李定國向來不開小灶,軍中士卒吃什麼,自己就吃什麼,如此舉止,倒是和朱由榔類似。

這倒也不只是為了親近部下,按李定國自己的說法,這樣能夠讓他了解軍中士卒的身體狀況,只有摸清基層將士的體能情況,將領才能制定出恰當的戰略戰術,知道軍隊行動力的極限在哪裡。

清明以後,江淮落雨逐漸多了起來。

這對農業生產而言是件好事,今年無論南北,春季都沒有出現大面積乾旱,是個極好的訊息,畢竟從天啟年間以來,氣候一年比一年惡化,不是這裡大旱,就是那裡洪災,重負之下,幾欲絕望的關內百姓,終於能夠得到一個喘息之機,實在珍貴不過。

但對於軍中宿將老卒,一到陰雨季節,便是最難熬的時候,身上曾經不知多少年積攢下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疼,十分難熬。

李定國年紀只比朱由榔長三歲,今年也到了三十三四的年紀,雖然作為一員將帥,這還處於黃金階段,但到了如今,李定國也很少再像當初那樣身先士卒,衝殺在一線了。

他擔任大都督同知後,朱由榔也是三令五申,嚴令軍中總兵以上將領,儘可能不要參與一線搏殺,否則白白折損,就太可惜了。

尤其是李定國自十歲起,就跟隨張獻忠轉戰,每戰必當先,不畏矢石,凡十餘年。

當年張獻忠率軍轉戰湖廣時,年僅十七歲的李定國,只率二十輕騎,趁左良玉亂兵撤退之際,夜襲襄陽城,一鼓而定,威震天下。

也曾於萬軍當中,陣斬豪格麾下勇將。

如此看來,其人在軍山湖前,以三千精騎,破軍陣,挫敵鋒,救駕潤陂,追亡逐北,倒也不算多離譜。

經過七八年的交鋒,清軍對於朱由榔麾下將帥,也多有了解。

而無論明清雙方,還是朝廷、民間,若說要舉出一個明軍第一人

那李定國的地位毫無疑問居於翹楚。

身旁前來彙報的,乃是總理軍中行軍事宜的光復左軍都督僉事,李來亨。

按道理來說,此時光復左軍的指揮官,應當是都督劉文秀,不過既然身為整個東路軍總指揮的李定國在這裡,自然就是以他為主了,畢竟後軍距離這邊,隔了一個黃河,所以只是定期向李定國上報情況,並在一些大的決策上請示而已。

都督劉文秀,正領了先鋒三個師,前往呂梁山前線。

故而留下李定國坐鎮中軍,李來亨佐理軍務。

李來亨是李過的義子,本來屬於前軍一系,從教導師總兵位置上卸任後,先在樞密院當了一年都承旨,而後調到左軍當僉事,其中也有緩和兩軍的意思。

好在李定國對這方面並沒有什麼意見,從歷史上就能發現,李定國其實並非那種野心勃勃之輩,甚至不客氣的說,其人在政治上稍顯幼稚,遠不如其于軍事上的強橫才能。

但也正是這種品格,更加能贏得天子和內閣的信任。

年輕的李來亨,在李定國身旁盤腿坐下,邊烤火邊道

“從張都督的急遞上看,磐石山那邊,嶽樂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不能不顧。”

李定國停下手,稍稍頷首贊同

“嶽樂是故意的,田忌賽馬嘛,自年初以來,清軍處處被動,中路軍那邊,又是一敗塗地,眼看勢不可制,出此斷腕之策,也可理解。”

李來亨接著彙報道

“還有就是,張都督將清軍方面,以堅城遲滯,騎兵襲擾的戰術,具體擬了個章程,遞了過來,讓我們警惕。”

李定國依舊不怎麼驚訝,用布包著手,將火上熱著的陶罐取下,李來亨也趕忙上去幫忙。

李定國邊將一份飯食分予李來亨,邊回應道

“這計策也不算新穎,戰國時,趙國武安君李牧的法子嘛,看來人清虜當中,也不乏久讀史策之輩啊。”

李來亨見對方如此沉著,彷彿這些訊息都早有預料一般,實在是忍不住問道

“殿下,都想到了?”

“都說了,軍中喚我節帥。”

“是”

李定國待面前飯食冷卻,對李來亨解釋道

“不難猜測,若我是瓦克達,大概也只能如此。”

“所以......節帥早有制敵之策?”

李來亨眼睛一亮,頗為興奮地問道

所謂節帥,與都督所稱的督帥不同之處在於,所謂“節”,就是持節的意思,一般情況下,但凡軍隊受皇命出征,往往會賜予主帥節杖,以表示委託軍政大事,故而一路軍事長官,稱為節帥。

李定國卻是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

“沒有”

李來亨愣住,不知如何回話

李定國長嘆一聲,道

“來亨啊,為將者,最忌僥倖,三四十萬大軍,對陣廝殺,哪裡有這麼多陰謀詭計可言?”

“若是將戰勝之機,寄託在哪個將帥腦袋靈光,一拍大腿,那才是禍事。”

“孫子曰‘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我手握九萬精銳之師,難道還需要什麼奇謀妙計,才能和清虜一較高下嗎?推過去便是!哪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這話才是至理,自古軍陣對戰,哪有這麼多計謀可言?戰爭,比得不是誰做得更對,而是看誰錯得更少。

現今,雖然光復後軍方面無法即時抵達戰場,對明軍原本左右合擊的戰略,造成了困難。

但無論是戰力還是裝備,都佔據優勢的明軍,難道就因此頓兵不前嗎?

天下事,哪有這麼多萬事俱備?哪有這麼多勝券在握?

“末將受教!”

李來亨誠心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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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梁山北側四十里外,黃河之側,運河之旁

暮色四降,這裡雖然千里平原,大概是由於多發洪澇的原因,林木實在不算旺盛,故而大軍紮營,收集用於生火的木柴都頗為麻煩。

“嚓!”

張允用手中火鐮,把剛剛同伴蒐集起來的木柴點燃,入夜以後,他們便要在這野外駐營了。

這裡不是什麼大軍百里連營,周邊不過二十來員騎士,把馬匹安置在了不遠處一片狹窄的樹林當中,便在此處生火宿營。

“按之前參佐的佈置,咱們還得再往北二十里才行。”

一旁,作為隊副的趙忠看了眼手中的司南,和火光下鋪開的簡易地圖,喃喃說道。

他們一行,攏共二十二騎,確是不同於一般部隊,乃是大軍先鋒的哨騎。

光烈五年,李定國上疏建議,在軍中建立常備的哨探編制,於是乎,每師在固有的三個步營,一個炮營,一個馬營之外,還另外增加哨偵廂,作為直屬力量。

雖然名字上是一個廂,但實際上,編制不過兩三百人而已。

也就是兩個哨的規模。

但基本都是軍中好手,負責臨陣刺探情報,或是探查軍情之類的任務。

這和錦衣衛那種間諜手段不同,更類似於後世的偵察營。

其實明朝邊軍也有過類似軍種,喚作“夜不收”,蓋因古代晚夜很少會有軍事活動,而這些偵察兵卻不受此限制,夜裡也不回營,故名夜不收。

最早為遼東都司麾下哨探的稱呼,萬曆以後,遼事漸起,夜不收活動更加頻繁,尤其以遼東巡撫郭光復和經略楊鎬以後,提出“薊鎮舊有直撥、橫撥,直撥深入虜穴,察其情形;橫撥沿邊瞭望,接續飛報。”這裡的直拔、橫拔就是指夜不收。

故而軍中設立此單位也是理所當然。

張允點燃篝火後,回應道

“咱們此番的目的地,應該是沛縣方向,那裡是圖海的老窩,眼下清虜分作兩部,在黃河兩岸,但我軍尚不知兩岸清軍到底虛實如何,這次,就是要探知沛縣的北岸清軍虛實。”

趙忠遲疑

“可這千里平原,呂梁山這邊還好些,到了沛縣那邊,咱們怎麼隱藏下來?”

張允看了地上的地圖一眼,道

“微山湖”

趙忠聞言,卻是道

“我倒是聽說,微山湖那邊,好像有義軍在活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