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撿到貓的第八十三天

“比想象中還要壯觀呢, ”看著手忙腳亂將伏黑惠從毛茸茸的脫兔團中費勁兒拉扯出來的柯南，家入硝子笑了笑，瞥了一眼一旁同樣勾著嘴角看好戲的五條悟，問道, “看你的表情, 是不是一早就預料到了？”

“嘛，也可以這麼說吧, ”五條悟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攤手哼笑道, “雖說作為老師，見到自己的學生這麼有進取心是很欣慰, 但是因為太有進取心而超出界限，不小心涉足危險範圍，這可是身為老師的我所不能允許發生的情況。”

“看不出來，你還挺為他們著想, ”聞言, 家入硝子側過頭看向五條悟，挑著眉梢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 最終視線定格在了對方唇邊逐漸擴散的壞笑, 深棕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明悟，她嘖嘖道, “但也不多就是了怎麼，這玩意調伏起來很麻煩？”

“想比起其他式神的調伏, 脫兔可以算是最簡單不過的了。”

五條悟搖了搖手指, 隨後將手放在嘴邊比作喇叭狀, 高聲道, “好了, 惠，現在你可以開始調伏這些脫兔啦，至於調伏的方法——”

說著，五條悟故意頓了頓，看著被一群數不勝數的脫兔圍在場地中央的伏黑惠與柯南，以及他們那雙尚在蒙圈中的眼神，咧開的嘴角愈發高揚，“就是把這些脫兔一隻一隻地捉回影子裡，直到它們滿意為止，怎麼樣，是不是超簡單！”

說到末尾時，高中生語氣中夾雜著的幸災樂禍已經完全掩藏不住，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伏黑惠、柯南:“.”

聽完五條悟口中道出的那幾乎令人‘振聾發聵’的方法，兩個男孩像是將將才從無數脫兔築構成的迷霧中回過神來。

“什麼靈感？”家入硝子有些好奇地問道，她想了想，雖然知道以對方對那位大叔的重視程度應該不可能，但還是稍微提醒了一句，“你可別亂來，那位大叔只是個普通人。”

而伏黑惠則乾脆改蹲為坐，先是將一隻接一隻的脫兔抱在自己盤起來的膝間，小手順著皮毛生長的方向溫柔撫摸，直至脫兔彷彿陷入小憩一般安逸的眯上眼睛，不再有一絲一毫掙扎的動作，他這才將其小心地抱起放回影子裡。

“唔，怎麼不能？”五條悟揚著眉梢摩挲著下巴，語句雖是反問，可口吻中的自信卻已經猶如實質般直逼家入硝子的耳畔，“像我認真負責的好老師可不多見了，順便，多虧你剛才提到大叔，我突然有了個新的靈感想要試一試。”

他們又看了看周圍，放眼望去數也數不清的脫兔或臥或立，或跳或跑，像是被關了許久一般，相當興奮，暫且不提這些兔子會不會牴觸他們的接近，四處亂竄，就算是呆在原地不動彈，任由他們一隻一隻地捉回去，這得捉到什麼時候，猴年馬月？

“五條悟這傢伙.”柯南咬牙切齒地捏緊了拳頭，狠狠瞪了一眼一面同家入硝子閒聊，一面還不忘時不時轉過頭來看幾眼熱鬧的白毛不良高中生，“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還故意藏著掖著，現在才告訴我們！”

“至於時間問題，只要找對方法，就沒什麼可在意的，”五條悟抬了抬下巴，示意家入硝子去看被脫兔圍坐在正中央的伏黑惠，言語間帶上了近乎快要滿溢位的自豪意味，哼笑道，“很顯然，惠已經找到了。”

說完，就見他向著脫兔群的外圍走去，左右小幅地搖擺著手臂，將數量多到幾欲讓人眼花的兔子往伏黑惠所在的位置揮趕去。

“所以你才會特意添上那句，‘直到它們滿意為止’，是嗎？”家入硝子挑了挑眉，雙手抱胸看向五條悟，語氣淡淡地感慨道，“有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這種愛捉弄學生的個性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老師。”

“惠？”聞言，柯南瞪視五條悟的動作一頓，不由愣怔地看向已經蹲作小小一團的伏黑惠，已經他面前那些安靜下來，乖巧地任由他撫摸著皮毛的脫兔。

看著眼前一隻只毛絨純白，抖動著三瓣嘴試探著一點一點湊到他腳邊的數只脫兔，伏黑惠沉默了半晌，難得沒有順著柯南的話去抱怨五條悟的種種不靠譜，而是緩緩蹲下`身，探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回應著面前的脫兔，低聲道，“.哥哥，我們開始吧。”

卻見五條悟雙手插兜略歪著頭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對目前不過將將五歲的惠來說，這算是最值得調伏，並且幾乎不會有任何危險性言的式神。”

只見在伏黑惠耐心無聲地安撫下，已然有不少脫兔溫馴自覺地湊到了男孩身旁，並一隻接一隻地自動跳進了影子當中，原本不計其數，只能以‘一片雪白’勉強形容的脫兔大軍，正肉眼可見地一點一點縮小範圍，而被圍在中間的伏黑惠，卻對此似乎無知無覺。

冬日裡的陽光算不上多暖和，但還是讓百無聊賴地曬了許久日光浴的家入硝子，生出了一絲淺淺的倦意，她輕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角不覺分泌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懶懶地問道，“照他們現在的速度，恐怕直到落日天黑也捉不完吧，就不怕你那位大叔擔心嗎？”

“.好，”在伏黑惠那雙祖母綠眼眸的注視下，柯南到底點了點頭，帶著幾分無奈意味，輕笑著嘆道，“雖然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不過有我陪著你就是了。”

“脫兔雖然單個能力不強，卻勝在數量眾多，無論是用作掩護，還是擾亂視線，轉移注意力，運用得當的話，都能發揮出相當不錯的效果。”

而其餘的脫兔則自覺地排在其後，靜靜地看著伏黑惠，它們那仿若紅色透明彈珠一樣的眼睛裡不時有星星似的光點閃過，像是在眸底綴滿了小小的期待。

難怪會說什麼價效比不高之類的話，柯南憤憤心想，當時他就奇怪，式神的調伏怎麼會有價效比一說，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望著的畫面，不知怎的，柯南腦海中不禁浮現起昨晚與伏黑惠一起研究筆記時，曾無意中看到的一段類似於腳註或標註，記載在正文內容旁側的話——‘[十影法]的繼任者，一定程度上或可以感應到式神的想法’。

“真要這樣一直捉下去？”

“你幫我把它們儘量都聚集到我身邊來，然後再由我把它們放回我的影子裡。”伏黑惠想了一個十分簡潔易懂的計劃，揚著小臉看向柯南，詢問道，“可以嗎？”

他們看了看五條悟，高中生正揮著胳膊示意他們趕快動手，嘴角高揚的‘惡意’即便相隔十數米也清晰可見。

“這我當然知道，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我才會生出這個念頭，”望著場地中央行動配合默契的柯南與伏黑惠，再看著那一隻只單個拎出來幾乎稱得上一句平平無奇的脫兔，五條悟勾起唇角輕笑道，“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一定會同意的。”

——讓伏黑惠的式神嘗試著在加藤湊工作期間跟在左右，以便一旦有什麼情況發生，式神能夠及時保護對方，以此填補他們無法在工作期間守在加藤湊身旁，使其或會遭受咒靈侵擾的空窗期。

五條悟並沒有忘記先前年假在秋田時，他不過一時疏忽，就讓加藤湊受到不知名的咒靈侵擾，幾乎昏睡了整整一天的事。

當然，這只是他粗略的想法，先不提伏黑惠如今年紀尚小，所持有的咒力遠不足以支撐式神長時間現世，且式神是否能夠長距離遠離主人獨立完成交代的任務，也仍需要進一步試驗，這些都不是一時就能急出來的。

不過，要是把他的這個想法告訴柯南與伏黑惠，事關加藤湊，屆時這兩個小鬼說不定反倒會比他這個想出主意的人更積極，五條悟在心中悠悠想到，要不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好了。

反正日子還長著呢。

————

隨著伏黑惠以自己無言的耐心和溫柔，成功調伏新式神脫兔之後，偶爾加藤湊不在家中，又或是他與柯南一起去公園放風時，男孩便會嘗試將那一隻只脫兔連同玉犬一起召喚出來，讓它們無拘無束地放縱一段時間。

這其中的緣由除了對式神的愛護之外，也包括五條悟曾在伏黑惠調伏脫兔的當天對他所說的一段話。

“之前你因為玉犬在家中搗亂的關係，再加上大叔和津美紀，除了祓除咒靈的時候，幾乎不會讓它們從影子裡出來，這樣雖然省去了不少麻煩，但也讓你對式神的‘控制’變得相當生疏。”

彼時的五條悟對伏黑惠如是說道，“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可以嘗試多讓玉犬他們出來活動一下，最好是可以長時間遠距離的那種，成功之後，我有一件事想要試著稍微拜託你一下，當然，絕對不會是什麼壞事，而且”

高中生頓了頓，看著伏黑惠與柯南小臉上不解中帶著幾分懷疑的神色，他抬手狠狠揉搓了一下兩個男孩毛茸茸的發頂，哼笑道，“或許你們倆個都會相當感興趣也說不定。

“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盤腿坐在公園有些幹黃的草地上，與伏黑惠靠坐一起，看著四處撒歡兒的玉犬，以及似乎只喜歡湊在伏黑惠身邊縮成一團的脫兔，柯南一手揉著懷中的一隻脫兔，一手託著下巴撐在膝上，小聲嘀咕道，“越想越覺得可疑，既然他有意要瞞著我們，幹嘛又故意說得這麼不清不楚讓我們自個在這兒胡思亂想？”

“你覺得呢，惠？”

說著，柯南看向一旁神色淡淡的伏黑惠，小孩正以自己的小手做梳子，慢慢地梳理著脫兔本就柔順的白色毛髮，伏黑惠梳理得認真，看得柯南眼中不覺泛出一抹溫和，他像是又突然想到什麼，關切問道，“怎麼樣，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會覺得難受嗎，咒力還夠不夠用？”

“還好，只是有一點點累，但不是很難受，”伏黑惠搖了搖頭，就著兩人肩靠肩的姿勢，小腦袋休憩似地搭在柯南的肩頭，小聲道，“除了偶爾會有一些犯困。”

“那我們回家？”柯南丟開脫兔，攬過伏黑惠的肩膀，讓小孩往自己的懷中靠去，微微蹙眉道，“上週末調伏完脫兔之後，你困得差點兒連晚飯都沒吃完就睡著了，這幾天還老放它們出來放風，晚上不到九點倒頭就睡，五條老師不是說過，你不用太勉強，慢慢來就好。”

“沒關係，不算勉強，”伏黑惠自覺地在柯南懷中找了舒適的位置放鬆自己，低聲喃喃道，“是我自己想要這麼做。”

透過這幾天不間斷長時間地給玉犬它們放風，伏黑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身的咒力正猶如不斷擴建增漲的蓄水池，每當他昏昏睡去再到第二天醒來時，身體裡可以支配的咒力總會超出前一天些許。

雖然不多，但這種可以明顯感受到自身不斷變強的過程，讓伏黑惠很開心。

“我就是有點兒擔心。”聽出小孩言語間透出的堅持，柯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再勸阻，轉而換了個話題嘀咕道，“也不知道五條老師把約定見面的事兒跟湊叔說了沒有.”

柯南口中的‘見面’，指的是當初在家庭餐廳，有希子曾說過希望上門拜訪加藤湊，向其表示謝意，並順便給柯南如今的身份填填坑，更便於隱藏的事。

“是要在今天就告訴湊叔嗎？”伏黑惠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問道，“可是，之前你不是說，你父母發簡訊給你，說是要等到二月的時候，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見面嗎？”

“五條老師說是要趁著週末，好讓湊叔有個準備，”感受著伏黑惠四翹的髮梢拂過臉頰時的癢意，柯南揉了揉小孩的發頂，輕笑道，“況且，下週的週末就在二月，也不遠了。”

“這樣.”伏黑惠瞭然地點了點頭，因為早在家庭餐廳時就有過柯南的親口保證，並不擔心對方會就此離開的小孩，隨即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不再去想。

只是，不同於兩個男孩的心情輕鬆，伏黑家中，加藤湊在聽完五條悟的話後，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雖說男人平時本就寡言少語，神情間也少有過於激烈的起伏波動，但如此刻彷彿冰封的塑像一般不言不語，乃至隱隱透著些許似有若無的冷意，五條悟卻是頭一次見。

“大叔？”雖然多少料到加藤湊對找到柯南親生父母這件事必定頗有感觸，但男人的反應還是有些超出了高中生的預計，他想過加藤湊或是會欣喜激動，或是會感慨喟嘆，卻著實沒想到男人會如此‘不動聲色’，叫人看不出他眼下所思所想。

無法，五條悟只能眨了眨眼，猜測著問道，“你是在擔心，擔心對方或許不是柯南的親生父母？”

“不，我只是有些沒反應過來，下週天嗎”加藤湊沉默片刻後，緩緩搖了搖頭，他垂下眼眸，等到再次抬起時，原本冷峻的眉宇也漸漸重新染上了柔和，墨藍色的眸底透出一絲帶著欣慰的暖意，他沉聲問道，“這件事你告訴柯南了嗎？”

“當然沒有，”五條悟面不改色地扯著善意的謊話，無論是柯南真正的身份以及背後或許涉及的黑衣組織，這些都不是加藤湊這樣的普通人能夠知曉的事，“這不是先和你商量一下，之後再由我們一起告訴那小子，免得我單獨告訴他，他反倒以為我在唬人。”

“辛苦你了，”聞言，加藤湊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他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低聲懇切道，“這件事多虧有你。”

“這有什麼，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見加藤湊現下的情緒似乎並無什麼不對，方才察覺到的那丁點冷意也仿若眼花的幻覺，五條悟雖有些疑惑，但也不覺跟著放鬆了些，他擺了擺手，玩笑著哼笑道，“待會兒晚餐，大叔多做點兒好吃的犒勞我一下就行啦。”

“好。”加藤湊頷首應下。

“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嘍？”說著，五條悟雙手一齊比劃了‘l’的手勢，以食指指向加藤湊，並衝著男人眨了下眼睛，隨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房間。

只是，看著五條悟離開的背影，加藤湊原本泛著笑意的眸子卻迅速黯淡了下來，他略顯僵硬而緩慢地垂下頭顱，看向原本正看到一半，卻因與五條悟的談話而合上的小說，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小說帶著磨砂質感的封皮，此時的他，再沒有一絲想要翻動書頁的念頭。

恍惚間，他只覺得自己心中猶如壓了一塊巨石，沉悶得厲害。

“還有一週嗎”

加藤湊喃喃自語著，低沉的嗓音中透著一絲沙啞，以及一抹微不可聞的落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