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撿到貓的第七十六天

“抱歉, 讓你們等了這麼久。”尚未入座，柯南就上前率先一步禮貌表示了歉意，解釋道，“來的路上稍微花了點兒時間。”

“不用在意, 我們也只是才剛到沒多久而已。”

不知是否是緩過神來, 又或是演技太好的緣故，只見有希子取下墨鏡, 明媚動人的藍色眼眸中卻完全不見方才第一眼看到柯南時所流露的驚訝與隱匿其中的憂慮, 只彎著眉眼輕笑道, “先坐吧，有沒有吃過午飯, 這裡的漢堡肉咖哩飯看起來很不錯哦。”

正牽著伏黑惠的小手讓打算小孩往裡坐靠窗位置的柯南，還沒來得及回話，卻見已經坐下的伏黑惠不同以往在類似場合的寡言安靜，繃著小臉搶先開口道, “不用了, 我們已經在家吃過了。”並在話中尤其強調了‘家’這一詞。

不過，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過於‘強硬’, 又或是實在不太擅長說出這種過於刻意的話, 伏黑惠抿了抿唇，停頓了小半晌後, 到底還是在末尾有些猶豫地添了一句小聲的‘謝謝’。

柯南見狀，不禁一愣。

對於伏黑惠堅持要跟來的目的究竟為何, 柯南雖有過大致的猜測, 卻也著實沒有預料到, 向來懂事乖巧的小孩竟然會冷著一張小臉, 對不過第一次見面的人說出這麼一句好似‘下馬威’一般的話。

儘管因為末尾那句多補上去的呢喃似的道謝, 讓本就威懾不大的‘下馬威’，愈發沒有魄力可言，乃至因為兩人交握著的手尚未鬆開，柯南的指腹不經意間摩挲過伏黑惠因這半年來的訓練，結起了些許薄繭的掌心，隱約還能從中感覺到一抹淺淺的溼潤意味。

察覺到這一點的柯南，一時沒忍住，下意識用力回握了一下兩人交疊的小手。

同樣看出伏黑惠那丁點小小‘端倪’的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眉梢一挑，在推著柯南一起入座後，將手肘撐在桌上，順著伏黑惠提起的話茬，朝著桌對面的工藤夫婦攤手一笑，“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們不介意多等一會兒。”

看著工藤優作帶著溫潤笑意的面容，感受著心中不由自主一點一點浮起的親近，柯南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那，熱牛奶就好。”

“嗯我之前一直住在湊叔的公寓裡，不過公寓現在正在裝修，所以暫時先般到了別的地方，”說著，柯南順勢向兩人介紹起坐在身旁的伏黑惠，“這是.我現在的弟弟，伏黑惠，我和湊叔目前都借住在他的家裡。”

“那個.因為中午的便當是一早就準備好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費，我們是吃完之後才出的門。”

只見伏黑惠沉默著向桌對面的工藤夫婦略低了低頭，小臉依舊緊繃著，猶如奔赴戰場，不肯有一絲的鬆懈。

“是指加藤先生嗎？”在叫過服務員要了兩杯熱牛乳後，對於五條悟口中突然提及的陌生稱呼，工藤優作也只是稍稍遲疑了片刻，隨即便反應過來，望向柯南含笑道，“看來你們的便當也是他準備的。”

“我就不用了，”眼見工藤優作將目光轉向自己，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託著下巴調侃似地哼笑道，“我還想給肚子多騰出點兒地方，好等著大叔準備的‘驚喜’。”

“既然如此，不如來幾杯熱飲？”工藤優作神色不變，像是沒有察覺伏黑惠那股稚氣的敵意以及柯南話語中的疏遠，仍然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徐徐說道，“現在還是一月，外面的天氣依舊很冷，雖然餐廳內有暖氣，不過我想，還是稍微喝些熱的比較能暖和身體，你說對嗎？”

伏黑惠從未變過，只是早已將他視作家人的男孩，這一次將‘戒備’的物件，換作了工藤夫婦。

彼時雖強行岔開話題將此事一筆帶過，沒有讓津美紀繼續生出更多疑惑，可事後伏黑惠對他的警惕，以及那時朝他齜牙咧嘴、彷彿下一刻就會撲上來的玉犬，仍歷歷在目——與眼下男孩緊繃的小臉、抿緊的唇角，彷彿遙相呼應。

為防身邊兩人再說出什麼話來讓本就沉悶的氛圍越發尷尬，柯南連忙藉著桌子的遮掩，不甚用力地踢了五條悟一腳，又捏了捏伏黑惠的軟軟的小手稍作安撫，撓了撓臉頰，眼神不覺有些飄忽地乾笑道，“所以.真的不用了。”

儘管柯南心中已經完全確定眼前的工藤夫婦就是他的親生父母，但記憶的缺失和與之伴隨一起的陌生感，還是讓他的語氣中不自覺地夾雜了幾絲淡淡的疏離，如同難以處理的蔓草覆著在每句話的字裡行間，如影隨形。

“嘛，我們已經事先吃過了，的確不用這麼麻煩。”

他不禁想起當初，兩人剛見面不過一兩次，對彼此尚不熟悉時，他曾無意中在津美紀面前說漏嘴伏黑惠能夠使用術式召喚玉犬的事。

“原來是叫小惠，”同樣坐在靠窗位置，幾乎是和伏黑惠面對著面的有希子聽後，當即雙手一合，上身稍稍前傾湊近了些，那雙倒映著伏黑惠小臉的藍色眸子更是流光溢彩，她彎著眉眼發自內心地欣喜讚道，“本人和名字一樣可愛呢。”

聞言，伏黑惠神色一頓，面對有希子過於灼熱的注視，他下意識垂下腦袋避開，小臉上有些控制不住地泛起了幾許熱意。

“看得出來，他把你們照顧得很好，”工藤優作雙手交疊，舉止泰然地抿唇笑道，“看來我們之後得找個時間好好感謝一下加藤先生才行。”

“不過在此之前，”工藤優作從內襯的衣兜中掏出一張照片，就著平滑的桌面緩緩移到了柯南面前，“雖然我認為，你應該已經確定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過，為了讓陪同的人能夠更加放心一些，你們可以看看這張照片。”

“是小新一歲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在機翼公園的合照，”一旁的有希子笑著補充道，“當時多虧有小新你的提示，我才能順利找到你故意躲起來的老爸。”說完，有希子還衝著柯南眨了眨眼，為她溫婉不失自豪的語氣裡，多染就了一絲輕快的俏皮。

“嘖，沒想到你這小鬼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看著照片中被有希子溫柔地抱在懷裡，的確不過一歲左右的柯南，以及那張比之現狀更加稚氣幼嫩的小臉，五條悟挑了挑眉，當即就從兜裡掏出手機，眼疾手快地對著照片咔嚓一聲，嬉笑道，“有機會的話也給大叔瞧瞧。”

“你這傢伙！”五條悟動作之快，柯南根本來不及防備，下意識就想要如平時玩鬧那般去搶人手機。

但在他的手將將抬起來的下一秒，眼角餘光就注意到了桌對面工藤夫婦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愕和意外，登時神色一頓，連忙將手收了回來，掩飾般地咳嗽了兩聲，只裝作若無其事道，“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怎麼會，”有希子笑道，眉眼間帶著一絲懷念，“自從你上了高中以後，在我們面前就很少有這麼‘活潑’的時候，現在又見到了，我們還挺驚喜的，是吧，親愛的？”說著，有希子親暱地靠向一旁的工藤優作，加之口中並不對外人遮掩的甜蜜稱呼，足可見兩人的恩愛。

“嗯，的確。”只是多年陪伴以及對愛人的瞭解，讓工藤優作十分輕易地就從有希子的眸底尋覓到了那抹隱藏起來的牽掛和憂愁，黑色全框眼鏡後的眸子中泛起一片柔和，但就此時而言，並不需要過多言語的慰藉，一聲沉著有力的回應就足夠了。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來聊一聊你對將來的打算嗎？”工藤優作看向如今同他一樣戴上了眼鏡的柯南，男孩的眼睛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只是稍稍多了些許暗色。

想到在與五條悟的人交涉中瞭解到的那些發生在自家兒子身上的事，工藤優作心中一沉，只是面上卻不顯分毫，徐徐喚道，“新一。”

明明對他現下的記憶來說，這是再陌生不過的一個名諱，即便早在秋田時就從五條悟口中知曉，但柯南依舊無法將它與自己扯上任何聯絡，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高牆橫亙在他們之間，看得見，卻摸不著。

坐在柯南身旁的伏黑惠未被牽住的那隻手，隨著工藤優作話音的落下，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再度捏緊，乃至還未來得及修剪圓潤的指甲，不知不覺在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月牙狀的溝印。

“先說說我的想法吧，”工藤優作一瞬不瞬地看著柯南，沉聲鄭重道，“我和你媽媽都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暫時離開日本，去往美國。”

聞言，伏黑惠渾身一僵，本就低著的小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倏然死死壓住，一時間埋得更深了些，如同窗外越發厚重難見日光的陰雲。

他的小臉幾乎完全隱匿在了鬆鬆垮垮圍起來的圍巾裡，髮梢垂落的陰影將他的眉眼染作了暗色，連帶著圍巾上的小黑貓花紋也似乎變得沒精打采了些。

“.我很清楚你們的擔心，也知道你們的用意，雖然聽起來或許會有些不知輕重，但是，”柯南沉默了不善，澄澈的眼眸裡帶著難以勸服的堅定，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我要暫時留在湊叔身邊。”

說完，柯南將伏黑惠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中，用力握緊，而反應過來的伏黑惠，也從圍巾中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小嘴翕張著，好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能問一問原因嗎？”彷彿早有預料，工藤優作對此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反倒是那雙看似鎮定無波的眉眼間，隱隱透出了一股‘果不其然’的失笑意味。

“一來，當初對我下手的人尚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背後又是否有牽扯更深的組織團體，隱藏起來更有利於我現在的處境。”

柯南點了點頭，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的他，有條不紊地冷靜分析道，“幕後黑手要是在事後調查了我的情況，並透過我瞭解到你們，如果就這樣貿然和你們回去待在一起，說不定會引起懷疑，反而暴露得更快，讓我們彼此都陷入危險之中。”

“二來，我現在所擁有的‘力量’仍需要教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單就能力強弱來說，五條老師是現階段最合適我的人選。”

除去以上兩條之外，其實還有第三條，不過柯南並不打算說出口。

若是將來他能夠得到解藥恢復身體，屆時記憶還是如在秋田那般互不相通的話，這或許.就是他和加藤湊，伏黑惠以及津美紀他們最後可以相處的日子了，柯南心中默默想到，更何況，加藤湊不自覺吸引咒靈的體質的真正原因仍未查明，他放不下心。

因此，所謂的第三條其實並沒有什麼站得住腳的根據，有的只是柯南的一點私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