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撿到貓的第七十一天

“怎麼了？”坐在柯南邊上的伏黑惠, 因著嘴裡尚且含著沒咽完的橘子瓣的緣故，稚嫩的嗓音聽上去略有些含糊不清。

雖說題目的講解被突如其來的簡訊打斷，但男孩稍稍鼓起的小臉上卻並沒有絲毫被打斷的不快，只在翠綠的眸子中, 帶著些許好奇地問道, “是湊叔嗎？”

“不，是五條悟。”柯南搖了搖頭, 將簡訊點開, 卻發現其中的內容只有一串疑似電話號碼的數字。

將近一週沒見的高中生為什麼會突然在這種時候給他傳來一條意義不明的簡訊？柯南有些不解地想到。

還未等柯南來得及分析這條簡訊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的手機卻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並非簡訊, 而是更加直白的來電提示。

至於來電人，不出意外，還是五條悟。

奇了怪了，這人今天怎麼接二連三地找上他, 柯南心中愈發疑惑, 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喲，柯南, 怎麼這麼半天才接我電話, ]聽筒那頭傳來五條悟那夾帶著幾絲電子雜音的輕快嗓音，只聽對面朗聲問道, [有沒有收到我剛才給發給你的簡訊？]

“收到了，”柯南應下,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 他莫名覺得高中生的語氣似乎有些興奮過了頭, 加之那串此前從未見過的號碼, 他不由皺起了幾分眉宇, 低聲問道，“那是誰的電話號碼嗎，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嘛，看來你已經忘了，]卻聽電話那頭的五條悟似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徐徐說道，[之前在秋田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等回到這邊之後，我會安排人用你原本的名字稍微做一下調查嗎，怎麼樣，還有沒有印象？]

“所以那串號碼是”從五條悟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麼的柯南，立時反應過來高中生先前傳來的那條簡訊背後所透出的意思，念及此，男孩嚥了咽喉嚨，本就蹙起的眉宇一時間皺得愈發深邃起來，墨藍色的眸子裡也漸漸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沉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了，閒聊了這麼多，差不多也該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電話那頭的五條悟話風一轉，斂去了誇張的玩笑意味，幾乎不作半點過渡，語氣少有地正經道，[雖然已經確認過對方身份資訊的真偽，但也不排除有隱瞞欺騙的可能，總歸，如果你願意抽時間去見一見對方，我這個做老師的不嫌棄免費奉陪一次哦。]

即便平日與柯南再如何‘針鋒相對’，但的的確確做了他與伏黑惠的老師，並在教導[咒術]這件事上從不含糊的五條悟，本質也是相當護短的個性。

[還因為太過活躍，幫助警/署那幫傢伙解決了不少麻煩案子的緣故，也被報社媒體稱作‘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五條悟的語氣中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打趣意味，即便高中生不在眼前，柯南也幾乎可以從中想象出對方眉眼間那滿是促狹的神色，[很厲害嘛，小偵探。]

“是嗎.”柯南聽著電話中的一切，卻並沒有任何實感，腦海中也激不起任何有與之關聯的記憶。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樣，]五條悟哼笑了一聲，並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解決了柯南的疑慮，爽快答道，[那串號碼就是你父親如今正在使用的電話。]

[該說不愧是你這小鬼的父親嗎，和你一樣敏銳，據說我的人剛聯絡上他的時候，他都沒怎麼驚訝，像是早有預料，對咒術界的事兒似乎也有一定了解，]說著，五條悟頓了頓，調侃道，[不過這倒是方便了交涉，省得我的人再麻煩解釋。]

“他叫什麼名字，有說過什麼嗎？”五條悟的這番話，明明應當是他期許已久的結果，可當真正面臨這一刻時，或許是近鄉情怯，柯南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麼，又或是該做些什麼，連帶著咽喉也越發乾澀難耐，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

[唔，名字叫作‘工藤優作’，好像還是個寫小說的？不過我沒有太注意就是了，]五條悟說得有些漫不經心，彷彿並未察覺柯南聲音裡所透出的那幾許低落和壓抑情緒，只哼笑道，[對了，在調查你原本名字的時候，中間還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事，要聽聽看嗎？]

“有意思的事？”話題轉變之快，柯南差點兒沒能跟得上五條悟的節奏，連帶著心裡那抹情緒也被跟著拐走，眨了眨眼，下意識問道，“是指什麼方面的？”

為什麼.會這麼突然，柯南默默捏緊了手機，心裡暗自想到，他的腦海中不覺閃過加藤湊的臉龐，以及與伏黑惠和津美紀這半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並沒有過去的記憶，於此時此刻的他而言，這些就幾乎是他的全部。

他垂下眼眸，掩去了眸底湧出的複雜情緒，耳畔那接連不斷的聲響仿若是在述說著別人的故事，而他作為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聽者，除了稍有感慨之外，再無任何想法。

[原來的你似乎還是個小偵探。]五條悟笑了笑，似乎有些感慨，[難怪當初第一次和你見面的時候，你觀察力這麼驚人，看來還是職業病。]

“偵探？”柯南愣了一下，不禁想起自己‘柯南’這個名字的由來——正是當初在看到加藤湊為他準備的房間中，書架上那整齊排列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後，加藤湊從作者的名諱中，特意為他摘取下的名字。

他.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準備妥當，各種意義上。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一般。

“所以才會把號碼傳給我？”聽出五條悟話裡藏著的那點‘偏心’，柯南心底不覺湧起一股暖意，稍稍沖淡了些許他原本低沉的心緒，顧忌著身旁的伏黑姐弟，他只低聲問道，“是要我自己做決定的意思嗎？”

[不然呢？]電話那頭的五條悟應得理直氣壯，[什麼時間，約在哪裡見面，都由你自己說了算，嘛，只要事先別忘了知會我一聲就行，不過]說著，五條悟嘖了一聲，似有些糾結，但還是接著道，[在你真正下定‘決心’之前，最好先不要告訴大叔這件事。]

“.我知道了，”聞言，柯南沉默了半晌。

儘管五條悟沒有明確說出口，但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所謂的‘決心’究竟是什麼意思——是隨父母雙親一起離開、還是仍舊留在加藤湊家中，他抿了抿唇，低聲答道，“我會好好考慮清楚的，謝謝你.五條老師。”

[行了，沒什麼別的事兒我就先掛了，]五條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語氣間恢復了往常的輕快，[別忘了替我向大叔問好，告訴他我明天下午一定準時到。]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是五條先生要過來嗎？”一旁的津美紀從習題冊中抬起頭看向柯南，彎了彎眉眼，溫聲笑道，“我好像聽見他的聲音了。”

“嗯，說是明天會過來，讓我和湊叔說一聲。”柯南點了點頭，冗長的通話時間被他壓縮到只以再簡短不過的兩句話概括回應，隨後再不多說什麼，復又低頭看向屬於伏黑惠的那本習題冊，打算繼續先前被迫斷掉的題目講解，“惠，這道題你.唔！”

然而，柯南沒能如他所願那般成功轉移話題。

一直湊在其身旁，幾乎聽完所有通話內容——即使有些聽得並不算十分真切，乃至有些模糊，但也能透過前後語句將其大致補齊知曉意思的伏黑惠，並沒有被柯南的態度給忽悠過去。

拿起柯南先前放在一旁剩下的橘子瓣，伏黑惠抿了抿唇，眉宇蹙起，操起小手不由分說地就將橘子瓣悉數一股腦地塞進了柯南的嘴裡，試圖將人的嘴堵住，向來小酷哥一樣淡淡的神色，現下也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只餘下顯而易見的氣惱，夾雜著幾絲擔憂，直直地瞪著柯南。

“惠”好不容易嚥下所有橘子瓣的柯南，並未因此生出一絲不快，他知道瞞不過在一旁聽了許久的伏黑惠，眼見男孩這會兒瞪著他看個沒完，只得搭上對方窄小的肩膀，有些無奈地試圖安慰道，“其實.”

不過，伏黑惠並沒有讓柯南說完，他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正不解地望著他和柯南兩人的津美紀，乾脆從溫暖的被爐中站起身，繃著一張小臉，拉起柯南的手就試圖往外走去，好在他的力氣比不過柯南，沒將人拉摔著。

但拗不過的柯南，也並不敢用力反抗，只好順著男孩的力道起身，同津美紀示意後，一齊離開了客廳。

兩個男孩手拉著手，一前一後，直到將柯南拉進了他們的臥室中，徹底隔絕了津美紀帶著不解疑惑的視線，伏黑惠才勉強停下腳步，轉身重新看向柯南，只是繃著的小臉卻並沒有一絲鬆懈。

一陣安靜。

“.你會去見他們嗎？“出乎意料的，伏黑惠率先開了口，尚且不太擅長掩藏自己情緒的男孩，即便是緊繃著連，喜怒哀樂也過於明顯地展露在了他稚嫩的眉眼間，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綠眸子裡——混雜著緊張與不捨，還有一絲不甚顯眼的難過，“見工藤叔叔和阿姨。”

“雖然還沒有想好”柯南頓了頓，唇角淺淺地勾起了幾分溫和的弧度，他牽起伏黑惠的小手，不知是勸慰男孩還是自己，低聲道，“但總歸是要去見一面的，畢竟是我的父母嘛，而且也不能一直麻煩湊叔.”

“你會和他們一起走嗎？”伏黑惠再次問道，神情看上去並沒有太多起伏變化，只在嗓音中多了幾分甕聲甕氣的黯啞，末尾還帶著一點顫音，他依舊一瞬不瞬地望著柯南的眼睛，固執地問道，“會嗎？”

看著伏黑惠執著的雙眼，柯南沉默著沒有說話，而是上前一步，以自己並不寬厚的臂膀，雙手環抱住了即使長了肉、但依舊瘦小的伏黑惠，將男孩的頭輕輕地按住自己的肩膀上，無聲地揉理著對方四翹的發頂。

先是被柯南毫無預兆的擁抱給怔住的伏黑惠，在反應過來後的下一秒，小手用力回抱住了對方的腰身，他並沒有開口提及什麼讓柯南留下、又或是不要去見面之類的請求，只是緊緊地用力抱住，就像是在做最後的分別一般。

“哥哥.”伏黑惠低聲囁嚅道，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柯南叫出這個稱呼。

將這個稱呼聽得再分明不過的柯南，只覺心中一顫，咬緊了牙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