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撿到貓的第六十七天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即便心中再如何捨不得，加藤湊還是帶著三個孩子與五條悟一起，在七號當天上午，向自己的母親告別, 至於父親, 則會將他們送至車站。

如同他們來時那般。

“總感覺也才剛來沒多少天，不過一轉眼的功夫, 你們就都要走了。”加藤母親依依不捨地撫上自家兒子的臉龐, 無論是她溫婉的眉眼中, 又或是眼角的每一條紋路里，都悉數染滿了留戀, 加藤湊歸來時她有多歡喜，臨了分別時就有多難捨。

但同時，加藤母親自身也十分清楚，時間到了總要放手, 她不會也不可能將加藤湊留在身邊一生。

無法, 加藤母親只能強打起精神，一字一句地囑咐道, “到家之後記得給我們回通電話報平安, 平時工作也別太累著自己，大小也是個課長, 能交給屬下的，就別自己硬扛著, 還有幾個孩子, 也要注意他們的營養均衡, 除開點心時間, 儘量還是少買些零食, 對發育不好.”

嘮嘮叨叨的各類叮嚀從加藤母親嘴中不斷吐露，在加藤湊一行人的耳畔間來回瀰漫著，卻沒有一個人將其打斷，加藤湊自不必多提，即便母親的叮囑他大多已能記下，此刻也仍舊聽得認真，因為他知曉這也是母親表達想念的方式之一。

向來懂事的三個孩子同樣神色鄭重，他們各自站在加藤湊的兩旁，同男人一齊看向加藤母親那慈愛的臉龐，當加藤母親提到他們時，也會適時點頭回應。

就連向來對他人的‘喋喋不休’最不耐煩的五條悟，眼下也乖巧地站在加藤湊身後，神色間沒有露出任何不滿意味。

甚至可以說有些新奇——原本五條悟偶爾還會好奇，待人接物大多言簡意賅的加藤湊，為什麼有時也能輕而易舉地說出好一段不長的句子，現在看來，其中沒準兒還有些遺傳的關係在裡面。

“這”正當柯南與伏黑姐弟猶豫著不知到底該不該接下這份壓歲錢之時，加藤湊無聲無息地搭上了他們的肩膀，輕輕地拍了兩下，他們仰頭看向男人，卻見加藤湊也正看著他們，並在彼此目光交匯時，默默地點了點頭。

作為五條家百年降世的神子，命定的家主，自出生以來有記憶起，每逢年節或其他重要的日子，類似‘御年玉’之類的東西，五條悟從未少收到過，乃至多得令他厭煩，並非為本身毫無意義的物品煩悶，而是其背後那一個個自以為是又虛偽至極的眼神和口吻。

“伯母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每年都來。”還不待柯南與伏黑姐弟應答，身後的五條悟卻搶先一步用下巴搭上加藤湊的肩膀，將臉湊了過來，咧嘴笑道，“畢竟伯父伯母做的飯菜都超好吃的！”

他將這份御年玉仔細地收進了上衣貼身的內兜裡。

“伯母希望你學業有成，事事順遂。”

但眼前的加藤母親不一樣。

新年這趟秋田之旅，要比五條悟預想中的收穫更多。

“悟君喜歡的話，當然一樣歡迎，”加藤母親笑了笑，順勢從另一側的衣兜中摸出了一份白色貓咪圖案的御年玉，遞到了神色愣怔的高中生面前，依舊溫聲道，“這是給你的，雖然聽阿湊說，你已經滿過了十八歲，不過最後一年嘛，總可以稍微例外一下。”

因此五條悟從未將所謂的壓歲錢當作一回事，更何況他自小到大從未缺過一分錢。

他與她不過才相識短短几天光陰，乃至一年中或許就只能見到這一次，沒有任何利益糾葛，他也早已過了十八歲的年紀，按理說加藤母親既然從加藤湊那裡知曉了他的歲數，作為長輩，根本無需特意為他準備什麼御年玉。

“乖孩子，都快起來。”

“你們湊叔他呀，已經工作好幾年了，早沒有壓歲錢可以收了，你們不用看他。”看出幾個小孩那過於懂事的顧慮，加藤母親心中一軟，彎著眉眼故意打趣道，“聽奶奶的話，好好把壓歲錢收著，讓你們湊叔只能在旁邊看著幹羨慕。”

看著加藤母親溫婉柔和的眉眼，以及那雙同加藤湊一般墨藍色的眼眸，五條悟沉默了片刻，才在加藤母子的一同注視下，雙手接過了加藤母親手中的御年玉，他低頭摩挲著帶著些許粗糙草紙質感的御年玉紙袋，半晌後，又抬眼看向加藤湊，輕聲哼笑道，“謝了，大叔。”

沒料到臨別之際還有這一出的柯南與伏黑姐弟，望著遞到面前印有淺粉色櫻花圖案的御年玉紙袋，皆是一愣，下意識就一齊看向了身旁的加藤湊，尤其是伏黑姐弟，小手抓著加藤湊的衣角，眼中還帶著明顯的不知所措。

“那謝謝爺爺奶奶，”由年紀最長的柯南起頭，三個小孩一齊用雙手接下了加藤母親手中的御年玉，並朝其躬下了腰身，朗聲道，“今年也請你們多多關照。”

“.謝謝伯母。”

聞言，五條悟下意識看了加藤湊一眼，卻見男人的目光已然從幾個小孩身上轉移，凝聚在他的臉龐，見他望了過來，頷首沉聲道，“新年快樂，悟。”

加藤母親笑著將幾個小孩扶起，留下歲月痕跡的手一一撫過他們因為寒風吹拂，隱隱有些泛紅的臉頰——就如同她方才輕撫加藤湊的臉龐時那樣，溫聲細語道，“收假之後，要記得好好用功唸書，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保重身體健康，來年歡迎你們再來玩呀。”

可對方依舊還是好好備下了，並隨之一起附上的，是再純粹不過的善意的祝願。

“對了，為了答謝你們前晚包的好吃的餃子，我和爺爺一起給你們準備了一點小小的回禮，”加藤母親稍稍俯下`身，和藹地望著三個孩子，從衣兜中緩緩掏出了一早便準備好的御年玉，遞給了他們，溫聲道，“來，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

各種意義上。

————

回到琦玉之後，五條悟並未如往常那般直接留宿在加藤湊現住的伏黑家中，而是一反常態，在稍作收拾後就十分乾脆地同幾人作了別。

“先前為了和大叔一起回秋田過年，高專那邊積壓了不少‘功課’沒完成。”

話雖這麼說，五條悟卻是聳了聳肩，看得出他本人並沒有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反倒對蹙起眉宇面露憂慮的加藤湊擺了擺手，笑著安慰道，“嘛，其實也沒什麼，都不算太麻煩，況且距離假期結束還有將近一週左右的時間，足夠了。”

“要真說有什麼不爽的地方，唯一的一點，就是之後將近一週的時間，我恐怕都不能來陪大叔了，”說完，還不待加藤湊反應，五條悟便自顧自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加藤湊，埋在男人的肩窩中留戀地來回蹭了好幾下，撒嬌似地悶聲道，“大叔可要記得想我哦？”

“嘖，多大人了，就知道撒嬌.”向來看不慣五條悟過分粘著加藤湊的柯南，顧忌著高中生手機裡存著有關自己‘黑歷史’的影片，只小聲拆臺了一句，但對五條悟口中所謂的‘功課’心知肚明的他，心底到底還是沒忍住生出一分擔憂。

即便是強悍如五條悟，也需要花將近一週的時間去完成祓除咒靈的任務，在前往秋田這短短不到十天的假期裡，究竟累積了多少需要祓除的咒靈咒術界就這麼缺人？

還是說，咒術高層的人故意為之，柯南心中暗暗想到，他絲毫不憚從最壞的角度來推測咒術高層那群人對待五條悟的心思。

“我會的，”對這些暗藏起來的玄機渾然不知的加藤湊，感受到覆在他腰間以及肩上的溫熱和力道，不覺有些失笑地回抱住了幾乎同他一般高、甚至隱隱超過的五條悟，拍了拍高中生結實的後背，低聲道，“功課加油。”

“唔，既然大叔都這麼說——”五條悟垂下眼眸，蹭著加藤湊鬢角的髮梢，感受著臉頰上的癢意，喟嘆似地長舒了一口氣，輕聲哼笑道，“那我就勉強再好好努力一下吧。”

————

五條悟口中所說的‘積壓了不少’，並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甚至還顯得有那麼一些‘謙虛’。

畢竟這不到十天的假期裡積攢下來的，並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的任務，還包括夏油傑的。

不過，他如此‘蠻橫’不講規矩、胡亂攬下任務的舉動，自然引得咒術高層那群循規蹈矩的老橘子心中愈發不滿，自覺其自身權威受到威脅，於是他們翕張著那張腐朽到近乎發黑的嘴，對著高中生喋喋不休個沒完，試圖站在自以為是的高地，將人徹底碾在泥地裡。

但五條悟對此毫不在意，他靜靜地看著那一張張蒼老而令他生厭的面孔，心中想的卻是加藤湊昨晚傳給他的簡訊，是一張晚餐的照片，並囊括了三個孩子，襯著橘黃色的燈光，顯得溫馨而平淡。

好想吃大叔做的飯菜.被加藤湊養挑了胃口的五條悟，百無聊賴地在心裡想到，順便還掏了下耳朵，完全沒把面前這群老橘子放在眼裡。

那些所謂義正言辭的斥責，也是從他左耳進右耳出，他現在之所以還有耐心待在這裡，也不過是想看看這群老不死的還能耍些什麼花樣。

他好不容易大發善心，給勞累過度消瘦不少的夏油傑放個年假，可別被這群老橘子給整沒了，五條悟在心裡如是嘀咕道。

然而，高中生還是再一次低估了咒術高層那過於剛愎自用到完全堵塞的腦子。

“你這是什麼態度，五條悟！”

見自己辛辛苦苦一番話下來，面前的高中生不但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甚至還當著他的面坦然自若地搞起了小動作，被五條悟一時的‘乖巧’迷惑了雙眼的老者，心中那自視甚高的不滿膨脹到了極點。

綻滿青筋與褶皺，如同枯木一般的手緊緊杵下柺杖，同地面發出一聲脆響，他眯著渾濁的雙眼，陰沉著徐徐說道，“別以為我們不曉得，你先前就已經三番五次地藉著執行任務的名義，擅自前往琦玉所在的居民區！”

五條悟動作一頓。

老者見狀，卻是自以為終於抓住了高中生的把柄，揚起他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乾癟下巴，愈發得意道，“你最好清楚，咒靈的祓除不是你躲懶的.”

可惜，老者的話終究沒能說完。

“雖然你們應該已經很清楚，但顧忌你們的老年痴呆，我不介意多說幾遍。”

五條悟將手揣進兜裡，緩緩走到以老者為首對他‘三堂會審’的那群咒術高層面前，藉助天然的身高優勢，冷冽地雙眼自上而下地睥睨著這群如同蟑螂一般噁心的傢伙，沉聲道，“我的事，你們最好少管。”

無形的威壓自五條悟周身散去，將先前還沾沾自喜的一眾高層壓得幾乎再說不出一句話，他們彷彿此刻才恍然驚覺，面前的高中生所擁有的力量，並非是單憑他們就可以輕易拿捏的。

原本早已深知高層這群人噁心程度的五條悟，今日並不打算對他們一般見識，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得太長。

“五條悟你、你這是意圖反叛嗎！？”躲在人群后的人，仍在瑟瑟發抖地強撐著叫囂，“你果然”

“轟——”

一道藍光伴隨著牆體碎裂崩塌的巨響，堪堪從那人頭頂略過，將他的假髮掀起，露出了光潔的頭頂，那人的神情也好似定格在了剎那間，僵硬地維持著一個唇齒大張、眉眼驚瞪的動作，一時間，並不算狹窄的會議室中落針可聞，仿若就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一絲一毫，鴉雀無聲。

“看起來你們好像還忘了一件事，”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將手重新揣回兜中，蒼藍的眸子立映照著房間中所有行將就木的面孔，沒有一絲感情起伏波瀾的嗓音，猶如寒冰般沉聲說道，“我沒有動手，並不代表我不能動手。”

“為了自己著想，你們最好一直牢記這一點。”

(本章完)